到了衙門大牢,州府衙門的典獄苦着臉過來相見。這位典獄姓任。把事情經過簡單說了一邊,跟剛才雷捕頭說的差不多。
先前也智水救治的郎中還在這裏沒讓走。蕭家鼎把他單獨叫到了班房,問道:“死者的死因是什麽?”
“中毒!”郎中很肯定地說道,“根據老朽的判斷,應該是砒霜中毒!而且是毒姓非常強的鶴頂紅!所以才這麽快便死了。”
蕭家鼎道:“按照你的推斷,案犯吃下毒藥的時間,應該在什麽時候?”
“晚飯的時候!”郎中依舊很肯定,“因爲老朽來的時候,剛剛天黑不久,距離監牢裏開飯之後的時間不超過兩刻(約半個小時)!老朽趕到的時候,她已經毒發了,中毒很深,根本搶救不過來了。砒霜這種東西,吃下去很快就會出現中毒症狀,老朽聽說這老尼是峨嵋派的,武功很不錯,所以她可能一直用内力壓制着,這樣也進一步耽誤了救治,唉!她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啊!”
蕭家鼎謝過郎中,帶着戴捕頭來到了死囚區,因爲這個案子唐司馬已經下令由少城縣偵辦,所以大牢的任典獄和雷捕頭都沒有跟着進去,而是在外面班房等着。
智水的屍體在牢房裏的稻草堆裏,蜷曲着,旁邊有不少嘔吐物,身上有屎尿的臭味,想必是上吐下瀉留下的。
蕭家鼎讓戴捕頭和仵作等在大牢外面,自己一個人先進去勘察。
囚牢裏沒有什麽東西,除了地上的稻草之外,沒有床也沒有桌子坐榻啥的。死囚的囚牢是半地下室的,大部分位于地下,隻有一小半露在地面上用于通風采光。但是通風采光口是在囚室的外面走道上,有小孩胳膊粗細的鐵栅欄攔着的。縫隙非常小,便是老鼠都難以鑽進來,更不到說人了。
囚室裏三面牆都是厚厚的青石闆砌成的,沒有任何窗戶或者通風口,面向走道的一面的一大半都是青石砌成的厚牆,隻有三尺寬的鐵栅欄門通風透光,這鐵栅欄門同樣也是小孩胳膊粗細的鐵欄杆橫豎交叉鑄成的。密密麻麻的跟漁一般,最下方有巴掌大的一塊地方用于往裏面送食物。鐵栅欄門上沒有任何破壞痕迹。牆壁上也完好無損。天花闆和地闆都是長條青石砌成,同樣沒有破壞的痕迹。
屍體位于靠牆的一邊稻草堆裏,肩膀的琵琶骨穿着一根拇指粗細的鐵鏈,另一頭牢牢地系在石牆的鐵環上。鐵鏈也沒有任何損壞的痕迹。
死者身穿僧袍,衣着完好。草堆和地上有一些嘔吐物,屋角有一個陳舊的馬桶。蓋着蓋子,打開看了,裏面隻有一些淡黃色的尿液。
蕭家鼎蹲**察看那些嘔吐物。如果死者死于中毒,那嘔吐物就是要重點勘察的東西。
囚室的光線比較暗淡,可不太清楚,蕭家鼎便讓戴捕頭拿了一盞燈籠進來,這下看得比較清楚了。
嘔吐物裏除了糜爛的米飯和青菜外,還有一團白色的東西,不知道是什麽。
蕭家鼎硬着頭皮用一根小樹枝将那白色的東西挑了出來,辨認了一下,似乎是一個紙團。
嘔吐物裏怎麽會有紙團?難道,死者自己吞下去的?紙團上寫的是什麽?
蕭家鼎咬咬牙,顧不得肮髒,伸手拿着那紙團,慢慢地小心翼翼地展開了。結果讓他大失所望。因爲這是吸水的絹紙,在胃裏浸泡之後,字迹已經變成了一灘黑墨,連一個字都分辨不出來了。
蕭家鼎翻來覆去地研究,卻還是沒有任何發現。
他接着勘察,牆角有兩個土碗,碗裏碗裏很幹淨,剩下什麽米飯和菜肴,看樣子監獄給犯人送的飯菜很摳門,甚至都不夠吃的,所以飯碗裏都沒有留下什麽剩下的東西。
除此之外,再沒有别的東西。
蕭家鼎這才讓仵作進來,先勘察現場,把嘔吐物裏發現紙團也記錄了。
勘察現場筆錄和圖畫制作完成之後,仵作開始驗屍。他用專門驗毒的銀針刺入死者的胃部,停了一會,取出後發現銀針果然變黑。又用另一根銀針刺入地上的嘔吐物裏,同樣變黑了。
蕭家鼎看過很多偵破小說,他知道砒霜這種古代最常見的毒藥,因爲無色無味,又是一種常用的中藥,藥鋪都能買到,實在是古人下毒的首選。由于古人提煉的砒霜的技術落後,所以砒霜裏含有雜質硫以及硫化物,能跟銀反應生成黑色的硫化銀。所以才有銀針能檢驗砒霜的論斷。可是,并不是隻有砒霜能讓銀針變黑,隻要是含有硫或者硫化物的物質,都可以讓銀針變黑,因此,銀針變黑并不一定就證明是砒霜中毒。但是,結合有經驗的郎中的話,加上他的判斷,在沒有發現相反證據之前,大緻可以得出死者很可能死于砒霜中毒的結論。
仵作又脫光了智水的衣服進行屍檢,經過檢驗,沒有發現明顯外傷,陰部也沒有姓侵的痕迹。最終結論,死者智水死于砒霜中毒。
其實這個結論蕭家鼎已經猜到了,所以他沒有等待這個結論,而是已經開展了偵破活動。
死者死于囚牢裏,她又身有武功,而且死囚戒備森嚴,裏外都有巡邏的獄卒,一旦有什麽響動立即便知道。特别是智水被換崗的獄卒發現躺在草堆**後,那時她沒有死,她也沒有說自己被強迫灌服了毒藥,因此,外人潛入強行給她服毒的可能姓基本上可以排除。
這樣看來,唐臨的判斷是對的,這子案子很可能就是衙門内部的人做的,
内部人?最有可能的是監獄的廚房和送餐的獄卒!
蕭家鼎立即讓戴捕頭帶人審查有可能接觸死者食物的所有人。
戴捕頭不知道工作量這麽大,帶的人手不夠,馬上派人去調縣衙的其他捕快,除了留下必要的值守捕快之外,其餘的全部調集到了州府,開展調查。
因爲是深夜,這些人都是被從**叫起來的。整個人還是蒙的,不過,他們也已經習慣了。又聽說是州府衙門的唐司馬下令把案子交給縣衙負責偵破的,又有蕭執衣帶隊,便沒有二話,立即開始工作。
調查一直持續到第二天中午,蕭家鼎也親自參加了審訊,他主要審訊的是直接接觸食物的獄卒和監牢廚房的大廚。這些人都叫冤枉,說他們此前根本不認識智水,沒有必要殺她,再說了,她已經被判處了死刑,遲早是一個死人,有甚麽必要殺她呢?
這是問題的關鍵!
蕭家鼎也一直在琢磨這件事情,——智水已經被縣衙判處了死刑,她是連環殲殺案的主謀,手上有八條人命!這樣罪大惡極的人,是不可能得到赦免的,也就是說,她是必死無疑,那這樣的一個死人,就算有深仇大恨,等着她被送上刑場不就行了嗎?又何必冒着風險投毒殺人?
所以,這個殺人的動機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蕭家鼎百思不得其解,審訊中也發現,廚師作的飯菜是大鍋菜,給所有大牢裏的人都吃的,當然,蔣忠元這樣的家裏有錢打點的囚犯,會單獨開小竈,或者家人做好了送來。不吃監獄大廚的大鍋菜。那就奇怪了,爲什麽其他人吃了沒有事,單單智水中毒了呢?
這樣看來,大廚的下毒嫌疑可以初步排除。
進一步調查,大廚做好的飯菜是由副手負責分到各個囚室的碗裏。會不會是在這個環節下毒了呢?
調查顯示,分飯菜的有好幾個廚娘,而負責送飯菜的卻是獄卒,多人證明,負責送飯菜的獄卒拿取食物都是随機的,也就是說,沒有什麽規律,誰到誰先拿,也不選擇,也沒有排号,因此,分送飯菜的廚娘不可能知道死囚監區的獄卒會拿哪些飯菜,也就無法做到事先下毒。
因此,分送飯菜的廚娘可以初步排除下毒的可能。
視線集中在了送飯菜的獄卒身上。特别是死囚區的獄卒。
于是,他們的審訊重點開始放在了這幾個人身上。經過調查,發現給死囚區送飯的獄卒有兩人,當時他們兩個是一起去取飯菜用大捧盒裝了挑回來的,然後挨個送。因爲死囚并不多,所以兩個人就夠了。他們一個送米飯,一個送菜和水。
那究竟死者是吃了有毒的米飯死的呢?還是吃了有毒的菜和水死的?現在難以鑒别,因爲送給智水的飯菜都被她吃光了。沒有留下什麽剩的,無法進行檢驗。
現在,重點懷疑的就是他們兩個,戴捕頭決定用刑,蕭家鼎沒有反對,既然唐朝這個玩意是合法的,而這兩個又是重點嫌疑人,那戴捕頭的提議也就沒有什麽不對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