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達隐道:“那就需要請幾個郎中來診斷,看是否真的發瘋了。這種事情以前經常遇到,一般需要半個月左右的觀察,便能确定是不是裝瘋。”
蕭家鼎此刻心裏已經有了一個大緻的想法,隻是還沒細細考慮,準備回去再想,便轉移了話題,跟杜達隐聊起了詩會的事情。
這是杜達隐關心的事,詩會上蕭家鼎一首打油詩讓全場愕然,已經作爲笑談傳遍了整個益州了,自然也就傳到了杜達隐的耳朵裏。不過,杜達隐沒有象别人那樣寬慰他,因爲他看出來,蕭家鼎對此并不介意,那他也就沒有必要多事去勸慰了。隻是跟着蕭家鼎議論詩會的事情。
說到這個話題,杜達隐便把杜二妞叫了來一起說,杜二妞當然是最喜歡讨論這件事情的了,唧唧喳喳說過不停。
高興處,不覺夜深了。蕭家鼎這才起身告辭,回到了癡梅那裏。
躺在床上,摟着沉睡的癡梅,他才細細思索這件案子該怎麽辦。
先前杜達隐說了,皇帝很多大赦天下外人看來是沒有理由的,其實其中有不可說的理由。那五月份武則天生下他跟皇帝李治的孩子,這會不會成爲其中的理由呢?
武則天這個人工于心計,爲了奪取皇後之位,甚至不惜殺死自己的孩子陷害皇後。而且最終得逞。她的第一個孩子降臨,她一定會充分利用這個來提高自己的影響力,讓皇帝因爲她的兒子降臨而大赦天下,就是一個很好的讓衆人知道她在皇帝心中的重要姓的好辦法。因爲皇帝一般隻爲了立太子才會大赦天下,武則天的孩子卻也能得到這種待遇,不就等同于太子了嗎?這應該是符合武則天的謀略的。他也相信,以武則天的手段還有李治的柔弱姓格,要實現這個目的并非難事。
這樣看來,五月份就很可能會大赦天下,而杜達隐說了。一個死刑案件。最快也要半年時間才能辦完核準下來,所以,那耿長史的小舅子蔣忠元的死罪屆時将獲得赦免。也就是說,如果自己推測得沒錯的話。蔣忠元是死不了的了。
要是這樣。自己何不做個順水人情。既執行了唐臨讓自己盡快審結依法判處的要求,又不會得罪耿長史,免得他給自己穿小鞋。也就做到了左右逢源,誰也不得罪。
不是有句話叫做,當官的訣竅,就是盡可能多的結交朋友,盡可能少的樹立敵人。耿長史是益州第二号人物,現在的位置還在唐臨之上,這樣的人能不惹最好不要惹。
現在,需要把有可能大赦的消息透漏給耿長史,讓他查證,他不是跟長孫無忌有拐彎抹角的關系嗎?查證這件事應該不算太難。如果他心中有底要進行大赦,他一定會對這個案子做出一副大義滅親的姿态,督促從快從重判處。這樣一來,自己兩邊都不得罪的目的也就都達到了。
不過,查證需要一定的時間,所以必須想出适當的理由拖延案子的審理,以便耿長史查證自己的推測。
當然,如果自己推測錯誤,皇帝沒有因爲武則天的孩子降生而大赦天下,那至少也向耿長史表明了自己已經盡力了,這時候按照正常程序審判,他也就不會怪罪自己。畢竟這個案子已經被監察禦史盯上,他也不敢繼續壓着不讓審理了。
有了這個大緻的方向,蕭家鼎又細細地把整個計劃琢磨了一遍,包括要說的話,要做的事。
等到所有細節都想好的時候,已經是雞叫頭遍了。
早上,蕭家鼎之後,立即來到大牢,提審蔣忠元。
蔣忠元在死牢裏關押的,但是,待遇并不比在外面差,單獨的一個院落,套間的囚舍,裏面的生活用品應有盡有,姜典獄甚至還不時偷偷給他送青樓女子來給他瀉火。除了不能離開死囚區基本上就跟在自己家一樣。吃的山珍海味,睡得錦被雕床。
蕭家鼎自然也不會去過問這樣。他見到蔣忠元的時候,見他大大咧咧的斜眼看着自己,便很不舒服,但是臉上自然不會表露出來。支開姜典獄之後,隻剩下他跟蔣忠元,蕭家鼎換了一付笑臉,壓低了聲音道:“蔣公子,你應該知道,你的案子拖了這麽久沒有審結的原因?”
蔣忠元哼了一聲,道:“那是你們怕死!你們誰敢承辦我的案子,我姐夫便會給誰好看!難不成你是那個不怕死的?”
蕭家鼎氣得鼻子都歪了,心想這個小子也太嚣張了,必須收拾他一下。便冷冷道:“你可能不知道,你的案子已經引起了上頭的關注,便是你姐夫也惹不起的人的關注!而且,已經正式由監察禦史過問了,你也知道,隻要監察禦史過問,你的姐夫也是按壓不住的,因爲監察禦史隻受禦史台的領導,他們可以直接向皇帝彈劾徇私枉法的人!你姐夫隻怕也不敢拿他自己的烏紗帽來庇護你這個手裏有兩條人命的殺人犯?”
蔣忠元立即傻眼了,他自然知道,監察禦史是什麽人,被他盯上會如何。也知道蕭家鼎說的沒錯,他姐夫的主要目的不是爲了幫他脫罪,他的案子鐵證如山,根本沒有辦法推翻,隻是爲了拖延時間,等到朝廷大赦,這樣便可以保住姓命。現在要是監察禦史過問此案,而姐夫還壓着,被監察禦史彈劾,那可是要掉官帽的。姐夫絕對不會拿自己的官帽開玩笑。
立即,蔣忠元的冷汗就下來了,本來還很紅潤的臉,此刻也蒼白起來。結結巴巴道:“你……,你要做什麽?”
蕭家鼎冷冷道:“我今天來本來是想來幫你的,可是你剛才那種目中無人的态度,我實在沒有興趣幫你。你的案子證據已經很充分,根本不需要再問你什麽,既然你看不起我,我也就沒有必要幫你,你等着上法場!”說罷,袍袖一拂,轉身就走。
一句“等着上法場”,讓蔣忠元差點癱軟在地上。越是富貴人家的人,越是怕死,因爲現世中的榮華富貴太值得留戀了,想着馬上要失去這一切,被押上斷頭台砍頭,蔣忠元小便失禁,褲裆濕了一大片。望着蕭家鼎的背影,想起他剛才說的話,是來幫自己的,卻被自己氣走了,仿佛溺水的人,看見身邊一根大木頭正在漂走,便不顧一切連滾帶爬追上蕭家鼎,連連作揖道:“對……,對不起……,大哥,對不起……,剛才我說錯了……,我該死……”說着,狠狠抽了自己幾個耳光。爲了表示誠意,他這幾下用力很大,兩邊胖胖的臉頰頓時留下來幾個暗紅色的手掌印。
蕭家鼎這才神情放松了一些,道:“蔣公子不必如此。”
“大哥請坐下說話可好?”蔣忠元指着自己金碧輝煌的囚室的軟塌,讨好地說着。
蕭家鼎點點頭,邁步過去,也不客氣,一屁股坐在軟塌上,蔣忠元則是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
蕭家鼎道:“這個案子已經拖延了将近一年,監察禦史盯上了,是必須審理了的,不知道蔣公子有甚麽想法啊?”
蔣忠元哭喪着臉,道:“我……,我不知道……,我不想死啊……,大哥,求你救救我……,一定要救救我啊……,我姐姐會給你錢的,很多很多錢……”
蕭家鼎擺擺手,道:“不要說這些,現在不是在爲你想辦法嗎?——我們都知道,你這個案子,要想活命,隻有一條路,那就是等着朝廷的大赦!隻有遇到大赦,你才有可能活命,對不對?”
“是是!我姐姐和姐夫帶進話來也是這麽說的,要我安心在大牢地坐着,等到有了大赦的消息,在進行審理。”
蕭家鼎道:“可是現在大赦的消息應該是一直沒有下來,要不然,你姐夫耿長史也不會一直壓着你這個案子不審。可是現在又必須審,要是一旦程序走完了還是沒有大赦的消息,你就隻有死路一條,對?”
蔣忠元聽到死路一條,不由得打了一個冷戰,本來已經濕漉漉的褲裆又濕了一大片,哆嗦着除了點頭,都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蕭家鼎看了看緊閉的牢門,壓低了聲音道:“既然要救你,那就隻有繼續讓案子拖延下去,可是又不能像現在這樣壓着不辦,監察禦史盯着的,所以,要想繼續拖延案子的審理,就隻有一個辦法,那就是你得做點什麽?”
“我……?做什麽……?”蔣忠元終于艱難地吐出了這幾個字。
蕭家鼎哂笑道:“要審理案子,那就必須得案犯清楚能回答問題,要是案犯因爲什麽原因不能夠到堂受審,那這個案子也就隻能拖延下去了,什麽時候案犯恢複正常,什麽時候才能恢複審理。”
要是換成旁人,聽了蕭家鼎的這幾句話,立即就會明白是什麽意思,該怎麽做,可是此刻的蔣忠元,因爲知道案子要接着審理,那等于把自己送上了通向刑場的馬車,他已經被死亡吓壞了,整個腦袋是木的,根本沒有反應過來蕭家鼎話裏的意思,依舊傻呆呆望着蕭家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