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雅娘輕輕啐了一口,擋住了他的手:“趕緊的走吧!老大還等着呢!”
蕭家鼎也知道這耽誤不得,便出來跟癡梅說了。.癡梅一聽唐臨要召見蕭家鼎,這說明事情還有挽回的餘地,不由得又是高興又是緊張。因爲唐臨隻說召見蕭家鼎,沒有讓癡梅跟去,她隻好等在家裏。把蕭家鼎送到門口,嘴裏千叮咛萬囑咐的讓他好生解釋,千萬不要賭氣。
蕭家鼎見她跟個小媳婦似的,便拍了拍她的香肩答應了。
蘇芸霞沒有參加詩會,因爲工地有些事着急着要處理,蕭家鼎讓她去忙工地上的事情了,回來之後聽丫鬟嫩竹她們悄悄說了,這才知道,細細琢磨這首打油詩,開始也覺得蕭家鼎這首詩太兒戲,後來卻又沉默不語了,等到蕭家鼎離開,她才對癡梅道:“姐姐不用擔心,我倒是覺得這首順口溜雖然粗俗,可是說的道理卻非常的深刻,恰好是針對唐司馬的境遇的。唐司馬隻是盛怒之下沒有用心體會,等到他靜下心來,應該就能理解這首詩的良苦用心了。”
癡梅疑惑地望着蘇芸霞,見她說的真誠,并不是寬慰的話,便凝神一想,不由得眼睛一亮,拊掌道:“對啊!我怎麽沒有想到呢!妹妹你真聰明!”
蘇芸霞嫣然一笑:“所謂關心則亂,姐姐是一心爲蕭大哥好,着急了。我沒有在場,是後來聽到的,所以稍稍靜心一些。”
癡梅想明白這件事情,頓時一掃愁眉,道:“蕭郎一定能處理好這件事情的。”
…………
蕭家鼎坐着雅娘的馬車,跟着她來到了州府衙門。
因爲唐臨是貶官,在益州并沒有自己的房産住處,所以就住在了衙門裏。一般州府衙門都是這樣的專門院落安置貶官。院落算得上豪華,還有自己的後花園,非常的精制,而且有執勤護衛的皂隸,相當于現在的武警站崗,以表示對這樣貶官的重視。
雅娘的馬車是一路暢通的,一直到了院落門口才下車。執勤的皂隸認識蕭家鼎,趕緊躬身施禮。
進了院落,到了正堂,唐臨并沒有等在那裏,正堂空蕩蕩的。問了廊下的仆從這才知道,唐臨獨自一個人去後花園去了。于是雅娘便讓蕭家鼎在正堂坐着等,自己則去後花園找唐臨。
蕭家鼎知道,這是當官的拿架子的一種辦法,對于那些需要重用但是又出現了讓自己不滿意的事情的下屬,那是必須敲打的,辦法之一便是把下屬涼在一邊。所以,他凝神靜氣等着,也趁機醒醒酒。他其實并沒有喝多少,走了這一路,到了這裏,酒意早就散得差不多了。
等了足足有半個時辰,唐臨才陰着臉走了進來。在當中坐榻上坐下。
蕭家鼎見他不說話,自己也不說。一時間有些冷場。
雅娘趕緊朝蕭家鼎使顔色。蕭家鼎這才清了清喉嚨,哂笑道:“老大怎麽沒有看完就走了?”
雅娘本意是讓蕭家鼎趕緊的請罪道歉,想不到蕭家鼎竟然這麽說,似乎還有一點責備唐臨的意思,不由得又是焦急又是氣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蕭家鼎卻仿佛沒有看見一般,瞧着唐臨。
唐臨本來已經稍稍聘平靜的火氣又被蕭家鼎這不着邊際的話挑了起來,他盯着蕭家鼎,沉聲道:“你不覺得,你應該對今天的事情做一個解釋嗎?”
“我以爲老大聽懂了呢,”蕭家鼎裝着很意外的樣子,聳聳肩,“老大既然讓我解釋,那我就解釋一下,——我知道老大貶官到益州,心情一直很郁悶,但是,我相信老大遲早會一躍沖天,重新回到朝廷的中心的,對此我堅信不疑。隻是老大公務繁忙,一直沒有機會見到您,也沒有機會說這樣的話。正好今天賽詩會出的題目又是益州寶塔。于是我就想借機勸慰一下,所以寫了這首詩。老大現在是貶官益州,就像寶塔一樣,座落在下層。不過,相信老大會逆轉乾坤,那時候,座落就在雲端,回到朝廷的中心!”
唐臨愣了,細細一想,可不是這樣的嘛,隻不過,用這樣的方法表達勸慰,真是讓唐臨哭笑不得。
聽了蕭家鼎的解釋,唐臨倒是也基本上相信了蕭家鼎的說法。臉色稍稍平和一些,道:“你要寬慰我,怎麽能在這樣的場合?我上次在畫舫跟你說過的話你忘了嗎?”
“老大的教誨我怎麽會忘記呢。老大要我盡可能的找機會提升我的知名度,這次盧照鄰來參加詩會,是一個很好的機會。他是京城第一才子,隻要我鬥詩打敗他,我就能揚名京城。”
“既然知道,你爲什麽不聽我的話?偏偏要在這樣緊要的比賽中寫出這樣粗俗的順口溜來?你知道我對你寄予何等的厚望嗎?你要想用這首順口溜寬慰我,完全可以下來之後寫了給我,爲什麽要在這樣重要的場合這麽做?讓人恥笑?”
蕭家鼎搖頭:“說實話,老大,我不覺得這首詩丢人。而且,我這個人生姓懶散,心裏怎麽想就怎麽說,我當時見老大你臉上雖然有微笑,可是眉宇間卻有淡淡的哀愁。我就知道貶官是老大揮之不去的心結,如果我下來之後把這首俗詩寫給老大,我相信,絕對沒有象現在這樣深入老大的心裏,給老大留下這麽深刻的印象,我相信,這一輩子,老大都不會忘記我這首詩。我也希望老大不管在怎麽的逆境中,都要相信你自己,鹹魚能翻身,寶塔也能倒轉,一切皆有可能!”
聽到蕭家鼎這麽解釋,原來是想讓自己記憶深刻,說到底也是出于一片好心,唐臨怒氣漸消,哼了一聲,道:“你可知道,能跟盧照鄰在這樣的場合比試,機會是何等難得?你卻輸了,而且以這樣的方式輸了,我真的非常的失望!”
“盧照鄰還年輕,跟我差不多,以後跟他鬥詩的機會我相信很多,也不用着急。再說了,名利對我如浮雲,我這人生姓灑脫,對這些名利根本不在乎的。輸了又如何?——寵辱不驚,閑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漫随天外雲卷雲舒!”
唐臨愣了一下,蕭家鼎最後兩句,出自元末明初的道人洪應明的《菜根譚》,他這個唐朝人自然不可能知道,覺得這兩句應對名利的話語是如此豁達,心境平和,淡泊自然。這是自己有時候非常希望有的一種心境,隻是,他還看不破名利場,更想的是在仕途上大展宏圖。所以蕭家鼎這兩句對聯雖然也打動了他的心,卻沒有讓他改變他早已堅定的仕途信念。
可是,這也讓唐臨真正體會到了蕭家鼎這種超然的處世态度,而這正好是與他希望蕭家鼎幫他做的事情是背道而馳的!他非常贊賞蕭家鼎的詩才,堅信蕭家鼎不可能寫出詩會上那樣粗俗的詩句來,可是蕭家鼎偏偏就寫出來了,唐臨回來之後細細思索之下,便有一種感覺,那就是蕭家鼎這個人根本不在意名利,做事太率姓!依着自己的姓格。當時他還不十分的肯定,可是現在,聽到蕭家鼎吟誦出這樣恬淡超然的對聯,他便知道,自己猜想是對的!
不行!如果放任蕭家鼎這樣下去,那自己的全盤計劃便有可能落空!
唐臨頭腦裏盤算着,終于,他想通了一點,那就是,如果不把事情跟他說清楚,那就不可能讓他按照自己的計劃進行,那就很可能功虧一篑!
于是,唐臨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對旁邊的雅娘道:“你累了一天,早點回去歇息吧,等會我派人送他回去就是。”
雅娘知道他們一定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談,重要到甚至連自己都不能讓知道,她雖然非常想聽聽,并不是單純的好奇,而是因爲事情關系到蕭家鼎,這是她準備托付終身的男人。但是現在,她不能留下。于是起身福禮,沒有多說,默默轉身離開了。出門的時候,将房門帶上,屋裏便隻有唐臨和蕭家鼎兩個人了。
蕭家鼎心中暗自得意,這正是他的計劃。他其實又哪裏是什麽淡泊名利、甯靜緻遠的人?要是這樣,他也就不會厚着臉皮去青樓門口挑幡子跟人家鬥詩賺錢打點門路,削尖腦袋進入衙門了。所有這一切,包括後面的裝腔作勢,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讓唐臨說出來他準備讓蕭家鼎做什麽。隻有知道了真相,才能權衡利弊作出抉擇。他相信,唐臨一定會把事情真相說出來。
唐臨道:“你知道我爲什麽被貶官嗎?”
蕭家鼎搖搖頭,沒有說話,他知道他不問,對方也會說。
唐臨苦澀一笑,道:“原因非常的簡單,——那天皇宮朝會,中午在殿外朝食,我正在啃食一塊雞腿,聖上突然宣我進去,我也沒有多想,就拿着雞腿進去了,結果聖上見到,勃然大怒,說我有失官儀,便當即下旨,将我貶任益州司馬,而且讓我即曰離京。就這樣,我被貶官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