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裏,中年男子嘭的一下撲在墳堆上,嚎啕大哭。.
這一場,哭得當真是驚天動地。連躲在巨石後面的蕭家鼎都不由替他黯然。
哭了好一會,中年男子才漸漸收聲,依舊趴在墳頭,哭道:“柳兒,你在天之靈一定要救救芸霞,我可以死,芸霞不能死啊。她可是你唯一的骨肉。可惜我沒本事找人幫你。要是你在天有靈,就教給我,讓我想到辦法救芸霞一命,便是用我的命換她的命,我也心甘情願……!”
中年漢子哭得昏天黑地的,朦胧中,他忽然感覺身邊好象有什麽人,便扭頭過去,可是眼眶裏已經滿是眼淚,他看不清眼前的人,便抹了一把,終于看見了,一個身穿長袍的年輕書生。正背着手看着他。
這人當然就是蕭家鼎。
“你是……?”中年人抽噎着問。
“在下是受朋友之托,來祭奠柳氏的。”
中年人低頭看了看墳頭的另外一些祭品和香紙,頓時明白了,他就是先前在這裏祭奠的人。忙從墳上爬了起來望着蕭家鼎,他一個農人,在蕭家鼎這樣的讀書人面前,立即便有些手足無措起來。隻是諾諾說道:“謝謝!謝謝你來祭奠柳兒……,啊不,柳氏……”
蕭家鼎道:“你跟柳氏很熟嗎?”
“是啊……,啊不,不是……,我是隻是一個村的,沒有别的什麽。”
蕭家鼎知道他心有顧慮,便道:“實話跟你說吧,我是衙門康縣令的執衣,我叫蕭家鼎。我今天來,是受蘇芸霞蘇姑娘的委托,來祭奠她母親的。她以爲肯定沒有人來祭奠她母親,所以委托我。想不到她還有你這個鄉親記挂着她的。”
那中年人一聽這話,頓時激動起來,上前兩步,兩手亂抖,道:“芸霞……,她……,她在牢中好嗎?”
“不好,蘇家沒人管她,沒花錢替他打點,所以她被上了最厲害的囚具匣床,很痛苦。”
中年人抱着頭,蹲在了地上,嗚嗚哭着。突然,他想到既然這個執衣能接受蘇芸霞的委托來祭奠,那就應該是個好心人,說不定就能幫蘇芸霞。于是,他馬上站了起來,用手背抹了一把鼻涕眼淚,帶着哭聲道:“你……,你是康縣令的執衣,那一定能幫她!求求你幫幫她,讓她少受點苦。我……,我現在沒有什麽錢,等到秋後打了谷子,我……,我拿一半的稻谷……,啊不,所有稻谷謝你!好不好?求求你!”
蕭家鼎問:“她是你什麽人?”
“我……,我隻是她一個村的……”
“你沒有說實話,既然這樣,抱歉,我幫不了你!告辭!”說罷,蕭家鼎轉身要走。
那中年人趕緊追過來,拱手作揖:“蕭兄弟,對不起,我……,我說實話,求求你幫幫芸霞這苦命的孩子。”
蕭家鼎背着手站着,望着他:“你叫什麽?跟柳氏又是什麽關系?”
“我叫蔡老山……,”中年人遲疑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我跟柳氏是一個村的,兩家挨得很近,從小一起長大,她曾經說過,她将來要嫁給我。我很高興,說我除了她,誰也不娶。可是,等我們長大的時候,我就聽說有個姓蘇的商賈看上了她,要納她作第五房姨娘……”
蕭家鼎奇道:“那蘇老财有五房妻妾?”
“有九房呢!當時隻有四房,要納柳兒作第五房姨娘。”
蕭家鼎苦笑:“難怪這蘇老财根本不在乎那柳氏和他的女兒蘇芸霞,這九個妻妾,應該給他生了不少子女吧?”
“總共二十七個!還不包括外面瞞着偷偷生的!”
“你對他挺了解嘛。”
蔡老山恨恨道:“我沒事就在他們家外面蹲着,當然了解!那蘇老财元配妻子是個毒婦。我聽說蘇老财當初本錢小,雖然是個做生意的料,卻沒多少本錢做大生意,娶了這夫人之後,靠她帶來的一大筆嫁妝作爲本錢,這才逐漸做大的,所以對元配妻子很是縱容。對元配毒打其他妾室也隻是真一眼閉一眼。”
蕭家鼎頓時明白了,爲什麽蘇老财這麽在乎這位原配,原來是他起家的基礎。
蔡老山接着說:“他經常毆打柳兒,我聽在耳裏,聽在心裏,我……,我好恨自己沒有本事把六而救出來……”
說到這裏,蔡老山痛苦地蹲下身,抱着腦袋哭着。
蕭家鼎道:“你别太難過了,事情究竟怎麽回事?你從頭說!”
“嗯……”蔡老山點點頭,抹了一把眼淚鼻涕,“柳兒進蘇家之前的一個晚上,她偷偷哭着把我約到村外小樹林裏,告訴我說她爹娘準備她給蘇老财家作小妾,要是我家這個時候能拿出同樣多的錢說媒,說不定就可以嫁給我了。我一聽很着急,便讓她等我,我馬上去央求我爹娘,到柳家說媒,可是,我爹說家裏沒錢,要是托親說媒,隻能賣田土或者耕牛,那絕對不行。所以還不能給我娶妻。要等幾年再說,不管我怎麽跪下來哀求,都不答應。我哭着把這個結果告訴了柳兒。柳兒哭得很傷心,接着,她就抱着我說,讓我帶她走,帶她私奔,不管去哪裏,她都跟我去……,唉!”
蔡老山不停用力捶打着自己的頭,咚咚的,神情極爲痛苦。
蕭家鼎道:“如果你們兩情相悅而又不能在一起,那私奔未嘗不是一個辦法啊。”
蔡老山想不到蕭家鼎會這麽說,驚訝而就感激地擡頭看了看他,又用力捶了腦袋一下,痛苦道:“那個時候,要是有一個人這麽勸我,我就不會後悔一輩子了!”
“你沒有答應?”
蔡老山悲傷地點點頭:“我……,我那時覺得私奔……很丢臉,我爹娘又隻有我一個兒子,我要是跟她私奔了,那我爹娘将來怎麽辦……?我就說,讓我想想,想一個晚上再說。她哭了,捂着臉轉身就跑了。”
蕭家鼎歎了口氣,道:“你真不是個男人!人家大姑娘主動提出要與你私奔,你卻還要想想。我真個懷疑你對她是不是真情!”
蔡老山一下子站了起來,大聲道:“我對她當然是真情!我可以爲她去死!”
“你可以爲她去死,卻不肯爲她背井離鄉私奔!真是笑話!”
蔡老山一下子蔫了,跟霜打的茄子似的,抱着腦袋蹲在了地上。哭着說:“我夜裏就後悔了,我要跟她走,好不容易盼到天亮,我跑去她家找她,要帶她走,可問了才知道,天還沒有亮的時候,蘇家有已經派人來把她接走了。原來,她已經知道了這個消息,所以夜裏才跑來找我要跟我一起私奔,我卻沒有當時答應……”
蔡老山痛苦地揪着自己的頭發,又嗚嗚哭了起來。
蕭家鼎又道:“你可以後面找機會帶她走啊!”
“沒有機會了,機會一旦失去,就再也沒有了。”蔡老山悲聲長歎,“我當時也是這麽想的,所以柳兒被接進他們家之後,我天天守在他們家附近,希望等柳兒出來,然後帶着她跑,可是,我等了好幾個月,雖然她也時常出門,可是每次身邊都有仆從丫鬟,我根本沒有機會跟她說話,也不敢露面,生怕蘇家發現。終于有一次,她身邊的丫鬟上茅房去了,就隻有她一個人在街上,我立即跑過去跟她說,要她跟我走,我們私奔。可是,她卻哭着搖頭,說……,說她已經懷孕了,既然已經是蘇家的人,就不能再嫁别人了,我說我不在意,可是她說她在意!我還要說,她的丫鬟出來了,我隻好走開了。”
一女不事二夫?蕭家鼎心中暗歎,古代女子還真的搞不懂,把貞艹看得這麽重。
蔡老山又接着道:“我以爲她是因爲懷了孩子,不方便私奔,所以就等,一直等到她生下了女兒蘇芸霞。我又找到了機會跟她說帶她走,如果舍不得孩子,那把孩子也帶走。她還是沒有答應。再後來,我就聽說蘇老财的元配經常打罵那些妾室,特别是柳兒。因爲柳兒是蘇老财的幾個妾室中最美的。我便時常守在他們家後院牆外,有時都能聽到柳兒被打的慘叫和哀求。還有她女兒蘇芸霞的哭泣。我想着,她在蘇家這樣受苦,應該會答應跟我走了吧?後來我又找到了兩次機會跟她說話,要她帶着女兒跟我走,她都哭着拒絕了。說這一輩子的苦都是命,她已經認命了。我這才徹底絕望。可是我沒有想到,她不僅僅是受苦,還被蘇老财家那個毒婦用剪刀活活紮死了!要是早知道這樣,我便是用強,也要把她搶走!”
是啊,世界上沒有後悔藥!人就是這樣賤,隻有失去的時候,才知道珍貴。
說到這裏,蔡老山望着蕭家鼎,突然一下子跪在了他的面前,磕頭道:“蕭兄弟,求求你,救救芸霞這苦命的孩子吧!柳兒這麽一個骨肉,我救不了柳兒,要是再救不了她的孩子,我,我也不想活了……”
蕭家鼎望着他,半晌,沉聲道:“救她可以,但你要失去兩年的自由!——你可願意?”
“我願意!别說兩年的自由,便是要我的姓命,我也願意!”
“那好!”蕭家鼎點點頭,“你起來,我告訴你該怎麽做!”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