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裏,趙氏哭了起來,哭得很傷心,半晌,才接着說:“我真的不是故意要掐死他的,我隻是太害怕了,整個人都是昏的。我發現他死了之後,吓壞了,不顧一切跑去找了劉鄉正說了這見事情。他怪我不該去找他,讓我趕緊回去,把屍體處理了。我問怎麽處理。他說用刀子把屍體切成塊,放在爐子裏燒掉。而且,他還反複叮囑我說,要是事情敗露,千萬不能承認他們私通的事情,不然就連累到他了。如果我被抓了,他在外面還可以想辦法花錢打點關系保我出來,要是他也進去了,就沒有辦法了。回來後,我就這樣做了,想不到那屍體怎麽都燒不爛,我又聽到童氏在外面大聲叫她兒子。我怕找到屋裏來,就趕緊把火熄滅了,吹燈睡覺。我知道,她第二天找不到孩子,一定會來找我問。必須這之前把屍體處理了。我便摸黑起來,把屍塊都放在背簍裏,用水沖洗了地面。第二天天每亮,我就起來出去把屍塊還有衣服都扔了。就是這樣。”
蕭家鼎問道:“劉鄉正有沒有跟你說他怎麽救你出來的?”
蕭家鼎知道,劉鄉正說不定會在趙氏面前說起自己如何救人,以便邀功,讓趙氏感激他,更死心塌地跟他在一起。果然,趙氏點點頭,道:“剛才他說了,說他給州府衙門的鍾法曹還有縣衙的鄧全盛縣尉都送了很重的一筆禮,然後還找了那些證人,包括童氏,說如果衙門再問他們,要他們改證言。也給了很多錢,特别是童氏,送了很多錢,說是給他們家的賠償。他還威脅說,要是不改口,以後會找他們麻煩。結果這些人都改口了。”
“嗯,”這一點蕭家鼎已經想到了,他最大的疑慮是那個兇器,問道:“你用那把菜刀分屍,要砍斷好幾根堅硬的骨頭,爲什麽上面沒有卷曲和豁口?”
趙氏道:“砍骨頭的是用小斧子,那菜刀隻是切肉的。”
蕭家鼎一拍腦門,自己當真是笨到家了,怎麽老去思索爲什麽菜刀刀刃沒有彎曲豁口,懷疑證物室皂隸搞鬼,也懷疑仵作搞鬼,卻沒有想過她可以使用兩把刀子!
蕭家鼎道:“那把砍骨頭的小斧子呢?”
“我扔屍骨的時候一起扔了。”
“扔到哪裏了?”
蕭家鼎很害怕他說是扔到河裏,那可就麻煩了。幸虧趙氏說:“扔在一個村子外的樹洞裏了。”
“帶我們去找!”
這是非常關鍵的證據,蕭家鼎讓戴捕頭帶着趙氏,後門出來,避開那些在前面戲弄遊街的劉鄉正的人群,徑直來到了村外,在趙氏的指引下,果然在一處樹洞裏提取到了一把小斧子,斧子的刃口已經彎曲了好幾處,還有兩個豁口。上面有暗紅色的血痕。
蕭家鼎吩咐把人帶到羅村正家,讓仵作制作了提取指骨、斧子等物證的筆錄,讓見證人羅村正和那幾個鄉紳作在筆錄上畫押作證。
蕭家鼎吩咐把趙氏帶下去關押起來,同時,吩咐把童氏帶了。
童氏顯得很興奮,見到蕭家鼎,馬上跪下,沒等蕭家鼎問,她便滔滔不覺說了起來:“大老爺,我先前沒有說實話,我是看見了趙氏跟人私通,明明白白的看見了那是一個男人,而且背影很象劉鄉正,隻是我沒有看清,不敢胡說,現在抓到了他們私通,證明我那天看見的的确就是他!前些天,他給我送了一大筆錢,說讓我改證言,要不然,他以後會讓我好看。我害怕了,便改口了。我說了謊話,對不起大老爺,請大老爺原諒!”
說罷,咚咚磕頭。
看樣子,這童氏非常迫切地希望能嚴懲殺死自己兒子的兇手,她一直堅信就是被自己撞破了殲情的趙氏幹的,現在,趙氏和劉鄉正因爲私通罪被抓,他的顧忌也就放下了,心中對兇犯的憤恨随之站了上風。于是,一見到蕭家鼎,立即便把實話說了出來。
蕭家鼎點點頭:“你能說實話我很高興,你把這劉鄉正向你行賄要求你改變證言的詳細經過說一遍。”
童氏把事情經過說了,還帶着皂隸回去,把劉鄉正行賄給他的一大筆錢都拿來交給了官府。
接着,蕭家鼎又派人把那個目擊趙氏在抛屍現場的證人找來,沒有花多少工夫,這證人看見劉鄉正已經被抓,官府又在查這件事情,要是不說,隻怕會連累自己,便承認了劉鄉正送錢讓自己改變證詞的經過。也把行賄的錢交了出來。
最後,蕭家鼎才吩咐把劉鄉正帶來。
這件事情把劉鄉正整個人搞得都要崩潰了。他被押解了進來,蕭家鼎等人立即捏住了鼻子,因爲劉鄉正臉上身上都是被村民潑的屎尿,黃澄澄的臭不可聞。蕭家鼎趕緊吩咐把他帶到外面,用沖洗之後,這才帶了回來,跪在地上。
蕭家鼎問:“劉鄉正,你還有何話說?”
劉鄉正面如死灰,這種事情被當場抓到,而且還有那麽多人目擊,他想狡辯也沒有辦法,低頭不吭氣。
蕭家鼎道:“不妨告訴你,所有的重要證人包括被害人的母親都推翻了證言,我就知道後面肯定有人搞鬼。而這個人,想把趙氏救出來,應該就是趙氏的殲夫!所以我故意承認這個案子證據不足,應該無罪釋放趙氏。我知道,放了小狼,小狼就會去找老狼,便能把這個幕後拉倒前台!于是,我讓人蹲守在趙氏家附近等着,果然,等到了殲夫來了,抓了一個現行,不過說實話,我很意外,想不到會是你。”
這些話蕭家鼎說的半真半假。他其實已經從雛菊那裏知道了劉鄉正跟黃岩村的一個婦人私通,這是劉鄉正的嫂子說的,這婦人跟黃岩村的大戶金老三私通被抓到了,劉鄉正威脅要沉塘,劉家嫂子便當衆便說出了這件事情威脅他。所以雛菊聽見了。隻是不知道那個婦人是誰。蕭家鼎很快懷疑到了就是趙氏。而且隻有他這位鄉正,家财萬貫,跟州縣上下的關系都很不錯,完全有這樣的财力和關系辦到。所以,蕭家鼎其實是讓峨嵋派那個美貌的女尼慧儀安排了兩撥人,分别守在劉鄉正和趙氏家附近跟蹤,這才一舉抓住。但是蕭家鼎沒有這麽說,是因爲消息來自于雛菊,他怕給這小姑娘帶來麻煩。
劉鄉正垂頭喪氣道:“是我一時糊塗,蕭執衣,你就高擡貴手,放了……”
“一時糊塗?”蕭家鼎冷笑,“不會這這樣吧?你花錢行賄官員,采用威逼利誘逼迫證人推翻證詞,幫助趙氏這個殺人碎屍犯下‘不道’十惡重罪的罪犯脫罪!你這可不是一時糊塗哦。”
劉鄉正一哆嗦,道:“蕭執衣這話是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嘿嘿,趙氏、童氏、還有那個目擊趙氏在抛屍現場出現過的村民,都已經如實說了你向他們行賄讓他們改變證詞的事情,還拿出了你行賄的錢上交了,并說出了你還向州府、縣衙官吏行賄。你難道還想狡辯不成?”
蕭家鼎之所以沒有直接點名他行賄的對象是鍾法曹、鄧全盛,是因爲他還不知道這件事情的水有多深,在情況沒有搞清楚之前,他不能冒進,官場這種事情,小心爲上。他可不想爲了什麽伸張正義,把自己都扯進去。最後正義沒有伸張成,小命先沒了。
劉鄉正低着頭,想了片刻,道:“說私通我承認,說我行賄,我不承認!”
唐律中的行賄罪處罰最高也就是徒三年,比私通隻是高一年,而唐律的數罪并罰采用的是從一重罪處罰的原則,也就是說,犯多個罪的,不合在一起處罰,也不象現代中國的刑法那樣在最高刑期以上總和刑期以下處罰,而隻是選最重的一個處罰。所以就算他在充分的證據面前承認了自己的行賄罪,也不過多一年而已。但是,他擔心的是把行賄的對象鍾法曹、鄧縣尉牽連出來。唐律中受賄罪最高可以判處絞刑,而他送給鍾法曹、鄧縣尉的财物,至少夠處死他們兩次的。他現在抵死不說,就是希望鍾法曹、鄧縣尉能出面保他。
劉鄉正的這個态度,蕭家鼎已經充分考慮到了,他也沒有指望劉鄉正會和盤托出。便道:“那你先把如何私通的經過詳細說來!”
這個被抓了現行,已經無從抵賴,劉鄉正便也不隐瞞,一五一十地都說了。除了私通的事情,别的他一概不承認。
蕭家鼎瞧着他,話鋒一轉,突然問道:“你的嫂子和黃岩村的金老三,究竟是怎麽死的?”
劉鄉正情不自禁打了一個哆嗦,低着頭:“我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麽。”
“你不知道?那我提醒你一下。你的嫂子跟黃岩村的金老三私通,被抓住之後,你本來要按照宗法将他們沉塘,可是你的嫂子以你跟黃岩村的某個婦人私通的事情威脅,于是你下令把他們放了。可是過了幾天,他們兩個都先後莫名其妙地死了。他們是怎麽死的?是不是你殺人滅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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