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拿着前的書童隻好瞪眼把錢交給了蕭家鼎。又取了一貫錢。
這一下,便表明鍾文博輸了。
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書生,竟然當衆鬥詩勝過益州第一才子!這可是天大的新聞,很快,這消息就傳開了,四周的書生都跑來瞧熱鬧,連翠玉樓等**裏吃花酒的書生們都出來了,頓時圍了個裏三層外三層。
蕭家鼎接過那一貫錢,挂在了幡子上,淡淡一笑:“不好意思,現在賭資是兩貫了!”
鍾文博怒道:“你怎麽坐地起價?”
“你不願意可以不來啊。我不強求。”
鍾文博盯着笑咪咪的蕭家鼎,一咬牙,道:“好!兩貫就兩貫!拿出來!”
書童隻好又從跟随的仆從手裏拿了一貫錢,連同手裏的一貫,便有了兩貫了。
鍾文博道:“我的題目便是剛才你出的三個題目,我的、你的,還有在場衆人的心情,趕緊的!七步成詩!快!”
蕭家鼎笑了笑,道:“我挑我自己的心情賦詩好了。”開始慢慢踱步,走到第七步,站住了,轉身,掃了一眼圍觀的各位書生,道:“我人在他鄉,不免有些鄉愁,好在還有美酒美人,赢了你的錢,便可以進這翠玉樓買醉了,我就寫這快活的心情好了!”當下朗聲吟誦李白的名篇《客中作》:
葡萄美酒郁金香,
玉碗盛來琥珀光。
但使主人能醉客,
不知何處是他鄉。
這首詩是大詩人李白客居東魯蘭陵的時候所作,所以第一句的原作是“蘭陵美酒郁金香”,蕭家鼎把前面兩個字改成了葡萄,那便是借用“葡萄美酒夜光杯”這一名句。這首詩雖然寫的是客旅的鄉愁,卻沒有凄楚沮喪之意,便是因爲有了美酒而盡情歡醉,都想不起自己是身在他鄉了。
此詩一出,場中頓時一片叫好聲,圍着的書生們瞧着蕭家鼎,已經權是驚詫、敬佩還有妒忌了。
鍾文博卻是臉色鐵青,有心挑一下對方這詩的毛病,卻哪裏找得到?呆在那裏做聲不得。
蕭家鼎笑嘻嘻道:“該我出題了。我的題目不變,還是讓你寫出你或者我,還有在場諸位的心情。七步成詩。我之所以還出這個題,是因爲你剛才已經想過七步的時間了,加上現在七步,一共是十四步成詩,嘿嘿,給你打個折扣,算你七步好了。請吧!”
他見鍾文博剛才一點頭緒都沒有,也不換題目,依舊出這個題,他相信,就算對方真的厲害,作出詩來了,也肯定比不過詩仙李白的大作。所以,自己已經處于不敗之地了。
果然,七步走完,那鍾文博還是漲紅着臉想不到好句。古人做詩,那也是需要構思推敲的,象曹植那樣七步成詩者,畢竟鳳毛麟角,這鍾文博自然不是其中一個。
蕭家鼎伸出手,卻不說話。
鍾文博銀牙一咬,道:“給他!”
書童隻能瞪眼把那兩貫錢送到了蕭家鼎的手裏。
這又表明堂堂益州第一才子又輸了!頓時間,圍觀的衆人馬蜂炸窩一般議論起來,這一次,卻都是幸災樂禍地望着鍾文博,看他熱鬧。
鍾文博臉上紅一陣白一陣,也不看看圍觀的人,怒道:“再來!——取兩貫錢!”
蕭家鼎微笑搖頭:“不好意思,現在彩頭是四貫了!”說罷,把手裏的兩貫銅錢又挂在了那幡子上,這四貫錢有二三十斤重了,已經把幡子壓得都彎了。
鍾文博老臉通紅,怒道:“四貫就四貫!怕你不成?取來!”
書童隻好苦着臉從仆從抱着的箱子裏又取出了四貫錢。
鍾文博東張西望尋找适合的題目。便聽見那翠玉樓裏飄出歌姬的歌聲、琴聲,還夾雜着一個笛聲,那笛聲幽怨,充滿了離情别意的思鄉之情。估計是客人想家了,讓歌姬吹奏的。
鍾文博便道:“好!就以這歌聲、琴聲還有這笛聲,三者選其一賦詩。開始!快點!”
這三者都有不少唐詩寫得有。蕭家鼎一聽這個題目,不由松了一口氣,臉上卻是一副凝重的表情。他開始慢慢踱步,思索用哪一首爲好。這三種聲音,最讓他感懷的便是那思鄉的笛聲了,讓他想起了父母和親人,不由得有些心酸,沒等走到七步,便已經開始慢慢吟誦李白的絕句《春夜洛城聞笛》:
誰家玉笛暗飛聲,
散入春風滿益城。
此夜曲中聞折柳,
何人不起故園情。
他把其中第二句的滿落城改成了滿益城。這是大詩人李白著名的思鄉詩之一,千古流傳,自然聽得那些書生們交口稱贊,望向蕭家鼎的神情更是充滿了敬佩。而那鍾文博則是滿臉慘白,嘴唇輕輕顫抖,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蕭家鼎有自信那鍾文博不可能寫出比李白的詩更好的來,便微笑道:“我的題目不換,依舊用你的三個題目,——以歌聲、琴聲或者笛聲爲題,七步成詩。”
鍾文博橫了他一眼,閉上眼睛,慢慢往前踱步。他踱步的速度可比蕭家鼎慢得多,幾乎是每一步都要停上好半天。結果那些書生見他賴皮,都起哄起來了。
蕭家鼎哂笑道:“這位鍾兄台,不就是四貫錢嗎?也看得這麽重?要是兄台如此吝啬這錢财,那不給也罷,不用這麽磨磨蹭蹭的學烏龜爬了。”
圍觀的書生都哄堂大笑。那鍾文博額頭青筋直冒,冷汗盈盈,卻隻當沒有聽見,也沒有睜眼,隻是腳下的腳步多少快一點了。就算再慢,不過七步,也是會最終走到的。
鍾文博終于走完了七步,隻是他這七步比人家走七百步花的時間都多,惹得圍觀的書生們起哄不已。鍾文博還是裝着沒有聽見,站在那裏,慢慢吟誦道:
高閣佳人吹玉笛,
笛邊鸾線挂絲縧……
僅僅吟誦出這兩句,那鍾文博便卡住了,無以爲續。漲紅着臉,站在那裏,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蕭家鼎等了片刻,問道:“兄台,時間早已經到了,你這錢是給還是你自己留着?”
那鍾文博臉上頓時紅一陣白一陣的,雖然再拱手交出四貫錢的确有點肉痛,可他自诩也是有頭面的人,如何能當衆反悔不給?隻能朝着自己書童道:“給他!”
書童把錢送到了蕭家鼎面前。蕭家鼎毫不客氣接了。這次再沒有挂在幡子上,因爲那柳樹枝作的幡子架子,已經無力在承受這四貫錢了,便挂在手臂上。
鍾文博咬咬牙,道:“我就不信這個邪,咱們再來!——這一次賭多少?四貫還是八貫?”
蕭家鼎笑了笑,道:“當然是八貫錢。”
一聽蕭家鼎将赢過來的錢全部押上接着賭,那些圍觀的書生們都咂舌不已。
那書生的書童卻苦笑道:“少爺,咱們的錢沒有那麽多了……”
鍾文博一扭頭,望向書童。書童拿着一個錢箱,裏邊隻有最後一貫錢了。
鍾文博自诩自己乃是益州第一才子,現在卻被一個比自己還年輕的書生連續三次戰勝,這面子無論如何也要撈回來。他便跟賭紅了眼的賭徒一般,盯着蕭家鼎,嘩的一下,扯下來了自己腰間的一塊玉佩,舉起來道:“這玉佩是我一年前花九貫錢買來的,折舊算七貫錢,加上這剩下的一貫錢,咱們再賭一次如何?”
蕭家鼎聳聳肩,道:“你非要這樣,我也不好說不,赢錢就走,不是我的習慣。請出題吧!”
鍾文博一擺手,道:“這一次咱們不賭七步成詩了,選一個雙方都認可的題目,以一柱香爲限,各自賦詩一首,比比高下,如何?”
蕭家鼎暗忖,雙方認可的題目,那就是說自己可以看看是不是有自己背誦過的唐詩,自己肚子裏有李白、杜甫、白居易、李商隐等等大詩人數百首脍炙人口的著名詩詞,還怕你個小小益州第一才子不成?當下又聳聳肩,道:“行啊。你選題,我聽聽。”
鍾文博嘴角露出一抹得意的微笑,故作沉吟裝,半晌,才道:“先前咱們都是以眼前景色人物爲題,這一次,咱們詠歎一回古人如何?”
“兄台想詠歎哪位古人?”
“出塞王昭君!”
蕭家鼎頓時暗喜,以王昭君爲題的詩詞多如牛毛。其中不乏千古名篇。不怕輸給他。便點點頭道:“可以啊,不過,如何判斷輸赢?”
“請在場的各位作評判,如何?”
因爲這之前蕭家鼎就有雙方都做出來請在場的各位爲裁判的提議,所以他一般暗中注意場中的書生是否跟這鍾文博熟悉。通過觀察,似乎這鍾文博的确名氣很高,隻是他眼高于頂,跟一般的讀書生不怎麽往來,所以圍觀的這些書生大多對他是一種悻悻的神情,在他賴皮拖延時間的時候,這些書生差不多都起哄嘲笑,對自己也是由衷的贊歎,所以,他們應該不會偏向這鍾文博。
蕭家鼎道:“行啊!開始吧!”
有好事的書生已經從翠玉樓裏要來了一根香,點燃了,插在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