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又開始飄雪了。這一次時間已經是12月份，所以雪花落在地上已經不再融化。如此一來，銀海正如它的名字一般，在冰冷的鋼鐵從中開始堆積起來白茫茫的一片冰雪，徹底變成了銀色的海洋。

佟麗娅在銀海的集市上快步行走着，她的目标是那間給她做手術的診所。

其實從看見阿蘭若旺的第一眼，阿蘭若旺便認出了她，她也認出了阿蘭若旺。阿蘭若旺自有他的任務，佟麗娅也沒有理會他。私下裏，阿蘭若旺乘李鑫岩處理貴族們事情的間隙，私自道貴賓酒店拜訪了她，但是佟麗娅并沒太理會他。原本在聖城的時候，這些守衛者就離她的世界比較遠，所以在即使銀海碰面了，隻要他們不當場暴露她的身份，她也不想招惹這些守衛者。

但是這一天早晨阿蘭若旺緊急來訪，報告她的事情過于重要，讓佟麗娅立刻沖出了貴賓酒店，幾乎是雙腳不沾地地趕往那間給他做了手術的診所。

她不能動用車輛，那樣目标太大，佟麗娅一邊走一邊心中在暗暗祈禱，但願那醫生會知道到那張IONP芯片的價值，沒有将它給扔掉或者銷毀掉，但是心裏同時又告訴自己，這種事情很難說，如果這個醫生真的有些水品，他可能會保留芯片，但是如果他對這芯片沒什麽興趣，将它當作醫療垃圾處理掉的話也是有可能的。

祈禱他不會這麽做吧。佟麗娅的心裏遍是忐忑。

還好，趕到診所的時候，門開着。這說明醫生極有可能就在診所内。佟麗娅徑直走了進去。

從店内部關上了店門，繞過了屏風，那男醫生正在給一個機器人修理胸膛，佟麗娅二話不說，走上前去，直接将手術台上的一根電線接在了機器人胸口暴露出來的一根線路闆上。那機器人嘀的一聲，連呼喊都沒叫出來便沒了知覺，男醫生正帶着眼鏡在認真做着手術，待他反應過來，放下手中的東西，佟麗娅已經用一柄冰冷的匕首抵在了他的胸膛之上。

“從我身上取下來的那塊芯片呢？立刻給我。否則你的生命就到今天了。”佟麗娅根本沒有廢話。對于一個标準殺手來說，每減少一步殺戮行動過程，就多一分成功的幾率，而現在每少一分鍾，那麽芯片被追回的可能性就大一分。

“哎哎哎，别沖動，别沖動。”那醫生看起來已經認出了她，“小姐，你先把刀子放下，先把刀子放下，有什麽話好好說。”男醫生倒也不十分驚恐，一面用白紗布擦拭着自己的手，一面指了指房間後部。

佟麗娅料他也耍不出什麽花樣，便放下來手中的匕首。

那醫生見她放下手中的匕首，嘿嘿一笑，向後走到牆邊的一排存儲櫃，在裏面細細尋找着，道：“上一次你走的時候我還以爲你不要了呢，那可是醫療垃圾！不過你現在回來找它，我估計……你是缺錢了？”

望了望佟麗娅，醫生又道：“那枚芯片的價值不低，但是那也隻有對一些高端用戶才用得着，而且，現在希望能用自身神經控制外界思維的人少得可憐，所以即便是他還有價值，也暫時賣不出去。況且，這裏是銀海，大多數病人都是機器人，很少有人類來我這裏，随意就是它很值錢，我也短時間内看不到。所以，你不用急。”

“不過……你拿到他現在也不好用。這芯片原本在你身上的時候，裏面存儲的東西跟你緊密相連，你的身體給他供應能量，它能持續工作。但是它現在已經脫離了你的身體，裏面的東西肯定會發生一定程度的丢失，你即使将它拿回去，恐怕也未必能找到它原來完整的内容……喏，這個就是。”

男醫生找到了那枚芯片，将它拿過來，遞給了佟麗娅。

佟麗娅伸手去接，男醫生也并不吝啬，将芯片放在她的手中。但是他卻一把拉住佟麗娅的手腕，道：“回來拿這枚芯片，你肯定是要從裏面找些什麽，如果你對我放心，看在同是人類的份上，我這裏有能夠測試芯片并讀取裏面殘留數據的工具，我可以幫你把它讀出來。”

佟麗娅明眸一挑，道：“好。”

一腳将那已經沒了知覺的機器人蹬到地上，男醫生将這手術台上的一張托盤拉到面前，将其固定好，然後拿出一方連着手指粗長線的盤子，在裏面塞滿看上去像是特制的橡皮泥的東西，然後将佟麗娅手中的芯片按在了橡皮泥上。

他又扒過來一張屏幕，開動了手術台上電源，在一方鍵盤上按了一系列複雜的按鍵。

片刻之後，屏幕上閃閃爍爍便出現了一行行字符。

佟麗娅仔細盯着這些字符，這些字符遠比李鑫岩的身體所承載的信息量要小得多，所以佟麗娅完全能看得懂。

但是從頭看到尾，佟麗娅也沒有發現什麽有價值的信息。

“怎麽？沒找見麽？”男醫生問道。佟麗娅搖了搖頭。

男醫生也不問他找什麽，想了想，在手術台上又按動了一遍按鈕，屏幕上的信息刷新了一遍，佟麗娅依舊沒找到什麽有用的信息。

“這樣吧，我把這些信息全部給你保留下來，你以後有空的時候可以自己再看看。不過，如果是神經類的芯片，它的存儲方式有時候不隻會在這裏面，也會在人原本的神經上，還有可能會在大腦裏面，這個道理很簡單，就是芯片的實際運作過程實際上是跟人類大腦互動的一個過程……也就是說，芯片裏面丢失的信息如果實在找不見，有一部分也能可以用呼應配對的辦法從腦細胞裏面配對複原出來。”

男醫生的話隻是一些建議，但是佟麗娅精神一振，眼前立刻記起來那讓她難忘的一幕：

那是記憶裏面關着白衣佟麗娅的金屬倉。

白衣佟麗娅的面前是一張金屬平台，平台上躺着另一個女人，一身黑色皮衣，同樣是一頭金色長發，雪白的臉兒即便是在昏暗中同樣美麗耀眼。

白衣佟麗娅的趨于平靜，她歎了口氣，又道：“如果我離開了，她會慢慢在這裏消散。這麽多年來，我努力地、小心翼翼地保護着她，這不是也是你的願望麽？看着她慢慢消失，難道你也割舍的下？”

莫非……自己身體裏面業已消失的最高意志殘留，已經将那地址信息放入了她被塵封的記憶裏面？

佟麗娅心中忽然一閃，一個念頭出現在靈台山上：“難道……這也在她的預料之中？”

白衣佟麗娅這麽多年小心翼翼地守護着兩人共同的那段記憶，可是誰都知道，如果将它徹底打開，那将是一件痛苦至極的事情。将這地址封印道已經處于半休眠狀态的記憶中去，這是最高意志殘留，也就是白衣佟麗娅給她留下的選擇。

隐約中，她仿佛聽見白衣佟麗娅在說：“如果你要徹底幫他，那麽你們所需要的一切都在這裏，如果你隻是想開開心心地活下去，那麽就讓這段記憶慢慢消散吧。”

一時間，佟麗娅不知該如何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