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銀山谷。

從佟麗娅選定的四人院落出來，沿着巷子東走過塊長滿青草的小坡，便是白銀山谷機械城的邊緣，從這裏左右望去是一片懸崖。白銀山谷的各種防空設施從這裏都能看的清清楚楚，而不遠處巍巍雪山像是巨大的屏障，将白銀山谷保護在自己的懷中。

李鑫岩提着一瓶酒，有一口沒一口地舔着。他不知道爲什麽自己成了一個機械生命體竟然還這麽嗜好這東西，但是遙遠的記憶裏，有一塊光滑的石頭不時在影像裏面泛起，在那塊光溜溜的石頭上，又一個箱子，裏面有兩瓶酒，這場景總是讓他想流點口水出來。

從昏迷中醒來時，面對所有望向他的目光，他始終沒有面對過，不是不敢面對，而是不知道怎麽面對。

他現在搞不太清楚自己是誰，從前經曆過什麽，因爲記憶裏面所有的東西的邏輯都有些不對。

是記憶出錯了？

不是。

那是很多很多的碎片，他無法将他們合理地連接在一起。

這種感覺很糟糕。

就比如看到面前那個金色長發的女人，在某段記憶裏面，那是一個盡職的護士，在病房裏面忙忙碌碌地照顧着自己手下的戰士，自己在記憶中的情緒是滿懷感激還帶着一點想入非非，但是另一段記憶裏面卻是一段狂熱的崇拜中，自己面對着她單膝跪拜在地，然後堅定道：“陛下請放心。”。

而第三段記憶裏面，卻是站在她的位置，以她的角度看着李鑫岩自己，面前是自己的臉。

正常情況下，無論自己看到哪一段記憶，自己的情緒、立場都應該是唯一的、統一的，但是三個場面的情緒、感覺、立場都不一樣，李鑫岩很難将自己擺放到一個可以解釋的位置，所以當這三段記憶碰撞在一起時，李鑫岩感覺到的是一陣天旋地轉！

再比如看到那隻巨大的機械狼斯特羅格時，一個記憶碎片裏面是驚歎，仿佛從沒見過這麽高大的機械戰士，另一個記憶裏面是不屑，似乎早就看透了這既是機械生命體、又是神之造物的物體的原始本質，而另一段記憶裏面卻是“謝天謝地，還有這麽一隻機械戰士流浪在人間，我總算可以利用他來完成一些事情了。”的感歎。

記憶裏面對一個機械戰士的想法怎麽會這麽多？

李鑫岩十分煩惱。

“還有，爲什麽要造出來這東西？我現在是機械生命體，要這東西有什麽用？”李鑫岩在意識裏面對線框提拉特彌斯抱怨道。他指的自然是标記了他現在到底是男是女的那物。

線框提拉特彌斯嚴肅道：“這個……每一個生命都應該是完整的，這包括了他的身體完整和意識完整，意識的完整是他能夠指揮自己的每一個部分完成自己想去做的事情，這絕大部分是他意識的獨立性，而身體上的完整意思指的是他能夠在仿生學上結構完整。嗯……所以你應該接受這樣的身體，這是自然進化的結果。”

“自然進化？别騙我了，我就是你們造出來的，何來進化一說？”

線框提拉特彌斯撇了撇嘴，犟嘴道：“好吧，如果你非要一個理由的話，那就這麽說吧，有了這樣東西，在百分之九十的概率下你将會在戰鬥中爆發出超越原本戰力的武力，這會增強你戰鬥的勝利比例。”

“扯！”李鑫岩狠狠啐了一口唾沫，然後繼續喝了一口酒。

他不想再在這個問題上扯下去了，跟這個虛拟計算室辯論是沒有結果的，大多數情況下隻能得到一堆計算公式，而李鑫岩卻無法辨别他們的功用和正确性，所以結果跟被人騙沒有什麽兩樣，在這一個問題上糾纏下去毫無意義。

出于提拉特彌斯的技術、斯特羅格的手，李鑫岩現在的這幅身軀醉的很不錯，不僅能夠如同斯特羅格那樣通過充電來補充能量，還能和生物體一樣通過吃喝來補充能量。所以心中的煩惱無處放置，隻好用酒來麻醉。

就能麻醉一個機械生命體的神經，這看起來有些不可思議，但是如果從弱電流方向上去解釋，但是可以解釋得通，因爲酒精導電，八成這東西會讓李鑫岩現在的神經瘋狂一點，對外界的感受敏感一些，這樣腦子裏面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會被削弱不少。

“殿下，你的新身體未必能接受得了這些生物物質的考驗，所以你現在最好不要喝這麽多的酒。”

斯特羅格化爲巨狼身形，坐在一邊面有憂色。

李鑫岩揮了揮手，惱道：“如果這身體經受不住酒精的考驗，那隻能說明你們的技術爛，喝壞了用更好的技術給我重做一個就行了，怕什麽？嗯？怕沒錢？”

李鑫岩瞅瞅斯特羅格，拍了拍他的前腿，道：“别怕，我能溝通這山谷胡和魯的網絡，鏈接出去應該不是什麽問題，如果真的需要錢，黑進賀氏集團的網絡也不是什麽難事，他們有錢，我去弄一些你給我重造個身體就好了，别擔心。”

事情有些奇怪，擁有身體的不怕身體受損，制造身體的卻有些擔心。斯特羅格罕見地将狼眉皺了起來，樣子頗爲難看。

忽然，身後一個女聲道：“如果要重造身體，下回我會把你造的小一些。”

李鑫岩和斯特羅格轉頭，卻是一身護士服色的佟麗娅。李鑫岩醒來後，她就換上了一身護士服，李鑫岩對此有些熟悉的感覺，但卻在記憶裏面找不見對應的畫面。

李鑫岩面色不解道：“小一些？爲什麽？”

“這樣你就不會傷到太多的朋友了！”佟麗娅将手中的托盤放在李鑫岩面前，托盤裏面是兩瓶看起來像是某種溶膠的液體，發出一陣腥臭的味道。

“這是什麽！？”李鑫岩捂住了鼻子。

“你不是要喝酒麽？這東西就是擴展你的腸胃的。怎麽？難聞麽？那就對了。要想你喝下去的東西正常吸收，這樣的東西你還要喝兩回！”

李鑫岩将托盤往前一推，拒絕道：“我不喝！”面色厭惡至極。

但還沒等他退出一個屁股的位置，佟麗娅看起來并不怎麽強壯的手臂靈巧飛快地纏上了他的脖頸，然後在他脖子後面某個位置極爲準确地按了一下。

李鑫岩的世界立刻陷入了一片黑暗。

在陷入黑暗之前，李鑫岩突然覺得這一切似乎也很熟悉，但是他怎麽也想不起來這事情什麽時候發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