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不眠不休三天了。

除了李鑫海，其他人都已經在實驗台邊工作了三天。

這個殺手一直在地面上的院子裏待着，也不來實驗室幫忙，不知道心裏究竟在想什麽。雖有人心中覺得奇怪，但是誰也沒有問他，有個人在地面看着大門也是好的，像上次一樣，有人來了他至少可以阻擋一下，不至于直接被打擾。大家現在是一個團隊，需要的是信任。

試驗台左邊上方的空中，小米投射出來的提拉特彌斯此刻更像是一個神了，他全無實體，隻是一個線框組成的影像，面色卻嚴肅地有些神聖，細細的看着面前比他要小的多的斯特羅格的意識投影。提拉特彌斯左手的法杖已經變成了一把鑷子，他很是小心的夾住了一個蟲符，将它從斯特羅格的意識體中摘下來。小蟲有些不甘，突地發出一道閃光，死命的想要回到原來的位置，提拉特彌斯的鑷子夾微微轉了個圈，讓小蟲什麽也沒抓到。

盡管他的動作已經很是小心，盡量慢一些，但是斯特羅格還是痛苦地嚎叫了一聲。

蟲符又閃亮了一下，似乎不甘被夾住，竟開始咬住鑷子，但是鑷子完全不受它的侵染，小蟲就如同咬到了一嘴的鋼，左右扭動着扇動着翅膀表示抗議。提拉特彌斯臉色輕松了一點，輕輕一拽，小蟲便被從點陣結構中摘了下來。

斯特羅格的嚎叫采用的是狼式嚎叫，悠揚中帶着野性，不像是痛苦，倒像是對着圓月的吟唱，幾個壯漢在笑，而隻有佟麗娅有些擔心，不時用手捏捏他的巨手。痛苦的時候發出的聲音未必都是讓别人也覺得痛苦的聲音，有時候它是以另一種方式發洩出來的。但無論如何那都是痛苦，一分都不會少。

意識體能夠在顯示上分解，但是他們在斯特羅格體内卻是一體的，提拉特彌斯每摘下一個蟲符，就會對斯特羅格的意識造成一次傷害，斯特羅格就會在意識上感受一次刻骨的疼痛。

從這一方面也能看得出當日的烈日是如何強大。原理上，這些蟲符與斯特羅格結合的時候也會改變斯特羅格的意識，也會造成相當量的痛苦，但是烈日隻是讓他瘋狂，絲毫沒有讓他感覺到猶如針刺一樣的痛苦，而現在即便是有提拉特彌斯操刀，斯特羅格卻無法毫無知覺。

當然，還有一種辦法可以讓斯特羅格無感，那就是将這些蟲符先公式化，暫時中止了它的自我運行，那樣斯特羅格大約不會太痛苦，但是那麽做風險更大。如果那樣這些公式的長度過長，很有可能會像絲線一樣混在斯特羅格的意識之中，與其他部分混合而難分難解，會更擾亂了斯特羅格自身的意識，所以提拉特彌斯沒有嘗試。

看着提拉特彌斯摘下這顆蟲符，斯特羅格維穩緩解了緊張的身體，喘着粗氣對佟麗娅道：“殿下，别擔心，當年被流放之前，洪文可是對我下了比這還要重的狠手，希望徹底讓我轉性，最終還我還不是沒事？所以别擔心，爲了聖子殿下，這不算什麽。……幻刀，這應該是第三百二十一顆了吧？”

“三百二十五顆。”幻刀的手捏成拳頭，頂在斯特羅格的臂上。

“哦，看來我還數的不錯。”

提拉特彌斯用左手夾住飛蟲，右手指間伸出十數根尖刺，定入了小蟲的身體，然後就見小蟲停止了掙紮，從頭到尾逐漸分解成一串長長的符号。

仔細看那些符号，許多的等式中間，嵌着一些圓周率的符号，而尖刺所定住的位置正在圓周率的小數點位置。

幻刀忍不住叫道：“蟲符自我運行的核心，竟然是它？”

提拉特彌斯看了一眼幻刀，道：“是。”

提拉特彌斯的手下不見停，飛蟲被變成公式結構之後，針刺便被他收回到線框手之内，他的指尖快速翻轉之後，一張方格網狀的平面代替了針刺的位置，将公式固定在特定的平面之内。提拉特彌斯淩空寫了一串字符，然後将它貼在了公式行首的位置，這樣，這個飛蟲幻化出來的公式便有了它自己的編号。之後，提拉特彌斯手指輕彈，公式便被彈入了漂浮在空中的最左邊一團亂麻樣的線團中。帶有編号的公式按照自己的次序融入了線團之中，那線團的形狀微微又有了些變化，看起來長度又增長了幾分。

線團中的“線”是由公式組成的一個個一是模塊，他們從小的模塊組裝成大模塊，然後挂接在一根略粗的光線繩索之上，活似屠夫店中挂在肉案之上的一團團藍色透明的肉塊。自然，模塊功能不同，他們的樣子也會有差異，但怎麽看這都不像是一樣充滿了科技感的工作，而像是菜市場上屠夫的案闆。梁龍鄒着眉頭搖了搖頭。

終于，四天之後，提拉特彌斯開始将模塊組裝到李鑫岩的既成意識之中。每選擇一個模塊，提拉特彌斯都會在實驗台上沉思很久。大家都知道，這是最艱苦的時候，但也是最充滿挑戰的時刻，按照幻刀的估算，每一個模塊需要連接的接口有數十萬個，他們要以蛋白質的方式來連接，還要保證以佟麗娅的選擇來完成，那麽其中的計算量是上千萬的量，這事情除了提拉特彌斯，沒有人能夠做得到。

好在線框提拉特彌斯正是爲了計算而生的！

明亮的實驗台上，佟麗娅佟麗娅已經由幻刀了解了模塊的作用和差異，她每選擇一個模塊，提拉特彌斯就會将其從虛拟繩索上取下，以針狀觸頭放到李鑫岩的虛拟大腦中空缺的位置，在片刻時間内完成神經節點的連接工作。

每當連接的時候，實驗台上就會閃過一片璀璨的星光，那是神經節點在連接時釋放的能量，也是連接成功的标志。

一個小時……兩個小時，時間一刻刻過去，虛拟空間中的那一方大腦在形狀上逐漸趨近于完整。

突然，提拉特彌斯停下來手中的工作，轉而拿起鑷子伸向斯特羅格的意識，斯特羅格“嗷”的一聲慘叫，一顆蟲符被提拉特彌斯從斯特羅格的意識中摘了下來。

衆人還沒明白他要做什麽，提拉特彌斯将蟲符往頭頂試驗台頂端的電源線上一送，緊接着就是一道能量沖擊潮水樣将蟲符送了出去。

“哼！看夠了就滾！”提拉特彌斯罕見地爆了一聲粗口。

遠遠的某個地方，有人驚恐地一身驚呼。

而提拉特彌斯向虛空中看了看，回過頭來将最後一塊由佟麗娅選定的模塊連接在了李鑫岩的意識大腦上。

數道青色的帶光紋路在大腦上開始流轉，初時隻是細弱的分支，然後是明亮一些的合流，青色紋路閃着光沖過了小腦未知，然後沖上了後腦，緊接着在後腦頂端盤旋了片刻，變得前所未有的明亮之後，忽然又碎裂成十幾道細小閃光，電蛇樣爬過了大腦整個前葉！

大腦在自我啓動！

“殿下！他現在還沒有進入自己的身體怎麽就開始啓動了？”幻刀急呼。

難道這個意識現在就要醒來？

提拉特彌斯卻并不着急，将手中的工具全部收好，摸了摸虛拟大腦，在他的手和大腦之間閃出一片金色的電火花。“烈日的急性子看來他是學會了。”提拉特彌斯一邊摸着虛拟大腦一邊笑道。

“殿下，你确定這個是你要的麽？”提拉特彌斯望向佟麗娅，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