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鑽進了山谷，眼前的一切突然開闊了。

這是一個嵌在近一公路寬的狹長山谷中的一個城市。或者說，這是一個将山谷幾乎填了一半的一個工事。兩面的山崖垂直如斧削，原本數千米的山峰已經由于下面的工事被削掉了近五百米的高度，挺立在城市兩側，成了城市最外圍的一道不可跨越的城牆。茫茫的大雪掩蓋了山谷中的一切，但是在城市的頂端，卻看得見一方方刻意劃出來的庭院，這些庭院，便是阿當罕向佟麗娅承諾的那種庭院。

“嗯，這庭院看起來很美。不過，它位于基地的最表層，在太空中可看的清清楚楚。”李鑫海不以爲然，語氣上十分不屑，“如果從空中這麽咚咚咚地投上點機械獸下來，恐怕有錢人們都要完蛋。你們這裏的富豪，是不腦袋有問題？哦，也對，他們或許手裏面的錢太多了，放在手裏也沒有什麽用。這個年代，有錢也沒地方花。”

阿當罕一邊看着前面道路兩邊的信号，一邊反駁道：“不會的，有錢人雖然喜歡買，卻不一定住，對于隻是天氣好的時候去度假的一個院子，就算用火燒了，再投點錢重新休整一下就好了。對于他們來說，買個能見的到陽光的私産，至少心裏想起來都會覺得比别人高一個檔次。反正有錢人多的是錢，不在乎！”

“唔？這好像也是。”李鑫海點點頭。“有錢人就是跟普通人不一樣。”

阿當罕轉向佟麗娅道：“殿下，等一會我會先送你們去‘危險客人中心’暫時休息，我所答應你們的一切，我必須向基地的長官先行報告，協議内容我覺得沒有什麽問題，但是需要他們點頭之後才會落地。辦好之後我回去找你們，然後幫助你們落實協議内容。”

阿當罕的“殿下”叫的很自然，不知是交易在起作用還是出于本能地對女士的尊敬。

佟麗娅還沒說話，李鑫海雙手叉腰問：“你們領導很多麽？”他在地下城待久了，自然知道領導過多的問題，臉上的表情就有些不耐煩。

“呃……不是很多。确切來說，隻有兩位。”阿當罕道。

“好，那就好。”李鑫海搓了搓手，眉頭一松。看起來土匪部隊頭頭腦腦遠沒有地下城軍部上層那種繁複的組織結構，阿當罕這種執行層的軍官一般沒有什麽決策權，現在隻有兩個頭頭，自然審批過程就簡單的多，這對于講求效率的李鑫海之輩來說自然是件痛快事。阿當罕扭頭再次看看佟麗娅，佟麗娅則一門心思沉在手中的盒子上，低着頭輕輕撫摸着，不知道想什麽，根本沒理會他。阿當罕當下默然。女人她不太懂，但是失去戰友的心情他能體會，暫且不論這兩種情感在細節上有什麽區别。

很快，汽車鑽進了隧道之中，外面的一切都看不見了。

七拐八拐了大約半個小時之後，車停在了一方車庫之中。

佟麗娅和李鑫海、馬天佑下了車，阿當罕找人送馬天佑去了醫院，自己則帶領佟麗娅到了一間大廳之中。大廳有一道很高的天井，從這裏向上看去，上面有大概六七層，天井中沒有什麽裝飾，空蕩蕩地，這裏整體布局上與地下城相似，看起來像是一個地下賓館。

有人迎上來接待佟麗娅和李鑫海，阿當罕自去向他的領導彙報去了。

休息房間很上檔次，賓館式的房間飄着淡淡的香水味道，顯得極是舒心。李鑫海把自己扔進了會客間會客間的沙發之中，高呼着“啊呀媽呀，終于可以美美睡上一覺了。”但是想想似乎又不對，終是擡起頭，扒開有些困頓的眼皮，趴在沙發上對佟麗娅維諾道：“殿下，……之前沒有跟你商量，我就跟阿當罕直接定下來了協議，這個……你不會介意吧？你應該知道，那時候隻是個權宜之計。再說了，那個大機器狗他們也不會怎麽破壞的，大不了就是研究研究，獲取一些他身上的技術……”

“如果你能找出這個地方爲什麽叫‘危險客人中心’，我就不介意。”佟麗娅心不在焉地回答。

“嗯？‘危險客人中心’？”李鑫海睜開眼睛。他很困，戰鬥了半天，又是半天颠簸，但是出于殺手的本能，這個名字有些刺激。

“管他叫什麽名字呢，阿當罕還跟我們有交易呢，他不會怎麽樣的。再說了，我們有空休息一下，剛好！休息好了、養足了精神，剛好瞅個空從這鬼地方逃出去！”

“你自信可以走得出去？”佟麗娅問。

“呃……這個……應該不算難吧。”李鑫海忖道。

佟麗娅冷笑了一聲：“可我還不想走。”

“哦？難不成你要在這裏恢複李鑫岩？”李鑫海問。

“是。”佟麗娅答道。

便在這時，空中一道光芒一閃，線框提拉特彌斯從一片全息光芒中呈現出來。“殿下，回複聖子殿下那需要很多材料，在這個鬼地方，他們能夠提供多少材料可不是一件能預料的事情。”

佟麗娅沒說話，卻深深歎了一口氣。

線框提拉特彌斯看佟麗娅有些難言，想了想道：“殿下，我知道，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将聖子殿下原本的記憶還給他，但是……從獨立意志的角度來看，這樣做不一定會得到一個跟原來一模一樣的聖子殿下。因爲……目前來說，他記憶裏面的斷片太多了，而你不可能給這些斷片之間的事情一個合理的解釋。從邏輯上來說，這些記憶碎片也就很難連成一個完整的人格。”

佟麗娅還是沒有說話。

“況且……聖子殿下被流放到人間的幾十年的記憶，會在兩段記憶互相交映中形成不同的意識核心。這……這有可能會造成人格分裂……”

“我知道。”佟麗娅打斷了他。“我知道”佟麗娅看起來很疲勞，這個決定對她來說很難選擇。

“或許……我們可以再等等，等回到你的基地——伊蓮娜那裏，讓她來做這件事會好一些？”提拉特彌斯道。“她可是生命方面的專家。”

“不！”佟麗娅立刻拒絕，“她從來都是私心重，如果她在他身上植入什麽，我無法掌控。”

“植入？”提拉特彌斯驚訝道。

佟麗娅伸出手，将手心轉向提拉特彌斯，她的手心有一個紅色的痣，這個痣與平常人的痣有所不同，它足有硬币大小，形狀極圓。“任何她的造物，對于她來說都是一個新的試驗品，我不想我在乎的東西被她作爲試驗品來操作。不！獨立意識不能由什麽東西來牽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