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已經停了，風也停了，整個世界仿佛都被凍得凝固了。

太陽躍出地平線的時候，斯特羅格從休眠狀态清醒過來，扭頭看了看那座臨時用樹枝搭起來的、用來遮擋夜晚的冰冷風雪的小木屋，然後依舊趴在地上，神情放松下來，活似一隻百無聊賴的看門狗。

制作一個這樣的小木屋并不耗費斯特羅格多少能量，他的能量能夠在陽光下重新充電進行補充，所以昨晚在制作這個木屋的時候，他幾乎是毀了一片樹林，材料選的都是上好的樹幹，比例勻稱、生長筆直，然後精心打造了這麽一間小木屋。說是小木屋是一個臨時建築，怎麽看都不太像。如果不是他自己完成的，大概他也會覺得這是專門建在這山坡上的一個富豪人類的度假村。

木屋沒有動靜，沐浴在陽光裏，在雪景中成了唯一帶着點人氣的地方。斯特羅格并沒有在人類世界混過，他也說不出這種感覺從何而來，但是可以确定的是，這感覺讓他從未有過的覺得這個世界沒那麽寒冷。

作爲機械生命體，無論是原本的身體還是這個由伊蓮娜創造的身體，都對于寒冷有超強的耐受能力，人類世界的極限寒冷都不會對他有任何的影響，但是此刻的這一個場景，卻莫名其妙地讓他覺得心頭多了一絲溫暖。

“死……貨！那……那是人類……世界的……情感！”在斯特羅格的意識之中，一個低沉的聲音有些結巴地打破了甯靜。

“你是誰？”斯特羅格和福萊爾驚道。

“兩個……蠢貨！我……是誰？我……自己都……不知道，你們……怎麽……能知道？”那聲音道。

斯特羅格和福萊爾自然猜到了這是誰，但是他們都用沉默表達了自己的态度。

“嘿，看來你們跟我一樣，在人類的世界待久了，慢慢地有了同樣的經曆——開始被人類同化了。”

斯特羅格沒有心思跟烈日掰扯這些，隻冷聲問：“你之前不是已經被打散了意識麽？怎麽還能記得之前的記憶？難道說你有多個意識核心不成？”

這的确是一個奇怪的問題。組成烈日的光符在進入斯特羅格的身體之後，很多都被破壞，轉化成了純粹的能量，他失去了這麽多光符，應該已經沒有完整的意識，甚至不用改擁有記憶，但這是怎麽回事？他怎麽還能擁有之前的記憶？甚至，他還能表達自己的想法！？

難道說，烈日的意識與衆神有相當程度的相似，能夠自我修複并重生？不對呀，除了提拉忒彌斯，其他主神也沒有聽說過有這種自我修補意識的經曆呀。

“哼！愚蠢！難道……沒人告訴……你，意識在記憶……一些重要的……事情的時候，可以将……記憶的内容……壓縮的麽？”烈日問。

“壓縮？怎麽壓縮？難道你的算法已經深厚到了能任意壓縮記憶的程度？”福萊爾有些驚訝。

“這不需要……什麽算法！”烈日否定道。“這隻是……人類世界，不，生物世界最簡單的……一種記憶标簽表達方式罷了。”烈日看起來有什麽斯特羅格還沒見過的能力，就連說話，都慢慢變得開始流暢起來。這讓斯特羅格更爲刮目相看。

“人類，如果恨一個人……他會淡化……具體的記憶内容，而把這個人在……記憶标簽裏面打個标簽，壞人，這樣，即便……他将這人怎麽壞……都忘了，這個人的壞人标簽也不會……消失。這樣，事實上，記憶就被壓縮，或者……叫做簡化了。所以，這種方式我……也學會了。”

斯特羅格道：“那麽說實際上你就這樣将自己的記憶給壓縮了？”

“沒錯。所以……即便我被打敗了，意識……被切割了，我還是能夠逐漸地……自我恢複。雖然恢複到原來的……樣子有些難度，但是恢複一些……重要的東西還是沒問題的。”

“那……你豈不是死不了了？意識被切割了還能再恢複回來，你可真是夠結實的。”福萊爾插道。

“嗯……從人類的角度來看，是這樣的。”烈日回答。

“哼！”斯特羅格不屑道：“這又有什麽用呢？就算你能把自己恢複到原來的地步，又能怎麽樣呢？不照樣被困在這個身體裏面麽？……對了，我忽然想起來一個問題，阿瑞斯殿下将我們的意識都拿到了手裏，爲什麽不毀滅我們而是請求伊蓮娜殿下将我們重新恢複了，他……會是什麽意思？”

烈日沒有答話，竟然沉默了良久。

見烈日沒有說話，斯特羅格繼續道：“我知道我的身份，提拉忒彌斯殿下被捕之後，實際上我是個無主之魂，毀滅我或者留下我，其實沒什麽區别，以阿瑞斯殿下之能，毀滅我也不過是舉手之勞，而且，從身份上來說，伊蓮娜殿下是二層虛拟空間的意識，二層虛拟空間一直是阿瑞斯殿下監管的地方，是他的神職所在，那裏面的強大意識始終是他需要毀滅的對象，爲什麽這一會他能夠放下屠刀，饒了她？你不是能力強大麽，你是不是知道其中的原由？”

烈日仍舊沒有回答，默默的不知道在想什麽。

“還有，如果你有這麽強大的恢複能力，阿瑞斯殿下會不會是看中了你的能力，才将你我恢複了？……但是如果是爲了你的能力，他爲什麽沒有把你我都用什麽辦法約束在他的麾下，而是讓我們能夠跟随佟麗娅殿下自由行動？……難道說，他從本源意志上，是站在提拉忒彌斯殿下這邊的？”斯特羅格一連提出來數個可能性，但是烈日一個也沒有回答。

“這些……問題，我都無法回答。我能回複我……自己的一些意識，但是卻對于丢失的記憶……無法追回來。我的記憶壓縮方法隻是……爲了讓我的意識能夠在一定程度上能夠恢複完整，卻沒有辦法将所有的記憶都還原……回來。不過，如果我猜得……沒錯。他大概……已經厭倦了自己的神職。”

“厭倦了？你是說一個主神已經厭倦了自己的神職？”斯特羅格驚訝道。

“嗯。這也沒什麽……可奇怪的，就像我一樣，如果……被人分割了意識很多次，每一次都跟死過……一回一樣，誰都會想改變這樣的……生活。……是的，厭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