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鑫岩在細細回憶着每一件事情，腦海中的每一件事情，都與佟麗娅有關。

那是初見小護士，吃了他一拳的小護士。

那是病房裏給他送書看的小護士。

那是河邊将他掀翻在地的小護士，也是在漆黑的夜裏壓在他身上的小護士。

……

“喔，你們竟然在我眼皮子底下還發生過這些事情？”出乎意料，孫佳麗的聲音在病房中響起。李鑫岩一驚，睜開眼睛想向聲音發出之處看去。孫佳麗翹着二郎腿坐在一方屏幕之前，屏幕之上，赫然是山頂夜風中的佟麗娅！他的記憶，竟然被孫佳麗投到了屏幕之上！沒錯，那正是記憶中的場景，有些地方是清楚的，有些地方卻是模糊的，就比如此刻屏幕上的景象，佟麗娅的面部表情是清楚的，而周邊的一切卻是模糊的。然而佟麗娅的表情……有些令人尴尬。

“你！……你！”李鑫岩震驚地目瞪口呆。

“呼”的一聲，捆住李鑫岩的束帶，連同半個床邊的護欄，徑直向着孫佳麗飛了過去。

孫佳麗不見動作，隻将腳尖在地面輕點，滑輪椅子便向後輕快地滑開，李鑫岩扔過去的護欄根本沒打中她，砸在電子屏幕上，将電子屏幕砸得稀爛。“看起來我得準備個結實點的床給你。”孫佳麗不急不躁，轉過頭看着李鑫岩，指頭點着下巴皺眉道。

“你怎麽偷看我的記憶！？”李鑫岩吼道。他身上的傷口并沒有好，由于他的動作被牽痛，疼的他有些龇牙咧嘴。但是他的怒火卻沒什麽東西能夠壓得住，即便是身體上的疼痛也不成，這一點從目前他的臉色上就可以看出來。

“嗯？這個……沒人說不行啊。我是你的醫生！”孫佳麗說的很是順嘴，“醫生看病人的病曆，天經地義。你又沒什麽病曆，自然是看你的記憶了，再說了，你現在的記憶都在我的電腦裏，看看又有什麽關系？你看看，你現在發這麽大的火，說明你的情緒也不正常。身體上有毛病，精神上也有毛病，當然需要雙管齊下，看身體上的毛病的同時，也要看看精神上的毛病，這樣才能恢複身體健康啊！讓你快點恢複健康可是我的職責所在，有什麽問題麽？”

李鑫岩疼的頭都有些暈，沒搭理她，頹然倒了下去，喘着粗氣。言語之間，李鑫岩身上竟然有些冷汗也冒了出來，不知道是疼的還是被氣的。

孫佳麗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續道：“嗯，我發現我越來越對你有興趣了。啊，好像不僅僅是對你的身體有興趣，也對你的情緒和思想有了些興趣。之前安平說我不能光研究生物構造學，我還不太服氣，覺得他說的不太對，可是這些天看到你，我覺得他說的竟然是對的。生物構造學其實并不能完全理解爲隻是生物體身體結構的問題，每一個生命其實都是有思想，有神經系統的活動的，神經活動顯然不能隻是接受感覺，它還包括了思想意識領域的一些内容……嗯，對的，看來不是我研究的方向錯了，而是我忽略的東西太多了……”

孫佳麗在自言自語般地說話，李鑫岩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他一邊讓傷痛慢慢平靜下來，一邊在想一個問題：這算是愛麽？

“從你的記憶來看，我的小護士是愛上你了。”孫佳麗不知什麽時候貼了過來，單臂靠在李鑫岩的床前，二郎腿還是翹得有滋有味。

孫佳麗話一出口，李鑫岩立刻扭頭看着她，孫佳麗笑道：“看起來，你好像一直不知道？”

李鑫岩手指擡了擡，終是沒說話，又放了下去，将頭扭向另一邊。

孫佳麗笑笑，不繼續說下去，而是繼續開始自言自語：“跟一個機械生命體談戀愛，從邏輯上來說本來就是有些說不通的。生物的感情，大多數情況下都跟身體的激素有關系，男人跟女人的結合，是因爲男人身上有雄性激素，女人身上有雌性激素，在激素作用下，生物體會産生一系列的身體變化，在生物進化的過程中，這種身體上的變化不知會讓生物的神經産生興奮的反應，也會促進身體各方面機能的改善，然後産生繁殖後代的欲望，促進種群的繁衍，這樣才能将這種循環固化下來，經過一代又一代的生物繁衍而成爲定式。但是，機械生命體根本不需要通過這種方式來延續後代，所以，從邏輯上來說，生物體與機械生命體談戀愛，就是一個笑話。”

“但是，當極端情況下，确有一些情況是特殊存在的，比如說戀物癖。”

孫佳麗剛說完，頭一低，又有一件東西貼着她的頭皮掃了過去，那是用來給李鑫岩挂針的鋼管。

驟然使力之後，李鑫岩感覺十分疲憊，将鋼管抛下，複又躺了下去。孫佳麗搖了搖頭，道：“當動作不受控制的時候，往往是情感突破極限的時候。看來，你也喜歡她。嗯，這樣看起來這事才有點意思。”

李鑫岩這回再沒有什麽反應。

而另一個房間裏，安平和林子聰還在繼續讨論任務的事情。

“既然能夠利用他，而他又有利用價值，爲什麽不對他好一點呢？”安平道。

“好一點？”林子聰若有所得，手裏拿着圖紙，止住了廖依玲塞過來的桔子，道：“這個似乎有些道理。其實，我老早就有一個疑問，如此重要的人，機械城方面爲什麽會把他不放在自己的保護之内，而要放在人類的世界中？當然，他的身體是人類身體是一個方面的原因，可是，會不會有别的原因呢？比如說機械城内部出了什麽問題，有了什麽矛盾？人類的世界能有矛盾，那麽機械生命體的世界應該也有矛盾吧？這個世界，隻要有活物的地方，不可能沒有矛盾。”

“所以在某種特殊情況下，這個人被放逐了，而與他有矛盾的那一方，則是希望借人類之手消滅他，這樣，我們才收到了那個任務！”安平補充道。

林子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