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城基地。
病房的床頭櫃上,擺着一瓶康乃馨,房間裏沒有香味卻多了許多生氣。菲洛娜在病床上睜開了眼睛,眼前是那張熟悉的男人面孔,與之前不同的,隻是俊朗的臉上有些血氣不足,偏白。
林子聰微微一笑,道:“醒啦?”
“你……怎麽來了?”菲洛娜反問。
林子聰指了指門外,道:“我的副官神通廣大。另外,在床上躺的太久,身體都快硬成一塊木頭了。人啊,年過四十,身體就像過了山崗,隻有下坡路了。”菲洛娜微微一笑,會意地點了點頭。
林子聰看着她,往後靠在椅子背上,将左手的繃帶理了理,舒服了一點,又道:“前幾天估摸着你還沒有緩過來,所以我就沒過來,另外,有些事情需要對你說,我尋思了很久,也隻有我來親口對你說大約才能做到。别人說,大約你也不會聽,你們做律法的人,從來都是隻聽自己的,不聽别人的,當然,我是個例外。”
林子聰微微挑了挑眉毛,一副自信的樣子,菲洛娜不由得漏齒一笑。
林子聰及時抓住了機會:“嗯,這幾天是不是沒胃口,怎麽牙齒都變得白了?我還以爲會有菜葉子什麽的呢。”
“去!貧嘴!”菲洛娜笑罵。
林子聰正了形,道:“開春的時候,做過一個夢,夢見我升天了,站在雲端,腳下是萬裏河山。美極了。我去找人算了一卦。卦象上說,乾爲天,剛健中正,算命的說是上上卦,所以這一年我似乎沒什麽倒黴事,但是現在看來,這卦是假的,我的命裏充滿了危險。”
菲洛娜笑容依舊,也沒搭話,隻靜靜地聽着。
林子聰續道:“所以,這算卦的,真的是不能相信。後來我就想啊,算卦的不能信。所以,我就自己算卦。我算來算去,算來算去,你猜得到個什麽結果?未來有貴人相助。你猜,這貴人是誰?”
林子聰的表情有些誇張,但是怎麽看都有些勉強,倒不是情緒上勉強,而是臉色上有些勉強。畢竟,他身上這幾個月來的傷口還是多了點。
菲洛娜笑着翻了個白眼,道:“不會是我吧?”
“當然是你了!不是你還能是誰?”林子聰有些誇張地哈哈大笑。盡管看起來有些勉強,但是病房裏似乎瞬間溫暖許多。
“哼!我還以爲是你的某個女人呢。”菲洛娜幽幽歎了口氣,微笑着輕哼了一聲。
“唔……這點上,我承認我的女人不少,可是能讓我沒有什麽目的,快樂上床的,數來數去也不過那麽兩三個。”林子聰給個杆子就晚上爬。菲洛娜爲之一噎,道:“這個……可以先不讨論。我是你的前妻,是過去式,沒有可比性。”
林子聰也被一噎,尴尬笑笑,自嘲道:“嗯,也對,也對,前妻,跟現在的沒法比。不過……我現在也沒有什麽妻子啊。”
菲洛娜搶白道:“那就更沒的比了。”
“哈哈,也對。”林子聰笑道。
扭頭看了看桌上的文件,略一沉思林子聰又道:“怎麽,都在醫院裏了,還在看文件?”
“你不一樣?”菲洛娜松了一口氣,“你每日裏躺在醫院的時候,都有人去讀文件,我自然也可以做到。”
林子聰眉眼一張,道:“跟我比?我那裏都是要死人的事情,哪裏敢安安靜靜躺着?”
“我這裏又何嘗不是?”菲洛娜反駁道:“我這裏每做出一個決定,就會讓人進監獄,情況也又不是不知道,那監獄裏面死掉的,恐怕也不是一個兩個。”
林子聰噗嗤笑了,道:“你……這麽敬業,難道不怕那些人出來以後跟你過不去?”
菲洛娜絕不認輸:“這不都是跟你學的?當年你出入龍潭虎穴,有那一回怕過有人在後面對着你開黑槍?”
林子聰再次被噎住。
停了半晌,嘴巴張了張又合上,林子聰終是再次哈哈大笑。“女人嘴,真是肉體的刀子。”
“男人心,何嘗不是植物的生殖器?”
“何解?”
“花心!”
“又繞回來了。”林子聰嘻嘻一笑,搖了搖頭。
菲洛娜像是突然想起兩人已經離婚了,這樣說有些不合适,一把将臉捂起來,留下身子在止不住的抖。林子聰微微一笑。那是她躲在被子裏面在笑。
停了片刻,李子聰重新道:“跟你商量個事。”
“說來聽聽。”菲洛娜整理了一下表情,重新露出臉來。
“你這次受傷挺重,回律法部呢,李修賢那邊肯定會調整你的位置。”
菲洛娜若有所思,輕輕點了點頭。這事情是肯定的,作爲有組織犯罪調查科的主任,那是不可能由殘疾人來擔任的,菲洛娜傷好之後,肯定會被調離這個崗位,雖然心裏有一千一萬個不願意,但是也沒有什麽辦法,這是紀律。
“新的位置我已經給你想好了,是機要室的主任。”
菲洛娜思考了兩秒,略微一驚:“等等,機要室的主任是李修賢的人,這麽重要的崗位,他怎麽可能給别人?就算我們跟他關系再好,李修賢這個人,也不可能把這個位置給别人!他從來都認爲他自己的保持中立才是最好的,不能跟哪一幫哪一派靠的過近,實際上這麽多年來他也是這麽做的,我如果做那個崗位,豈不是要把原來的韓梅趕走,可是作爲李修賢的心腹,想趕走她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林子聰笑道:“難道你忘了,我在軍部總部那邊,可是有人的!”
菲洛娜道:“遠水解不了近渴!”
林子聰陰險狡詐地一笑,道:“别忘了,我的行動組的行動,那可是連軍部上層的一些人都無法控制的,爲什麽我的行動組每次行動隻需要備個案,裏面的原因你可是知道的!”
菲洛娜蓦然睜大眼睛:“你是說……暗……暗殺?直接把李修賢也給……是麽?”
林子聰看上去極是無害:“爲什麽不可以呢?反正這類事情之前行動組又不是沒有做過,而且做的又不是一次兩次!”
菲洛娜仍在堅持:“不!這不一樣!之前那些行動組在行動之前,都是律法部這邊授權過的,那些人這麽處理,其實隻是爲了盡可能地減少對軍部和地下城社會的沖擊,盡可能減小這事情的負面影響,現在你要沒有律法部的授權,那根**裸的暗殺還有什麽區别?你要這麽做,你的行動組用什麽跟大衆交代?别忘了,你的行動組織之前可以在軍部備案然後放手去做事,那是公衆對你們事業的信任!可是,你現在要用這權利去做暗殺類的活動,這怎麽可以?”
林子聰皺眉辯道:“不!你對行動組的理解是錯的!行動組之所以出現,并不是爲了降低對公衆的影響,而是爲了放手去做一些見不光的事情!現在律法部已經開始在做一些見不得光的事情了,那麽行動組又爲什麽不可以去處理這些事情?别忘了,你這邊接觸過跟他們一起行動過,你見過那些偏離了正常軌道的有組織的團夥是什麽樣子的!他們爲了自己的利益,就連自己的兄弟們都可以出賣,連昔日一起維護正義的手足都可以當做魚肉蹂躏,這樣的禽獸,難道你還要用律法審判他們之後,再去處理?如果這麽處理,恐怕你還沒來得及開會,你先會被他們殲滅!”
菲洛娜一怔,放松身體,又卧了下去,半晌後道:“可是……爲什麽必須這麽做?我們一直以來的很多行動,都是李修賢那邊大力支持的,沒有他的支持,你這軍部第四的位置,恐怕也很難拿到……”
林子聰搖了搖頭,笑道:“我?我什麽時候在乎過我的位置了?如果我在乎我自己的位置,你爹的那個位置,還逃得過我的手心麽?你也知道,如果從成本上來說,做個酋長獲得女人的成本,可比在這地方要低得多!”
菲洛娜皺了皺眉,林子聰的話有些不中聽。但是一時間她也找不到什麽合适的話。
在絕對的武力面前,有時候道理是講不通的。
林子聰靜靜地等着,然後在某一個寂靜的時刻,輕輕道:“爲了大多數人走在光明裏,就必須有人走在黑暗地帶。自從選擇了這條路,這是唯一支撐我走下去的力量,這力量,即便是在最黑暗的時刻,也讓我能看到……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