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二年,整個京畿之東的地區被打的稀巴爛。奴騎縱橫、烽火連天不滅,重鎮接連失守,名臣大将受挫于奴兵之鋒芒。
在北直隸的地圖上,水路咽喉要道河西務開始頻繁的出現在明朝信使的軍報中。
河西務位于通州位于通州東南,三河、香河西南。距離通州十五裏。爲今天津武清。
河西務乃是出入京都的水路咽喉。明隆慶六年,河西務始建磚城。因其繁華而素有“京東第一鎮”和“津門首驿”之稱
在兵部左侍郎孫傳庭于通州城頭觀建奴兵鋒之威時,袁崇煥麾下的大将趙率教率騎兵四千人正在入駐河西務。這裏有糧草囤積,足可以供應大軍。
薊州、三河、香河這些城池都是可以丢的,但是通州一定不能丢。因爲通州是京杭大運河的重要節點。這裏一丢失,則南北漕運斷絕,京師這裏沒有富庶的江南的物資支援,拿什麽和建奴打?
兩人在城外,沿着運河駐馬眺望。寒風獵獵,而昔日繁華的運河已經逐漸蕭條。
戰争的氣息已經籠罩着京畿之地。
副将臧調元騎在馬上,抱怨道:“大人,若是副将何可綱率部随我們來到河西務。我們現在就可以尾随建奴大軍,伺機而戰。”
四千騎兵太少了。要是彙合七千騎兵,面對建奴近六萬大軍,方才能稍有作爲。
趙率教此時的職務是山海關總兵,作爲方面大将出鎮。笑一聲,說道:“
何副将是督師中軍将,焉能合兵聽我指揮?再者,督師給我們的任務是遊擊!他往北面作戰亦有合理之處,建奴留守後路兵不會多。正好消滅。”
這些天自薊鎮被破,袁督師被圍三屯營,軍中各将已經隐約有質疑孫閣老的聲音發出。而這種聲音的最高潮就是前任兵部尚書王在晉去西苑當面質問。
這些人也不想想,若無袁督師在三屯營堅守,牽扯數萬建奴大軍。以奴酋、諸貝勒的能力,早帶着建奴就把京畿諸縣攻下來,哪裏像現在這樣才在隻是京東數縣之地?
孫閣老交待下來的遊擊策略,概括起來就是十六個字:敵進我退,敵駐我擾,敵疲我打,敵退我追。
目的隻有一個:遼鎮諸将要盡最大的可能去消耗建奴的有生力量,最後在京師城下決戰!
這樣精妙的戰術,隻有遼鎮騎兵可以執行。
當然,他是袁督師的心腹,根據袁督師講,這其實是六七月份在京城中讨論時,當今天子提出來的戰法!
叫做:我們不去計較一城一地的得失,而在于消滅敵人的有生力量。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
孫閣老當時提的策略是:召勤王兵馬入京,以重兵屯于京畿各堅城之外,擠壓建奴的活動空間,消耗其銳氣,迫使建奴退兵!
趙率教腦海中的思緒一閃而過,勒了一下馬頭,問道:“和通州聯絡上了嗎?”
臧調元回答道:“聯絡上了。孫侍郎說建奴勢大,他所部兵馬太少,無力守通州。需要我們支援。他已連夜派上書天子。準備調我部入駐通州協防。”
趙率教搖搖頭,“遼鎮兩萬五千名騎兵全部都要到京城之下。因爲需要我們作爲斥候,另外,如果京城之戰最終取勝,則是需要我們在戰後追擊。”
“那…”臧調元微微沉吟,看向香河方向。兵備副使梁廷棟不久前率部逃到香河城中。據說朝廷中正在讨論他的處置。
他們這些兵将始終和京城有聯絡,并無處在失聯的狀态。大同總兵滿桂和其部将麻登雲、黑雲龍控制的良鄉、固安是一條穩固的消息通道。
趙率教問自己的親兵:“可有督師的最新消息。”
“暫無!”
…
…
且說,崇祯二年十一月十二日,袁崇煥兵困三屯營,總兵祖大壽率所部三千精騎突圍至遷安,袁崇煥的消息這才得以往京師報送。
祖大壽也沒耽擱,調兵遣将,率兩萬遼鎮步卒,攜帶火炮、糧草等物資,以大車裝載,在兩日之後,出發去約八十裏外的三屯營救被圍困的袁崇煥。
十七日中午,袁、祖二人合軍,十八日在三屯營城下和執掌兩紅旗的代善等人做過一場,雙方互有損傷。
夜幕再一次的籠罩着三屯營城。祖大壽再次回到三屯營城的總兵府,即便是見慣生死的人,亦有些難言的感慨。
督師當真是肝膽如鐵啊!
“都來了吧?坐。”袁崇煥從總兵府後轉出來,換了一身清爽的衣服,面帶微笑。
三屯營城解圍,死地求活。今日又和建奴厮殺一場,他心中着實痛快!
“參見督師!”祖大壽、王承胤、謝尚政、曹文诏、祖寬等将領一起行禮。
“諸将不必多禮。”袁崇煥坐下來,閑話幾句,直接切入正題,說道:“兩紅旗所部加奴酋留下的蒙古騎兵大約在兩萬之數。奴酋主力必定西去京師。
我部擊退此處建奴後,兜後追擊。沿遵化、薊州、三河、通州的路線前往京師。”
王承胤起身道:“督師,如今我遼鎮所部,步卒居多,雖有車陣,卻也難以擋得住建奴的沖擊。行軍危險太大。若建奴大部由京師轉向我部,恐全軍覆沒。”
袁崇煥胸有成竹的道:“三屯營城物資耗盡不可守。步卒分兩部,一部退回守遷安、永平、灤州一線。一部随本部院前出遵化,入城死守。
三屯營城的百姓亦是如此遷移。一往東,一往西。其餘所部,騎騾馬随我直趨京師。”
在這樣遼闊的戰場上作戰,即便是國境之内,明軍依舊無野戰能力。要時刻防着建奴主力突然回頭!袁崇煥隻能将大部分步卒留下守城,率騎兵去保衛京師。
在京師,步卒早就準備好。
“是!”
衆将計較以定,第二日再出戰,卻發現代善指揮兩紅旗所部往西撤退。
二十一日的下午,袁崇煥率整編後的騎兵合計一萬餘人抵達遵化城外。
而此時,遵化城已經被攻破。城頭早就不見“明”字旗,也不見“吳”字大旗。
“這…”
祖大壽在他的“祖”字大旗下,騎在一匹馬上,一陣無言。戰場消息不過才阻隔五六日,他的妹夫、外甥、堂弟,就這樣沒了?
袁崇煥自前兩日稍稍露出笑容的黑臉,頓時黑的如同鍋底一般!
“進城。”
他作爲薊遼督師,遼鎮兵馬的統帥,在此次戰役中被螨清奴酋“戲耍”,縱然他血戰餘生,連日厮殺,但他的表現可謂是一塌糊塗。
若按照昔日朝廷的作派,他這個“督師”是肯定丢定的。
袁崇煥右手用力的握着馬缰,日頭将落,夕陽如血。遵化城中一片死寂。
…
…
(吳三桂)孝聞九邊,勇冠三軍。
——吳三桂紀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