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屯營,自明隆慶年間戚少保由南北來駐紮在此重修城池後,便是薊鎮重鎮。
其城高3丈,周長7裏,城上建有5座角樓、9座敵樓、城門兩處水關東西相向。擴城河、草料場、演武廳和閱武場等一應俱全。屋舍井然。
如此重鎮,惜薊鎮總兵朱國彥不能守!
這一次,攻守之勢相異。入夜時分,随着明軍勁旅關甯鐵騎抵達,三屯營城内的氣氛驟然緊張起來。
一部部撒下去的螨清兵正在按照各自的牛錄、甲喇、所屬八旗彙聚起來。
駐紮在此搶掠物資的多爾衮、多铎、鑲白旗固山額真圖爾格三人在城中的總兵府裏商議。
總兵府的大堂裏,燈火通明。三人相對而坐,另有各自的護兵、旗奴在側。
蠟燭燃燒着,氣氛略顯焦躁。
一個時辰前,城外有潰兵前來城中,帶來消息:大貝勒代善的第二子,封爲貝勒的碩拖被明軍陣斬而亡。
這是此次入關以來,後金陣亡級别最高的将領。
“大汗的信使還沒到嗎?”圖爾格問道。黃台極在繼位後,搞了一系列眼花缭亂的操作,其核心目的就是想要吞并努爾哈赤留給多爾衮、多铎的兵。
現在的鑲白旗便是由原來努爾哈赤親領的鑲黃旗改過來的。換言之,鑲白旗固山額真圖爾格其實原本是努爾哈赤的親信。
這種刀口舔血、百戰餘生的猛将,不可能效忠此時十八歲的多爾衮。再說,鑲白旗旗主是阿濟格。他實際上忠于大汗黃台極。
“還沒有!”多爾衮坐在椅中,搖搖頭,眼神閃爍了兩下,“虛心”的問道:“圖爾格,你是軍中宿将,你說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三人現在要立即決定,現在是守城還是連夜撤離?
時年十六歲的多铎很驕狂,滿不在乎的道:“明日待我率部去沖陣厮殺一番,教明狗嘗嘗厲害!”
多铎現在隻有十六歲,但他是正白旗旗主。麾下牛錄衆多,實力很強。
圖爾格想了想,給了一個老成的方案,先對多铎道:“貝勒爺,斥候回報,城外明軍主将旗是袁。先汗、大汗都在袁崇煥手中受挫。城外軍情不明,不可輕敵。”
這兩日到處都有哨戰,但能在這個時間點推進到三屯營城下的必定是騎兵。但并不知道其部背後有多少步卒?
野戰,大金當然無懼。但是,他們這裏的兵有點少。因碩拖、濟爾哈朗分兵,外加他們屯在各隘口确保道路通暢的兵馬,此時三屯營城中隻有六千兵。
四個甲喇。
圖爾格再對多爾衮道:“墨爾根戴青貝勒,城中能帶走的物資這兩天已經運走大半,此城中人心向明,不可堅守。
大汗兵在遵化,我們後路無憂。我建議明日一早,且先出城往西退守十裏。明軍所部必定要留兵守城。明日是戰是守,視軍情而定!”
“好。”
…
…
且說多爾衮三人商議既定,連夜收攏兵馬,然後帶着麾下五千兵在第二天的淩晨有序的撤出三屯營城。戰術性的向黃台極主力靠攏。并收攏手中的兵力。
同時信使往來,相通消息。
當清晨的太陽從地平線上躍起,袁崇煥率部收複三屯營城。三屯營城中的百姓、士紳一片歡呼聲。
“萬勝,萬勝!”
不過短短三日的時間,鞑子可把他們折騰壞了。損失極大。
此時,袁崇煥以趙率教率部清剿喜峰口一帶的螨清兵、叛軍。爲大軍右翼。
副将何可綱率部往南支援豐潤、玉田作戰,爲大軍左翼。
他親率中軍,在午後往城西和多爾衮對峙。
他身邊的将校有:祖大壽、參将王承胤、參将祖寬、遊擊曹文诏、劉鎮華、鄒宗武、蔡裕等。軍容鼎盛。
現在不過是下午時分,冬季的寒風中,旌旗招展。馬匹在凜冽的風中打着響鼻,呼出白霧。
袁崇煥将自己的将旗立在一個小山坡上,此刻他在大旗下,還是黑矮的模樣,觀看着對面的軍陣,感慨的道:“兩白旗啊!”這是他的老朋友啊。
當然,話說回來,滿洲八旗,哪個旗他沒砍過?
身旁的祖大壽摸着自己的胡子,騎在馬上,眯着眼睛看了一會對面的軍陣,慨然請戰道:“督師,奴兵正少,觀其旗幟不足六千人。我軍三倍之,末将願率部突擊。”
遼東鎮的精銳部隊,核心主力關甯鐵騎一共九千人,其在祖大壽麾下最多。
袁崇煥搖搖頭。
搞的祖大壽一愣,“...”。袁督師在遼東這些年,何時是不敢血戰的?
袁崇煥對左右喝道:“爲我披甲!本部院決意親率諸君突擊奴陣,上報天子聖恩,下報大明黎庶血仇。”
将旗之下的明軍軍官們轟然應諾,一個個心懷激蕩,熱血沸騰。豈有聞袁督師不敢戰?齊聲大喊道:“末将等願随督師殺奴!”
正所謂:我大清舉兵,所向無不摧破,諸将罔敢議戰守。議戰守,自崇煥始!
語出《明史,袁崇煥傳》。
白話文的意思是:螨清興兵以來,所向無堅不摧,明軍諸将沒有敢讨論是戰還是守,都被打怕了。他們有底氣敢讨論是戰還是守,自袁崇煥始!
袁崇煥将旗之下的明軍士卒一個個血脈噴張,高呼道:“殺奴!”“殺奴!”
這聲浪不斷的擴散,繼而全軍高喊,“殺奴!”
在冷兵器時代,還有什麽比主将親自披甲突陣更漲士氣的呢?
堂堂大明男兒,三軍陣前殺建奴,何惜此身?
且說,袁崇煥計議已定,以祖大壽所部爲左翼,他親率諸将爲右翼,實施騎兵左右穿插突陣的戰術。以王承胤率部守本陣。
轟轟轟。
急速奔馳的馬蹄聲如奔雷一般在遵化城西的曠野上響起。
有道是:大軍過萬,無邊無際。
而數萬騎兵的沖鋒足以讓任何男人爲之失魂落魄!因爲,這沖鋒的軍陣太過于壯觀,讓人心馳神動,豪情陡升!
在淩冽的北風之中,在陰沉的天空下,在這片鮮血浸潤的土地見證下,一萬八千餘名明軍騎兵分兩翼從側方斜插入了螨清軍陣中。這種壯闊的沖鋒場景,絕非言語所能描述。
山崩地裂,岩漿迸發。
明軍尚紅,一隊隊明軍如同跳動的火焰,向螨清兵的陣中覆蓋而去。以火山爆發的熔岩來形容,倒是恰如其分!
話說,螨清兵陣何其之兇悍?軍中披甲兵多,老兵多,有擡炮。但步卒對付沖刺而來的騎兵,沒有足夠的長槍大陣是不夠看的。而讓騎兵退出戰場的,從來就不是炮兵,而是坦克。
換言之,在袁崇煥親率關甯鐵騎不計損傷,以多打少,悍勇的突擊之下,兩翼騎兵完成戰術動作,如同兩把鐮刀在螨清兩白旗軍陣中劃出了兩道美妙的弧線!
爾後,這看似堅固的軍陣,在斜插式沖鋒中潰散,奪路而逃。
馬蹄聲、号角聲、嘶鳴聲、呐喊聲,就仿佛是一曲極其美妙的音樂演奏到的高潮之時。
是的,這帶給建奴、狗鞑子們死亡的樂章,就像是仙樂一般,令人聞之而酣暢淋漓!
壯哉,關甯軍!
且說,鑲白旗的固山額真圖爾格在軍中大旗之下,他是關甯鐵騎突擊的第一目标。
祖大壽率領子侄,家丁直撲圖爾格。
此獠也是猛将,在第一波鑿穿的沖鋒中,格殺兩名明軍精銳。但不等他喘口氣,跟在祖大壽之後的祖寬所部三千人沖擊而來。祖寬手裏一把大刀,所向披靡。
兩合之後,一刀将圖爾格斬于馬下。但見喉嚨被割破,其頭歪着,嘴裏嗬嗬的叫着,口中湧出大量的血,掙紮幾秒死去!
且說右翼,曹文诏一馬當先,率其部爲袁督師前驅,鑿穿軍陣後,在混亂之中,将時年十六歲的多铎和其親衛白甲兵數十人團團圍住。
嗤。
曹文诏手起槍落,一奴墜馬身死。
嗤。
曹文诏再殺一人,直奔被圍着的主将而去。
多铎這個時候再沒有昨天晚上的嚣張,一張白臉上全是焦急和惶然。騎着馬帶着越來越少的護衛在明軍陣中沖殺,驚惶的大叫道:“二哥,二哥,二哥救我。”
多爾衮沒有抛棄這個部屬實力極強,又對他言聽計從的弟弟,率部拼死将多铎救回來,二人率部倉惶的向遵化城逃去。
跑了幾裏路,多爾衮在馬背上回頭去看,但見天際邊殘陽如血!他咬牙切齒。
多铎淚流滿面。
此時,戰場之上,袁崇煥摘下頭盔,暢飲着糖水。
親衛袁一刀護衛着他。
祖大壽哈哈大笑,滿身血污的尋着袁崇煥,行禮道:“末将爲督師賀!”
祖寬正在斬殺建奴,割首級。
曹文诏率部在遊弋,護衛戰場。
…
…
京師決戰賴群雄,将士如雲唱大風。自信揮戈能殺奴,河山依舊戰旗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