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苑曆經曆明朝曆代皇帝的修建,已經頗有氣象。當然和螨清的皇家園林那是沒法比。
明朝皇帝一年就一百萬兩的金花銀和貢品,内帑的收入和礦監相關。根據曆史記載,萬曆年間一年的礦監稅收也就兩百萬兩白銀而已。螨清皇帝收入可不隻這麽點!
王雙召見孫承宗的地方依舊是在昭和殿的偏殿中。朱紅的殿宇,屋頂的琉璃瓦在午後的陽光下發熱。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孫承宗一身朱紅色的官服,大禮向王雙叩拜。
“免禮。朕第一次見卿。卿且擡頭。”
王雙看着眼前的老者滿是皺紋的臉,心中感慨萬分!他穿越來明朝快兩個月,終于見到了能改變明朝在軍事上頹勢的關鍵人物。
這就和穿越到北宋末年當皇帝,一定要找到韓世忠、嶽飛一樣。這等名将就是帝王腰膽。
孫承宗就是能改變明末命運的人!這個改變命運不是指的政治,而是指的軍事!
現在的問題就剩下要讓眼前這位老者爲他效力!
根據明史記載,孫承宗在崇祯十一年,在螨清入寇時,帶領家人守衛家鄉高陽,全家戰死。滿門壯烈。
換言之,即便孫承宗此時已經是六十七歲的高齡,但他此後的身體還不錯的。
“先生請坐。朕這次和先生的談話時間可能會長一點。”
王雙讓小太監王彰給孫承宗拿了一把官帽椅過來,他也坐在孫承宗的對面,擺出促膝長談的架勢:“朕想問孫先生在來京的途中有沒有遇到饑民?”
孫承宗感受到皇帝對他的禮遇,雖然這個禮遇有點粗糙。因爲作爲臣子和皇帝面對面坐着,對他來說實在是個苦差事。因爲正眼看天顔乃是大罪。
但想着皇帝今年也不過才十八歲而已,倒是情有可原。
想了想,孫承宗說道:“崇祯元年夏,畿輔旱,赤地千裏。陛下是想問沿途的災民如何?一秋一冬,一春一夏,受災的百姓要麽死了,要麽依附大族當奴仆求得一命,要麽聚衆當了盜賊。”
他說的比較懇切、直白。其一,天子聽進去是最好的。其二,聽不進去,正好過段請辭。
王雙沉默了片刻。是啊!一秋一冬,流離失所的農民還能有什麽去路,反正不可能在官道,在城市邊上去礙着貴人的眼。亂世人命如草芥啊!
但是明王朝這幫貪婪的統治階級,再不願意讓渡利益給百姓,這些聚衆當了盜賊的百姓就會毀了他們!
真當這兩千年來的治亂循環是開玩笑的嗎?
你讓我活不下去,那除了造反,還能做什麽?哪裏有壓迫,哪裏就有反抗!這是至理名言。而且不會以個人的意志爲轉移!
“百姓是天下的根基。而中國曆代王朝的問題,歸根結底就是土地的問題!”王雙輕歎一口氣,說道:“孫先生自高陽而來,沿途所見,還有我執政快兩年,你有什麽要對我說的嗎?”
孫承宗是什麽人?他當年的科舉成績是全國第二名。這種人的智商根本無需置疑。而且他是在戰争中學習戰争,最終成爲戰略級的軍事人才。
他對王雙提出的兩個觀點。第一個:百姓是天下的根基。他極其的認可。這是任何一個儒家的士大夫都會認可的言論。
第二個則是讓他感到有些震動。他這輩子的經曆多和邊事有關。先爲翰林官,繼而出鎮山海關、遼東,督師薊遼。但曆代興衰的問題,他同樣有思考過。
而曆代王朝興衰是土地問題的觀點,讓他耳目一新。
禦前奏對,不可能長時間不說話。一言一行都是要記入史冊的。孫承宗起身道:“臣請陛下勤勉于政事。”
“坐着說。”王雙擺擺手,“孫先生,朕一年多以來不是沒有勤于政事,早朝不斷。但事實證明于事無補。國朝至此,首先不應該是朕勤政去垂範,而是要恢複張居正的考成法。我剛剛已經下旨讓内閣去辦。估計是要物議紛紛。呵呵!”
明朝第一大禍害就是言官。言官之禍,更甚于太監!多少事情都是壞在此輩手裏?
明朝現在的風氣不是言論不自由,而是言論太自由。搞得不管做任何事情,四周都是嘈雜的聲音。
他雖然信任孫承宗的才能,也想要施恩于孫先生以求收爲己用。但不是什麽話都會和孫承宗說。
言官風聞奏事,言者無罪。這是明朝的特色和規矩。屬于政治正确的那一類東西。他說出來,孫承宗八成是要勸谏他的。
孫承宗沉吟片刻,再勸道:“陛下,東林諸公俱是有功于國,還請陛下善待之,信任之。”
王雙看了孫承宗一眼,輕輕的搖搖頭,把他的态度表達的非常明确。很明顯,昨天晚上李邦華見孫承宗,估計是說了些什麽。說道:“孫先生,黨人之争,說白了還是人事之争。
我作爲皇帝,評判一個官員的能力,不是看他說了什麽,也不是看他是誰誰的門生、座師,出身于哪裏。而是要看他能不能做事。
我并不忌諱朝堂中存在着黨派。閹黨、東林黨。天啓年間的浙黨、楚黨。朝中無派,千奇百怪!”
這就是他對黨争的心裏話。想要消弭黨争,那是在扯淡。但是控制黨争,這是可以做到的。而且,他希望将來的朝堂之中,最多最大的是保皇黨。
孫承宗心中歎口氣。從他的角度而言,皇帝這番話還不是“聖心獨裁”的變種版本?但皇帝都對他解釋到這份上,他作爲臣子還要怎麽說呢?難道逼迫君父嗎?
王雙見狀,便道:“朕知道孫先生不信,将來如何,還請先生在朝堂裏做個見證。若朕沒有兌現今日的話,還請先生谏言。”
孫承宗連忙從椅子上站起來,再次躬身行禮,“臣不敢!臣既蒙天恩起複,敢不盡職?”
王雙微怔,然後心裏忍不住長歎一口氣。唉!
這和他想的劇本完全不一樣啊!他本意是要收服人心,讓孫閣老好好的爲他效力。但是,他現在發現這是在扯淡。
第一,人家孫承宗活到六十七,絕頂聰明,宦海沉浮,他就算是皇帝,幾句話能讓人家嘔心瀝血,做到諸葛武侯那份上?不可能的!
第二,他收服什麽?他實在是太小看封建禮法了。他既然是皇帝,孫承宗認他這個合法的皇帝,就會盡職的給他幹活。
其他的所謂君臣相得,肝膽相照,這恐怕就得以後慢慢來了。
想明白這種種緣由,王雙心裏既有些失落,又有些振奮,起身扶起孫承宗,說道:“朕欲将兵部并入五軍都督府,改爲樞密院。以孫先生任樞密使,總攬軍事,入閣預機務。還請孫先生幫朕!”
王雙對着孫承宗躬身一禮。
雖然他的小算盤打錯了,但“禮賢下士”這套路他還是會的。三國演義這本書裏就大把的案例啊。
孫承宗給皇帝這一手唬的胡子都在抖,他有一把很漂亮的胡須。叫做:相貌奇偉,胡須張開像戟一樣,聲音渾厚。
哪有天子、君父向人臣躬身行禮的道理?誰敢受?
他趕緊跪在地上,惶恐的請罪道:“臣死罪!爲人臣,豈敢受陛下這一禮。臣一定不避艱險,盡心任事,”
王雙心裏頓時就是一笑,這才是封建帝王的正确打開模式啊!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