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守忠此言一出,除了其手下的幾名親信心腹外,包括吳縣令派來的私人幕僚和其他幾名随行人員在内,在場所有人都是一驚。帳内負責安保的幾名鄒振遠親衛甚至已經從腰間抽出了“五九”式手槍,并打開了保險。守在帳外的親衛也聞訊而入,平端着“五九”式半自動步槍,黑洞洞的槍口對着韓守忠等人,隻要鄒振遠一聲令下,眨眼之間就能将他們一行人打成篩子。
不過,鄒振遠卻并沒有下令抓人。一來,如果韓守忠真想對他不利,就不會當面将韓德樞的密令向他講出來。二來,就算韓守忠此舉是以退爲進,想借機令自己放松警惕,而後再突然難,鄒振遠也不認爲對方能夠占到任何便宜。畢竟,當初兩人相處之時彼此較技自己從未輸過,而這十餘年來自己亦是每日勤練武功,從未有過中斷,他有足夠自信在貼身近戰中勝過對方——盡管名義上是雙方和談,且對方降意明顯,但出于安全考慮,周軍依然不可能讓對方帶着兵器進入中軍帳,收繳武器自然是不可缺少的環節。
所以,鄒振遠聞言不過是淡淡一笑,擺了擺手,示意親衛們将槍收起來,然後語氣平靜的問道:“既然韓德樞密令兄長借談判之機刺殺于小弟,爲何兄長不但不遵令而行,反而要将此事合盤托出,就不怕事後被韓德樞怪罪,或者被旁人指爲賣主求榮、貪生怕死之輩嗎?”
韓守忠聞言苦笑一聲,說道:“賢弟這不是明知故問嗎。爲兄雖是一介武夫,卻也不是蠢人。且不說這裏是周軍中軍大帳,親兵家将守衛森嚴,豈有我等趁機難的機會。單就武功而言,就算爲兄和這些個随從群起而攻,亦不會是賢弟你的對手,刺殺根本沒有成功的可能。更爲重要的是,若是刺殺失敗,賢弟你毫無損也就罷了。可萬一賢弟你過于放松警惕,讓爲兄占了一招半式的便宜将你傷到,隻怕這鶴野城便會成爲第二個句容城。前車之鑒不遠,爲兄又怎會爲了自己的名聲而置鶴野城内八千守軍、近萬百姓的身家性命于不顧呢?”
如果單從行爲上講,韓守忠此番作爲确實夠得上貪生怕死、賣主求榮了。就算有關投降周軍的決定是由韓守忠和吳德明以及城内大部分官員守将共同做出的,但作爲目前鶴野城内權力最大、說話最管用的人,前者的要負的責任絕對比其他人來得大。不過,一方面自打周軍北伐以來,遼國各州縣城池的官員守将不戰而降、獻城納土者層出不窮,其中更是不乏契丹本族文武,又有誰會去指責韓守忠這個漢軍鄉丁都指揮使。另一方面,韓守忠選擇背叛韓德樞、拒絕執行其刺殺鄒振遠的計劃,既是爲了保全鶴野城内八千兵将、近萬百姓的身家性命,亦是爲了全與鄒振遠的兄弟之義,而不是爲了自己個人的成敗得失。雖然從契丹朝廷和韓德樞的角度來看是不忠,但在鶴野百姓、兵将的角度來看卻是大仁,在鄒振遠的角度來說更是大義。其犧牲自己名聲而保全兄弟及百姓、兵将的行爲不但不該受到貶損,反而應該予以褒獎。所以,聽完韓守忠的解釋,鄒振遠不由心生感慨,站起身形,整理衣冠,向自己的兄長深施一禮,說道:“兄長高義,小弟代城内兵将、百姓謝過兄長。”
韓守忠雖爲兄長,可如今雙方身份差距擺在那裏,他也不敢托大,連忙起身避開,将自家兄弟扶住,說道:“賢弟折殺爲兄了。”
鄒振遠卻并未就坡下驢、順勢而起,而是堅持一揖到地,這才直起身形。兄弟二人重新坐下,鄒振遠有些擔心的問道:“兄長所爲固然是爲保全城内兵将、百姓的身家性命,對得起天地良心。隻是,小弟聞那韓德樞乃是心志堅定、殺伐果斷之人。再加上其對契丹朝廷和那個‘睡王’耶律璟又是死忠到底,不然也不會以鶴野城八千兵将、近萬百姓爲代價,讓兄長刺殺于我。如今,兄長不但不遵他的命令刺殺小弟,反而不戰而将鶴野城獻出,那厮若是得知,必會恨兄長入骨。兄長與我大軍同行自然不會有事,怕隻怕韓德樞無法制裁兄長而将氣撒到兄長家人身人。咱們兄弟二人還需想出一個萬全之策,以保兄長家人無恙才好。”
韓守忠聞言卻是灑脫一笑,擺了擺手說道:“此事賢弟不必擔心。此番爲兄違抗左相之命,私下與賢弟達成協議,雖說是仁義之舉,然則爲兄及爲兄的祖輩畢竟深受左相及左相父祖的恩惠,遼國朝廷對爲兄亦是封賞不斷,就這方面而言爲兄所爲确是不忠。若是因爲自己的行爲而令家人特别是父母受累,則更是不孝。是以,爲兄在出城之前便已想好,待此間事了,鶴野城平穩交給周軍接管,爲兄便單人獨騎返回遼陽城,向左相負荊請罪。爲兄雖然罪不可贖,但念在這些年來鞍前馬後爲左相效力、爲朝廷盡心的份上,隻要爲兄回去領罪,想來左相是不會再爲難爲兄的家人的。”
“那怎麽行!”鄒振遠聞言急道,“鶴野城之事一但傳入遼陽城,那韓德樞必會恨兄長入骨。兄長此時回返,豈不是自投羅網、自尋死路嗎?萬萬不可,萬萬不可呀!”
“不如此又能怎樣?”韓守忠無奈的說道,“難不成要爲兄坐視家人替我受過而無動于衷嗎?”
“如今鶴野城已被團團圍住,城内的情況遼陽城那邊一時半刻是不可能知曉的。大可待此間事了,小弟即刻率大軍裹挾着兄長手下的那五千兵馬繼續北上,使他們沒有機會去通風報信,從而趕在韓德樞得到相關消息之前便将遼陽城一舉攻下,讓其沒有機會加害兄長的家人豈不更好。”鄒振遠提出了自己的計劃。
“賢弟把事情想得容易了。”韓守忠搖了搖頭道,“一來,裹挾哥哥那五千人馬北上勢必拖慢大軍行進度,遼陽城那邊得到鶴野城消息的可能性也就會越來越大。二來,哥哥我相信除了那些個安插在我身邊的親信之外,左相在鶴野城内乃至城外鄉裏之中很可能還會有打探形勢、通風報信的探子。你這邊包圍一撤,甚至不等你撤圍,那些藏于鄉野的探子就已經聞風而動,将消息傳遞給遼陽城。估計你還沒看到遼陽城的影子,左相那邊已經把哥哥我的家人殺了個一幹二淨。所以,依哥哥我看,最穩妥的辦法還是我去領罪,以我的性命換回全家的平安。”
盡管鄒振遠打心眼兒裏不願意放自家兄長回遼陽城自尋死路,可卻也明白自己剛才提出的辦法漏洞很多,實在不是什麽良策。至于與自家兄長演一場戲,故意制造假象,讓外人以爲韓守忠刺殺成功,自己身受重傷乃至一命嗚呼的計策,亦因爲很容易引起周軍前軍甚至是後軍出現混亂,且這樣會憑空給遼陽城及沿線其它由契丹軍控制的城池守軍鼓勁打氣、增強鬥志,最終在提出來之前便被鄒振遠自己否決了——畢竟,若要事情做得足以以假亂真,就要極力限制知曉真相的人員,這樣一來對根本不了解實情的周軍兵将的軍心士氣的打擊可是非常大的,右路軍總指揮黃海那邊能不能同意尚在兩可之間。更何況,要想實施這一計策,炮轟鶴野城是必不可少的一步,不然是很難令韓德樞相信的。而這一點,漫說黃海那邊肯定不會同意,就連鄒振遠自己都無法說服自己接受。
就在鄒振遠一籌莫展、韓守忠打算以自己的命換家人的命時,陪同鄒振遠進行談判的周軍成員裏一名身材瘦高、表情冷淡、迷彩作戰服的黑色軍兵種标識胸章上繡着劍盾圖案、同樣是黑色的領章上則繡着劍盾、松枝及一顆金色将星的中年男子在椅子上微微欠了欠身,不帶任何語氣的說道:“若既不想讓韓将軍回遼陽城自投羅網,又想要保住其家眷親族的身家性命,副都指揮使何不調動鶴野、遼陽兩城的‘暗羽’相助。以‘暗羽’的能力,在我軍攻取遼陽城之前将韓将軍家眷暗中送出城外,或者在城内隐秘之所暫時隐藏起來,想來還是能夠做到的。”(天上掉餡餅的好活動,炫酷手機等你拿!關注起~點/中文網公衆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衆号-輸入qdread即可),馬上參加!人人有獎,現在立刻關注qdread微信公衆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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