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比較幸運的是,後周朝廷和穿越團隊對這支遠道前來進貢的使團沒什麽興趣,并未像之前強留李光信一樣将其族弟李光俨也扣下來。而是依照常例,将定難軍使團安置到朝廷館驿住下,待天子按制賜予恩賞之後便可以自由離開了。也正是利用這幾天的空檔期,那名随使團而來的白臉男子以遊覽開封爲名,向正使李光俨告了假,開始了自己的行動。
實際上,自定難軍一路行來,特别是在開封附近遇到了一支正在進行野外拉練的“飛龍軍”步兵部隊後,這個白臉男子便已經确定坊間傳說及朝廷邸報所言非虛。如今正掌控着後周朝政的“清園”兄弟正是他和他的同伴們所想象的那類人,并暗自慶幸自己這番進京是賭對了,以自己和同伴的才能,隻需獲得對方的接納和認可,必定會平步青雲,榮華富貴不在話下,遠比現在屈尊于黨項人手下做事要有地位、有前途得多。
不過慶幸歸慶幸、憧憬歸憧憬,他卻并沒有輕舉妄動。因爲他很清楚,以自己現在的身份地位,如果貿然去“清園”兄弟面前自薦,一來很可能根本見不到權傾朝野的王崤峻、張維信、徐紹安等人。二來像王、張、徐這樣的朝廷重臣,關注的人一定很多,自己毛遂自薦未能成功的消息隻怕很快就會傳得盡人皆知。而消息一旦傳到黨項人耳朵裏,則很可能會引起對方的猜忌與懷疑——自己在夏州雖算不上什麽重臣權貴,可定難軍高層腦卻很看重自己和同伴的才能和技藝,對方是絕不希望自己棄定難軍而轉投朝廷的。況且,直接繞過可能是自己認識的那個人直接與“清園”兄弟接觸也是一件并不符合常規又很犯忌諱的事情。
隻是,要想通過可能是自己認識的那個人去和“清園”兄弟相識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爲自己隻是通過朝廷邸報知道對方是大周水軍的高級将領,其他情況就不是很清楚了。僅僅依靠這些消息,想要在諾大的開封城找到這樣一位應該并不常駐京城的将領雖說不上大海撈針,卻也不是幾天時間就能辦到的——特别是自己不能以官方身份活動時更是如此。
眼見一連數日的找尋都因爲掌握的信息過少而一無所獲,朝廷賜予恩賞的日子就在兩日後,自己的歸期已近,白臉男子不由得心中焦急。經過一番權衡之後,他決定若是今日再無收獲,便冒險直接去找“清園”兄弟中的王崤峻、張維信或者徐紹安等人,無論如何也不能放棄可以改變自己命運的機會。
于是,在又一次無功而返後,建隆四年陰曆九月十五一早,白臉男子将自己收拾得整齊利落、神采奕奕的出了定難軍使團的駐地,一路打聽着找到了王崤峻的府邸所在地。
當遠遠望見那座被開封人稱爲“清園城”的“清園”兄弟們府邸群的時候,白臉男子不禁後悔不疊。對開封城内地理一竅不通的他根本沒有想到,“清園”兄弟在開封城内是集中居住,大家的府邸都是建在一起并自成一體的。這也難怪自己之前幾天無論怎麽打聽,也找不到自己想找的人的府邸。因爲對方根本就沒有一座獨立府邸,且又不像王崤峻、張維信等在朝的重臣那般有名,能找到才是怪事。
隻是,“清園城”雖然好找,可由于這裏是身在開封的所有“清園”兄弟的聚居區,所以這片府邸群面積廣大、房屋鱗次栉比,亭台樓閣、花園池塘亦是星羅棋布,真就宛如一座小型城池。漫說白臉男子這個外來戶,就算是開封本地人,沒有熟悉“清園城”内部街道地形的人帶領,也會在裏面迷路。更爲重要的是,作爲穿越團隊成員的聚集區,“清園城”周邊戒備森嚴,除非有穿越團隊保衛部頒的通行證件,否則的話,就算當朝宰相來訪,也要出示自己的官憑印信,待得到被訪者的确認之後,才能進入“清園城”内。
如此一來,以平民裝扮出現在“清園城”外的白臉男子漫說是找上王崤峻等人的府門,就連最外圍的警戒崗哨都通不過。這令歸期已近的白臉男子不由得心急如焚、焦躁不已。而且,由于其既沒有任何官憑印信,更沒有通行證件,又在警戒哨周圍逡巡不去,已然引起崗哨内衛兵的注意。負責這處位于“清園城”“南三門”(南側三号大門)警戒哨位的劉班長一邊命令自己手下的哨兵密切監視此人,一邊吩咐自己的副班長去向負責城内安保和情報事務的“清園城”親衛營和“暗羽”“清園城”分堂報告情況,準備一俟得到指令,便将門外這個神秘兮兮、鬼鬼祟祟的家夥給抓起來好生拷問一番。
正在“清園城”“南三門”外急得團團轉的白臉男子自然不知道自己已經成了門口警戒哨位的重點監視對象,兀自在那裏時而向城内探頭探腦,時而向通往城門口的大道方向張望,希冀着能在這裏碰到自己可能相識的那個人。可惜的是,期間雖然有兩撥官員儀仗進“南三門”,一撥官員儀仗出“南三門”,但進城的是前來拜訪城内“清園”兄弟的其他朝廷官員。而出城的盡管也是一位武将,可即便不認識儀仗中那面繡着“開國伯、殿前司步軍都指揮使、左武衛上将軍、領宣州防禦使王”字的官幡認旗,通過對方的相貌,白臉男子也确信這位騎在高頭大馬上、身着北平軍制式軍裝——現在亦是大周中央禁軍制式軍裝、肩頭扛着兩顆金星、威風凜凜的将軍既不是自己認識的那個人,也不是權傾朝野的宋國公王崤峻。
一次次的希望,又一次次的失望,白臉男子的耐心一點點的被耗掉。眼見時近正午,白臉男子覺得不能再這樣幹等下去了,他決定如果遠處那隊正往“清園城”而來的官員儀仗再不是自己要找的人,那就拼着被門口的哨兵捉拿問罪的風險,也要硬往裏闖一闖。如此一來,城裏的衛兵肯定會審問自己,那樣的話,自己或許可以見到要找之人。當然,這種可能的前提是自己要找的那人确實是“清園”兄弟的一員。如果不是的話,自己這“擅闖禁地”的罪名指定是逃不掉的了,到時候下場如何可就不好說了。
白臉男子在那裏準備孤注一擲,“南三門”警戒哨位的劉班長卻已經與城内親衛營和“暗羽”分堂派來的幾名親衛和探員商量好了抓捕方案,開始進行布置。就在自遠處而來的那隊官員儀仗行進到距離“南三門”還有四五十步,白臉男子準備走上前去仔細辨認一下那位騎在馬上的禁軍将領的相貌時,早就将其暗暗包圍在中間的數名身着便衣的親衛營親衛和“暗羽”探員已經一擁而上,扭胳膊的扭胳膊、抱腰的抱腰、按腿的按腿,眨眼之間便将白臉男子死死的控制住,并繩捆索綁的押到一邊,以免影響正向大門而來的那隊儀仗進“清園城”。
事到如今,雖然已經被人制住,可白臉男子卻仍不甘心,一面拼命掙紮,一面高聲呼喊道:“某不是歹人,某是來尋訪故人的!某不是歹人,某是來尋訪故人的!”
白臉男子呼喊的聲音雖高,負責抓捕他的親衛和“暗羽”探員卻不爲所動,一面将其強行拽到道邊,一面拿出塊破布塞住他的嘴巴,以免打擾了正準備進城的那隊官員儀仗——不用看官幡認旗,親衛和“暗羽”探員們也認得來的是自家長。
盡管被人按着肩膀,可白臉男子還是盡力的擡頭往上看,希望能在正從自己身邊經過的官員儀仗中找到自己要找的人。待看清馬上将領的相貌,這白臉男子先是一愣,緊接着就雙眼放光,随後便開始死命掙紮,拼盡全力的大喊。隻是由于嘴裏塞着破布,他的呼喊在旁人聽來不過是一些嗚嗚喝喝的聲音,根本不知道他在喊些什麽。
不過,或許是冥冥中自有天意,或許是白臉男子交了好運,亦或許隻是單純的對親衛和“暗羽”探員在“清園城”門口抓人這種從未生過的事感到新奇,那位騎在馬上的禁軍将領在路過白臉男子的時候下意識的低頭看了他一眼。
盡管白臉男子因爲拼命掙紮帽子也掉了、衣服也扯了,樣子顯得很是狼狽,且時隔多年記憶有些模糊,可其五官樣貌還是跟十多年前沒有太大的變化,馬上的禁軍将領還是能辨認得出來的。因此,這一看之下,馬上的将領先是不由得一愣,随即便命儀仗暫停,自己也從馬上下來,走到白臉男子身邊,示意正用力壓制着他的親衛和“暗羽”探員們将其臉龐擡起來,仔細辨認了一番,然後有些驚訝、有些驚奇、有些驚喜,同時又有些不太确定的問道:“你莫非是邱明博邱兄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