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劉萍蘭在描述所謂柳茂和柳萱兄妹二人相貌時有意說錯,可綜合劉飛及劉府其他人描述畫出來的人像還是令王崤峻、張維信、徐紹安以及錢遠山一眼就認出這正是他們這兩三年一直在設法搜捕,卻一直沒能将其捉拿歸案的張飛、張燕兩兄妹。隻是,由于此時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如何盡快偵察到張家兄妹及其同黨下落這個問題上,而且對方很快就将拿走的海捕公文送了回來,以至錢遠山一時之間竟沒有想起來前些天劉萍蘭在看到自己放在府中,準備迎接完五哥再下荊湖各地的包括張家兄妹在内的一批海捕公文後,曾經以好奇爲名拿了其中幾張回去研究過幾天的事情。
眼見所謂柳家兄妹實爲張家兄妹的畫影圖形出來後,自家夫君并沒有過來質問自己爲何明知道柳家兄妹與海捕公文上的通緝犯相貌相像卻沒有透露任何消息,自己此番實施報複計劃中最不确定因素應該已經不存在,原本爲此準備了一大套說辭的劉萍蘭暗暗松了一口氣,并連連向老天祈禱自己的計劃一定要成功。而與劉萍蘭的略有放松不同,曾經與張家兄妹過往甚密的劉飛,在此時得悉對方身份後立時變得惶恐不安、戰戰兢兢,生怕國公王崤峻和身爲吏部侍郎、專門負責官員考驗的張維信懷疑自己與張家兄妹、與“飛燕堂”暗中有什麽勾結。那樣的話,不要說丢官罷職,搞不好連自己以及全家人的性命都難保。
好在王崤峻并未因爲被刺而影響判斷力,更沒有喪失理智,同時也很清楚一個聽話的本地官吏群體對現階段朝廷穩定荊湖局勢以及日後展荊湖之地非常重要。因此,在聽完劉飛的自辯後,王崤峻不但沒有遷怒于對方,反而非常大度的表示“不知者不怪”,并一邊拍着劉飛的肩膀,一邊鼓勵道:“本國公對劉知州以及荊湖所有本地官員還是信任的,隻要諸位同僚盡心爲朝廷效力,朝廷和官家是不會虧待汝等的”。
王崤峻的寬容與安慰令劉飛心中稍安,他一面謝過這位大周第一權臣的不罪之恩,一面連連向對方獻忠心,表示從今之後,自己一定會盡心竭力爲國公、爲朝廷效力,惟國公馬是瞻。
幾句寬慰之語便令這位在荊湖本地的官員中聲望頗高,在這些荊湖本地官員心目中的地位僅次于錢遠山和曾志林的劉知州對自己表忠心,王崤峻覺得還是很劃得來的。盡管劉飛此時的表态有多少是真實的心理反應、有多少是虛假的讨好獻媚還不好說,可危急時刻依然能得到大周第一權臣的信任和鼓勵,這份恩情已經在劉飛的心裏面種下了,日後勢必會生根芽。雖說其是否會結出自己需要的果實來尚需時間驗證,但考慮到錢遠山、曾志林兩位兄弟身爲朝廷重臣,不可能長期在地方爲官,荊湖之地的治理、特别是民政方面最終還是要交出來由文臣擔任,是以就目前的情形來看,很有可能升任湖南道最高民政長官的劉飛還是很值得拉攏一下的。
送走了感恩戴德的劉飛劉知州,王崤峻的注意力便轉到了對張家兄妹的追查上面來。盡管自己毫未傷,在整個刺殺過程中除了刺客自己之外,也沒有其他人員遭到傷亡,可身爲大周第一權臣的宋國公遇刺,若是不能盡快查明兇手下落,将其捉拿歸案,于朝廷的臉面上也是不好看的。
實際上,不用王崤峻督促,自打國公爺被情報部追捕多年依然逍遙法外的“飛燕堂”餘孽行刺的消息傳出,情報部上至梁子嶽、鄭知微,下至每一名探員,個個都覺得臉上無光,誓此番就是上天入地、搜山檢海,也要把張飛、張燕兄妹二人以及他們的同黨抓捕歸案。就連一向很少直接向各分站直接布命令的張曉菲,也因爲自家夫君險些被刺殺而惱怒不已,破例以情報部主管(“暗羽”總堂主)的身份,給各地分站(分堂)下達了懸賞令,開出每人三千貫的價錢,懸賞捉拿張飛、張燕兄妹,死活不論。
事實證明,這種知恥而後勇的經曆,以及巨額的懸紅可以最大限度的調動當事人的積極性,可以使他們将自己的潛能完全揮出來。同時,也得益于張飛此次率手下前往南唐是爲形勢所迫,身邊又有劉萍蘭派來的心腹家丁跟随監視、引導帶路,不但使其無法像以往行動之後那般劃整爲零、分散撤離,隻能幾十個人聚在一起東下,而且還要在沿途設法散播朗州大周宋國公遇刺案乃是江南國主李煜所主使的假消息。因此,僅僅隻用了十天的時間,建隆元年陰曆三月二十三,有關張飛一行人行蹤以及其可能主使者的消息便已經被快馬傳遞到了湖南道安撫制置使府内,擺在了前幾日才匆匆趕到,代替張維信在這裏坐鎮指揮行刺案偵破、抓捕工作的梁子嶽面前。
盡管五哥、七哥、八哥在離開朗州返回京城開封前并沒有限定現以及抓捕張飛、張燕等“飛燕堂”餘孽的日期,可梁子嶽在搜捕張家兄妹及其同黨的事情上卻不敢有絲毫的懈怠。一方面,不管怎麽說,五哥王崤峻在朗州遇刺,都是肩負有保護穿越團隊成員安全職責的情報部内務司的失職,自己這個主管責無旁貸——哪怕情報部内務司隻負責外圍安保。另一方面,自己在離京之前,大哥李俊武特意将自己找去,一改以往和藹可親的模樣,用少有的嚴肅而鄭重的語氣要求自己此番前來朗州務必要将張飛、張燕以及其他“飛燕堂”餘孽一網打盡,絕不能讓他們再有興風作浪能力和機會。用大哥李俊武的話說,剛聽到五弟遇刺的消息時,冷汗瞬間便濕透了身上的衣衫。哪怕報信之人馬上說明王崤峻及其他兄弟均安然無恙,依然不能阻止其一陣陣的後怕。
在李俊武看來,此番若是五弟王崤峻有個什麽三長兩短,不但會引起後周朝廷大亂,更會令得天下震動、形勢難料。就算穿越團隊憑借自己的實力穩住了後周朝堂,自己和後周各方勢力也肯定會元氣大傷,進而影響整個天下大勢。更何況,誰也不能保證在身爲穿越團隊實際領袖人物的王崤峻生意外後,整個穿越團隊還能像現在這樣保持穩定和團結。畢竟團隊中的各個小團體是客觀存在的,以往有王崤峻這個大家都能接受、都能信任的腦在,大家還可以彼此妥協、彼此配合、相安無事。一旦五弟這個重要支撐點不存在了,失去平衡的穿越團隊會不會就此四分五裂就很難說了。至于穿越團隊分裂的後果,李俊武則是想都不敢想,因爲那絕對是所有穿越團隊成員的噩夢。所以,在得知五弟王崤峻在刺殺過程中毫無傷後,李俊武不由得長出一口氣。從來不信神佛的他,當時卻是用最虔誠的态度和語言在心中默默的向所有自己能想得起來的神仙和佛陀表示感謝,感謝他們讓五弟躲過一劫、感謝他們讓穿越團隊躲過一劫、感謝他們讓後周乃至整個天下躲過一劫。
因此,當梁子嶽看到情報部嶽州、鄂州、黃州等站彙總過來的消息後,一面通過電台向開封報告,向委員會申請調動“狼牙營”兵馬。一面下令情報部朗州、嶽州、鄂州、黃州、蕲州等沿江分站的探員立即集結,務必要将已被己方探員死死盯住的“飛燕堂”作孽一網打盡,絕不可令一人逃脫。
建隆元年陰曆三月二十七日,來自情報部在荊湖及南唐五個分站的一百名精幹探員,以及來自“狼牙營”的六十名精悍兵士,于黃州城東長江邊一處荒僻的樹林之中,将等待自家妹子起來與自己彙合的張飛及其手下共八十七人團團包圍。
盡管對自己爲了等妹妹而沒有及時讓手下先行分散撤回金陵懊悔不已,可張飛卻知道現在不是後悔的時候。他很清楚以己方與北平軍“清園”兄弟以及“暗羽堂”之間的過節,自己一旦被抓是絕對沒有好下場的。與其被抓受辱,不如現在放手一搏。就算不能沖出包圍,也要本着殺一個夠本、殺倆賺一個的理念,多拉幾個對方的人墊背。是以,面對合圍上來的情報部探員和“狼牙營”兵士,張飛及其一衆手下反而迸出了前所未有的鬥志與勇氣,各揮兵器,準備與對方決一死戰。
然則,張飛及其手下想拼命,包圍他們的情報部探員和“狼牙營”兵士卻根本沒有給他們機會。“狼牙營”兵士兇猛的火力,使得所有張飛及其手下沒有一人能接近己方十步之内。若不是梁子嶽在他們出之前下達過争取留下部分活口、以便找出此次刺殺事件幕後主使的命令,隻怕對方沒有一個人能活着走出這片樹林。
雖說“狼牙營”兵士手下留了情,射擊的時候加了小心,可正所謂“子彈不長眼”,再加上身爲領的張飛以及幾名骨幹心腹爲了激勵手下鬥志而身先士卒。所以甫一開火,張飛的腹部和左腿便接連中彈倒地。眼見自己重傷不能再戰,情知一旦被抓下場肯定凄慘無比的他,不等“狼牙營”的醫護兵沖過來搶救,便舉刀抹了脖子,就此一命嗚呼。也正是由于有了張飛這個“表率”在那裏,因此戰鬥結束後,最終被生俘的“飛燕堂”餘孽都隻是些最下層的小喽啰,其他心腹和核心骨幹不是被打死就是自行了斷了。以至負責此次抓捕行動的情報部鄂州站站長(“暗羽”鄂州分堂堂主)拿着朗州那邊來的畫影圖形,看着地上早已流幹最後一滴血的張飛,不由得生起一種欲哭無淚的感覺——也正因如此,有關張燕與劉萍蘭存在妥協、交換、劉萍蘭爲自己的利益私放“飛燕堂”餘孽的情況,這些被抓獲的“飛燕堂”低層成員并不知曉,讓劉萍蘭得以躲過一劫。
好在,盡管沒能活捉張飛及其親信骨幹,可此番行動畢竟幾乎将“飛燕堂”殘餘力量一網打盡,也算是大功一件。因此,當消息傳到朗州後,梁子嶽當即下令嘉獎,并在請示委員會和張曉菲後,兌現了當初的懸紅——由于張飛是自殺,所以這筆獎金由所有參與圍剿行動的探員和兵士平分。随即,便将此次行動相關情況,以及“飛燕堂”另一位總堂主張燕、原“飛燕堂”北平分堂副堂主施然——據被抓獲的“飛燕堂”孽交待,施然爲接應落在後面的張燕,在大隊離開黃州時朔江而上,往鄂州方向而去——目前依然在逃消息向開封方面做了彙報。
盡管被抓獲的“飛燕堂”餘孽由于身份較低,并不清楚有關此次朗州刺殺王崤峻行動的始末緣由、不能證實或否認南唐小朝廷确如傳言所說的那樣參與其中。但這并不會影響穿越團隊将此次朗州刺殺案認定爲“飛燕堂”與南唐小朝廷相互勾結,妄圖以此阻撓大周一統天下步伐的險惡陰謀,并加以利用。
于是,在下令情報部繼續追捕張燕及施然的同時,穿越團隊委員會決定将原計劃對後蜀的征伐延期,轉而利用此次刺殺事件爲借口,将進攻的矛頭直指江南最強大的割據政權——南唐。消息傳來,知道自己精心布置的報複計劃已然成功,金陵城裏那個昏庸的李煜即将爲當初自己的愚蠢與自私付出慘痛代價的劉萍蘭不禁潸然淚下,在心中默默禱念:“舅父在天有靈,那個殺千刀的李煜已經來日無多,您的血海深仇很快就能得報,舅母和一衆兄弟姐妹們的苦日子也很快就能結束,您在九泉之下應該可以瞑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