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趙匡胤一聲令下,兩個弩炮營、一個霹靂炮營(裝備射開花彈的前裝火炮)在四個火槍營、兩千弓弩手以及三千巨盾、長槍和刀盾兵的掩護下,直趨澶州城南門外,離城三百步排開陣型,開始對澶州城南門及兩側百餘步的城牆進行猛烈轟擊。
雖說與“飛龍軍”相比,“神機軍”的火器無論是數量、威力、精度都相去甚遠,根本就不在一個檔次上。可上百架弩炮、三十門霹靂炮集中起來,對不過兩百來步長的城牆進行不間斷轟擊,其對于城上守軍的殺傷及心理震撼依然是巨大的。如此大規模的轟擊,即便是京城中的禁軍也是難得一見,何況是像鎮甯軍這樣一直鎮守地方的兵将。巨大的聲音、強大的殺傷力,對從未接觸過火器的鎮甯軍的沖擊與震撼可想而知。更不要說那些幾天前還是平民百姓、臨時被征召來參與守城的本地青壯,此前不僅沒有見識過火器轟擊的威力,就連火器長什麽樣都沒見過,甚至是連聽說都沒聽說過。如今,開戰第一天,就經曆如此猛烈的打擊,其結果可想而知。在第一撥火藥包和開花彈落在城牆上并轟然爆響後,這些被臨時征召來的青壯便立時炸了營。無論他們的上司如何制約和彈壓,都沒法阻止這些才入伍幾天的新兵丢掉手中的武器、鬼哭狼嚎、近乎瘋狂的逃離城牆,有如被洪水猛獸追趕一般,向着遠離被轟擊區域的地方亡命奔逃。
實際上,不止是這些剛剛被征召入伍的青壯,即便是那些當了幾年甚至十幾年兵的正規軍,也同樣經受不起如此猛烈的轟擊。隻不過長年從軍養成的服從命令的習慣,使他們比青壯們多堅持了幾分鍾,沒有在轟擊剛開始的時候就逃下城牆。當然,他們比那些青壯也就是強了那麽一點點、多堅持了那麽區區幾分鍾。随着第二撥火藥包和開花彈落下,這些鎮甯軍正規士兵亦如青壯們一樣陷入了無盡的恐懼與驚慌之中,繼而不顧一切的轉身往城牆下面沖去,加入了逃跑的行列。唯一不同的是,這些鎮甯軍正規士兵裏的大多數手中都還拿着兵器,而不像那些青壯一般空着雙手——這樣才能在人多擁擠、逃跑路線被阻的時候,爲自己殺出一條血路來。
随着鎮甯軍正規士兵崩潰,他們的上司也或主動轉身、或被人流裹挾,與他們的手下一起逃下城牆,尋找自己認爲安全的地方躲藏起來。于是,在轟擊開始後不過一盞茶的工夫,澶州城南門左近這兩百來步長的城牆上,便再無一名守軍存在。剩下的隻有隆隆的爆炸聲,以及翻滾而起的濃煙。
眼見澶州城南門左近已經完全被濃煙所吞噬,城樓也被徹底摧毀,變成一堆毫無意義和用處的破磚亂瓦,一直在臨時望樓中觀戰的趙匡胤放下了朝廷配的單筒望遠鏡,向着站在其身後的傳令兵微微點頭示意。而其身後的傳令兵則絲毫不敢怠慢,得令之後,立即揮動手中的旗幟,指示前面的進攻方陣按計劃實施下一步行動。
負責進攻方陣指揮的劉光義同樣不敢有絲毫的怠慢,看到後方中軍的旗令後,立即将手向前一揮,大喊道:“轒轀車出擊,敢死隊準備出。”
随着劉光義一聲令下,兩百餘輛轒轀車在近兩千名兵士的推動下,緩慢而堅定的向着澶州城南門方向隆隆行去,其聲勢也是頗爲壯觀。
盡管無論是弩炮還是霹靂炮的射擊精度都很有限,越接近澶州城南門,被己方炮火誤傷的可能性也會越大。可作爲自願參加的敢死之士,負責推動轒轀車前進以及向城門洞内裝填火藥的禁軍兵士腳下并未有任何的遲疑與停歇,依然使出自己的全部力量,同心協力的推動着轒轀車一步一步向前行進、一寸一寸的接近自己的目标。
随着轒轀逐漸接近澶州城南門,負責南面防禦的張永德嫡長子張懷勝也漸漸判斷出了敵軍的目的所在。盡管張懷勝沒有長時間接觸過火器,但作爲前殿前都點檢張永德的兒子,他還同見識過“神機軍”操演、仔細閱讀、研究過軍中将領、特别是“神機軍”将領撰寫的一些與火器的特性、戰法、戰例等方面情況相關的兵書的。因此,不過是片刻工夫,張懷勝便從城下“神機軍”的火器轟擊造成的驚慌、恐懼和失神中恢複過來,并很快就判斷出對方即将采取的乃是與當初朝廷大軍南征攻克壽州城所用、以火藥炸塌城門進而破城類似的戰法來對付自己父子。
不同的是,當初朝廷南征大軍對壽州城進行的火器轟擊遠比今日還要猛烈、轟擊的範圍也要大上許多,以至對方在周軍實施火藥炸城門行動過程中便舉旗投降,讓壽州城的城門躲過了一劫。而今日朝廷大軍對澶州城的攻擊顯然不可能像當初攻壽州時那般中途停止,因爲自家已經被逼上了絕路,根本沒有舉旗投降的可能,唯有抵抗到底。正所謂“困獸猶鬥”,盡管已經意識到己方難逃造反失敗、身死族滅的下場,可張懷勝卻并不想、或者說沒可能不戰而降,他還想做最後的努力、最後的抗争。
考慮到自己手中的遠程武器絕大部分都無法對城下敵軍的炮兵陣地造成威脅,且面對嚴陣以待的敵軍步兵,派人馬出城襲擊敵軍炮兵也沒什麽勝算可言。因此,張懷勝的目光便毫無意外的落在的那些行動緩慢、缺乏反擊能力的轒轀車h。唯今之計,也隻有盡全力阻止那些轒轀車靠近澶州城南門,減緩敵軍破城的度、推遲自家滅亡的時間,将這場戰事的時間脫長,而且是越長越好。并期盼在此期間天下形勢能夠生變化,從而爲自家擺脫困境帶來一線轉機。于是,張懷勝一面嚴令手下将領約束好自己的部隊,除非自己或者父親張永德下令,否則不許任何兵士擅離崗位、逃下城牆。另一方面,他指揮澶州城南門左右兩側百步之外,那些沒有被敵軍火器轟擊波及的鎮甯軍弓弩手,以強弓硬弩向那些正在一步步靠近的轒轀射火箭,以求點燃這些木制器械,減緩敵軍的進攻度。此外,張懷勝還命令城頭上少數幾部射程能夠達到要求的床弩,向敵軍的火炮陣地進射擊,以求幹擾敵軍的火器轟擊,爲己方兵士争取哪怕一點喘息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