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被眼眶中的熱淚模糊了視線而産生了錯覺,還是時間突然在這一刻停止了下來,周懿涵奇怪的發現自己手中的玉簪在距離王崤峻咽喉僅僅隻有半寸時似乎停了下來,無論自己如何用力向前遞送玉簪、無論自己腳步下如何迅速前踏,玉簪的尖端卻總是刺不到王崤峻的咽喉上。在玉簪的尖端與王崤峻的咽喉之間似乎有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無論自己如何努力都不能縮短那區區半寸的距離。
當然,這些念頭在周懿涵的腦海中不過是電光火石般的一閃而過。在一刹那的迷惑之後,她便明白了事情的原委。自己的視線沒有出現錯覺,時間也沒有停止,在自己玉簪的尖端與王崤峻之間更不存在任何無法逾越的鴻溝或者看不見的障礙,自己之所以刺不到近在咫尺的仇人,隻是因爲在自己奮力前刺的同時,對方也在快速的後退。盡管對方依然保持着仰頭飲酒的姿勢、盡管對方依然端坐在座椅之上、盡管對方的身後有許多的家具阻礙,可對方退行的速度卻絲毫不比自己奮力前刺的速度慢,以至自己無論如何也無法彌補雙方之間那區區半寸的距離。
眼前的情形令周懿涵懊惱不已又無可奈何。說起來,在行刺之前,周懿涵以及張家兄妹并不是沒有想到過王崤峻自身的武功可能會對己方的刺殺行動造成影響。畢竟作爲與錢遠山一樣拜在陳抟老祖門下的師兄弟,王崤峻會武功是很正常的現象。而且張燕也隐約記得以前曾聽柳雲燕和範吾成提起過王崤峻是會武功的。可作爲刺殺行動的策劃者,張家兄妹所要的更多的是刺殺行動造成的轟動效應和後續可能對柴周朝廷的影響,并不強求刺殺一定要成功。而周懿涵作爲刺殺行動的實施者,覺得在己方如此周密的安排下,于酒席宴上王崤峻毫無防備之時突然出手,哪怕對方有些武功,自己成功的幾率也會很高。因此,在制定刺殺計劃時,衆人都有意無意的避開了王崤峻可能武藝超群這一問題,并未将其作爲重要參考指标。
行動前故意無視王崤峻武功的錯誤,現在終于顯現出了它的惡劣影響。王崤峻正是憑借被周懿涵和她的同黨所刻意忽視的高超武功,及時發現并躲過了那必殺的一刺。雖然周懿涵很清楚,宴會廳的範圍是有限的,王崤峻不可能一直這樣退下去,隻要自己一直追刺下去,總會追上對方。可周懿涵也很清楚自己根本沒有繼續追刺下去的機會了,因爲即便不用眼睛去看,她也知道侍立在三丈外的侍衛已經拔刀向自己沖來,而剛剛還與王崤觀衆舉杯共飲的那幾名“清園”兄弟此時也已經離座躍起,從不同方向向自己撲來,其中的徐紹安、錢遠山二人更是已經到了自己近前,自己甚至已經能夠感覺到他們那罡烈的掌風。
盡管之前已經報了必死的決心,可身體本能的求生**,還是在明知刺殺已無成功可能的情況下,做出了躲避危險的反應。周懿涵先是報着最後的一點希望,将右手的玉簪向正離自己越來越遠的王崤峻猛的一擲,随即便用左手在地面上一撐,整個身體斜斜的向左側掠去。
飛出的玉簪自然不可能對王崤峻造成任何傷害,而身形上的反應也隻是令周懿涵堪堪躲過了自右後方襲來的錢遠山,卻再無能力對抗自左後方撲來的徐紹安。“嘭”的一聲悶響,徐紹安疾如狂風的一掌重重的拍在了周懿涵的後心之上,令原本向左移動的周懿涵反而以更快的速度飛向了右側。幸而此時已經止住後退之勢的王崤峻高喊一聲“留活口”,及時叫住随後趕到、正欲痛下殺手的穆特爾,使其在半空中硬生生收回自己已經踢出的一腳,并伸手接住向自己飛過來的周懿涵,在空中連轉數圈,卸掉勁道,這才穩穩的落在地上。饒是如此,周懿涵依然被徐紹安那一掌拍得内髒受傷、肋骨折斷、口吐鮮血,若不是被穆特爾扶着,隻怕早就倒地不起了。
雖說被徐紹安一掌拍得奄奄一息,可周懿涵此時并未失去知覺。不等穆特爾将其交給已經沖到近前的親衛捆綁起來,她便猛的伸手從頭發上拔下另一支玉簪,向穆特爾的脖頸上刺了過去。好在穆特爾在接住周懿涵時便已對這名刺客加了小心,且對方在身受重傷之下,這一刺無論力道還是方向都大失水準。所以,不等玉簪迫近,穆特爾一甩手将周懿涵掼到了自己腳下,厭惡的罵了一句:“不知死活,綁了”。
不曾想,周懿涵簪刺穆特爾是假,借機讓對方因此惱羞成怒殺死自己是真。雖然穆特爾記着五哥方才“留活口”的吩咐沒有出手殺周懿涵,可卻也給了對方短暫的可以自由活動的時間。于是,趁着穆特爾松手,而周圍的親衛還沒來得及綁自己的時機,周懿涵拼盡最後一絲氣力,将手中那支同樣淬有巨毒的玉簪狠狠的刺進了自己修長的脖頸,并在見勢不好的穆特爾擡腳踢飛她手中玉簪之前,又用力的絞了一下。
玉簪被踢得脫手而出,一股略顯黑紅的鮮血自脖頸上的破洞之中噴湧而出。若不是穆特爾躲避及時,險一險就被濺了一身一臉。盡管随行的醫官上立即被招來爲周懿涵治療,可勁部動脈被刺穿,再加上玉簪上見血封喉的巨毒,當醫官趕到時,他所面對的便隻剩下一具已經沒了任何生命迹象的屍體。
刺客的出現令原本喜氣洋洋、高興熱烈的婚宴變成了一場血光之災。雖說被刺殺的對象王崤峻毫發未傷,可堂堂大周宋國公、大周朝廷的實際掌權者之一被刺殺,這無論如何都算得上是一件震驚大周乃至令天下震動的大事件。因此,在經過短暫的商議,并與身在開封的大哥李俊武通過電台進行了溝通之後,委員會決定由張維信全權負責此次刺殺事件的調查工作,并下令駐紮開封的兵馬嚴密戒備,以防有變——盡管現在還不清楚刺客的身份,可環視天下,有刺殺動機并有能力實施的不外乎契丹、忠于後周皇室的朝臣、荊湖本地的叛逆,等等與穿越團隊有仇怨的勢力,所以命駐紮開封的兵馬提高警惕乃是必然舉措。
此外,爲了配合調查工作,委員會還命身在開封的梁子嶽即刻率領情報部内務司精幹探員南下荊湖,協助張維信工作——不管怎麽說,刺客現身錢遠山府中行刺,情報部荊湖地區分站都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調梁子嶽率探員南下,也是題中應有之意。
當然,梁子嶽抵達朗州尚需時日,張維信不可能等他來了之後再開展工作。于是,得到委員會授權和任命的張維信,一方面下令錢府中除了新郎錢遠山、新娘劉萍蘭外的所有人立即分别隔離看押,由此番随同王崤峻車駕前來的十幾名情報部探員對他們逐一進行審查——這隻是初步審查,待梁子嶽率人抵達後,再進行更進一步調查。另一方面,張維信還命穆特爾持王崤峻的手令和兵符即刻接管朗州城防務、封鎖朗州城四門,禁止任何人進出,直至調查結束。同時鑒于安撫制置府原有護衛及親衛亦需接受審查,是以張維信還下令由此番随同王崤峻前來的親衛及“遊騎兵營”兵馬接手府内警衛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