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繼沖的反應既在王崤峻預料之中,又是最符合其需要的。所以,王崤峻在得到回報後,便穿上自己的國公袍服、擺開全部儀仗,主動帶着手下一幹将佐迎出大營之外,算是給足了對方面子。對于王崤峻出營迎接,高保寅和梁延嗣是受寵若驚,連稱不敢。王崤峻對此卻是不以爲意,在非常熱情的與對方寒暄後,便與高保寅把臂而行,一起高高興興的進了軍營。不多時,大營之中便盛排筵宴,款待高保寅及梁延嗣等南平(荊南)官員。
初時,面對威名遠揚、戰功顯赫,當初以區區三四萬兵馬擊敗契丹近三十萬大軍,令對方幾乎全軍覆沒的王崤峻、錢遠山等人,高保寅、梁延嗣多少還有些拘謹,有些放不開。不過,在王崤峻、錢遠山以及其他“荊湖征讨軍”将領及僚佐的熱情招呼與頻頻勸酒下,高保寅、梁延嗣及其他南平(荊南)官員們很快便放松下來,話也多了、酒杯舉得也勤了。而酒席宴上的氣氛也随之越來越熱烈,彼此之間距離也越來越小、關系也越來越親近。
在王崤峻等人有意爲之的情況下,這頓酒宴自巳時末開始,一直進行到未時初才宣告結束,持續了近一個半時辰。眼見王崤峻、錢遠山等人對待自己如此熱情、如此友好,原本還有些惴惴,生怕對方借機扣押自己,以逼迫自家侄兒獻出江陵府的高保寅也徹底放下心來,并暗自慶幸自己侄兒沒有因爲李景威的自殺而改變初衷。不然的話,隻怕現在自己就不是王崤峻的座上賓而是階下囚了。
也正是由于心裏踏實了,所以對王崤峻随後提出的,希望其多留一日,待第二天一早與大軍一同啓程南行的邀請,高保寅以及同樣認爲周軍并無惡意的梁延嗣便沒有拒絕,而是欣然接受,并派出親信返回江陵城通知高繼沖。
高保寅和梁延嗣在這邊享受着當座上賓的舒适與惬意,卻不知道就在他二人與王崤峻進入大營的同時,“荊湖征讨軍”的另一位副将曾志林已經率領“狼牙營”一連,以及“飛龍軍”第四合成步兵師主力離開大營,以急行軍的速度向江陵城疾進。而且,由于高繼沖此前既沒有下令沿途軍兵戒備,又一再告誡麾下将領不可幹擾、阻撓周軍繞城而過的行動。所以曾志林所部一路上沒有受到南平(荊南)軍的任何阻攔,直到其推進到距離江陵城不足三十裏時,一直等着自家叔父和心腹大将回報的高繼沖這才有些慌了手腳,連忙帶着一衆手下出城相迎。
面對滿臉驚慌的高繼沖,早有定計的曾志林先是下馬一揖到地,而後便和顔悅色的告訴對方,自己乃是大軍先鋒官,奉了大軍主帥王崤峻的差遣,率先頭部隊爲大軍打通南下的朗州城的通路。而對方的叔父高保寅、大将梁延嗣此時正在平叛大軍大營中與自家主帥王崤峻商議荊南爲大軍提供一些糧草的事情,想來商議結束之後便會随後者一起前來,并囑咐高繼沖在這裏稍等片刻,待王崤峻率大軍主力趕上來後,再與其一起回城。
聽了曾志林的解釋,高繼沖心中稍安。雖說不知道周軍需要己方提供多少糧草,而候自家叔父和梁延嗣梁愛卿又要與對方商議到什麽時候,可既然王崤峻王部署讓自己在這裏稍待,想來時間也不會太久。因此,在送走了急着趕路的曾志林後,高繼沖便沒有回城,而是領着一衆手下在官道旁邊等着“随後就到”的王崤峻。
這邊高繼沖及一衆南平(荊南)文武官員苦等王崤峻,那邊曾志林卻已領着“狼牙營”一連和“飛龍軍”第四合成步兵師沖到了江陵城下。由于高繼沖不但在此前已經下令南平(荊南)所有兵馬不得阻撓周軍過境,而且爲了避免引起周軍的誤會,也沒有下令自家兵馬戒備。所以,此時江陵城的守軍依然在按照平時狀态執勤,城門大開、吊橋放下,南平(荊南)的百姓如往常一樣進進出出,根本沒有一點防備。
面對如此有利的形勢,曾志林要是再抓不住的話,那就真該找塊豆腐一頭撞死算了。于是,趁着江陵城北門南平(荊南)守軍還沒有反應過來的當口,曾志林所部立即展開行動。先由“狼牙營”一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将北門拿下,并迅速控制住城門左近守軍,随即“飛龍軍”第四合成步兵師主力便以最快速度沖入城内,兵分多路,在早已等候多時的城内“暗羽”探子的引領下迅速占領各處要點,隻用了不到一個時辰,便将整個江陵城牢牢的控制在自己手中。期間既未受到城内守軍的任何抵抗,也未引起城内百姓的驚慌與不安,兵不血刃的完成了巧奪江陵城的計劃。
于是乎,當高繼沖久等王崤峻不止,滿心疑惑的帶着手下一班文武回到江陵城時,卻驚懼的發現在自己離開的這短短兩三個時辰之内,江陵城不但城頭遍插大周及“飛龍軍”的旗幟,而且城内還布滿了衣甲鮮明、精幹強悍、表情嚴肅的大周“飛龍軍”兵将。
就在高繼沖滿心驚恐,不知該如何是好時。隻聽得身背後蹄聲轟轟,回頭望去,但見滾滾煙塵之下,一支打着大周和“飛龍軍”旗幟、多達數萬人馬的大軍已經到了自己面前。而在一面“王”字帥旗下,自家叔父高保寅、愛将梁延嗣一面與位于二人中間的一員大周将領說着什麽,一面表情難看的望着自己。
眼見那位明顯是周軍統帥的将領滿臉嚴肅、眼神冷峻的看着自己,而其身後的數萬兵馬與城内的“飛龍軍”此時亦都顯露出一股肅殺之氣,高繼沖及其手下一衆文武官員如果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那就真成了白癡了。于是,高繼沖一邊在心裏對自己不聽李景威勸告既感到後悔、又感到僥幸,一邊趕緊派人火速前往節度府取來文書印绶,滿臉誠惶誠恐的迎上去,拜伏于王崤峻馬前,将文書印绶高高舉起,獻于對方,表示南平(荊南)從此放棄所有自治權益,誠心并入大周治下,再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
王崤峻見狀卻擺了擺手,對高繼沖說道:“高節度之官職乃朝廷下旨冊封。如今節度雖願交出兵權印绶,卻不是本國公可以做主的。本國公會立即派人飛馬趕往京師請官家定奪。在朝廷旨意到來之前,高節度依然是荊南節度使,江陵府、歸州、峽州,以及荊門軍等荊南州軍依然由高節度及荊南文武官佐治理。”
眼見王崤峻說話時表情較之剛才舒緩了許多,語氣也很是平和,對自己獻上的印绶并未當場接過,而是讓自己繼續治理南平(荊南),直到大周官家對自己有新的安排再說。原本惴惴不安的高繼沖心中略定,一面誠惶誠恐的将印绶收回,一面恭敬異常的将王崤峻請入城中,并在自己的府邸大排筵宴,款待對方及其一衆部下。
“荊湖征讨軍”在江陵城休整五日後繼續南下,于顯德十年陰曆正月初四兵臨南平(荊南)與武平(湖南)交界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