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吾成在開始講解其龐大的“定難五州及西域地區商業發展規劃”之前,曾經表示要講上個兩三天,可實際上從前一天下午開始講起,在四位委員時不時要處理一下其他事務、且經常就講解的内容向主講者提問題的情況下,到二十九日中午時分便已經全部結束。雖說這一番講解遠沒有當初說的那麽長時間,可前後加起來也将近一個白天,範吾成臉上已經略顯疲态。不過,身體雖累,可範吾成的心裏卻是非常興奮——盡管幾位委員哥哥沒有馬上表态,可從四人的言談之中,還是能感覺到其對這套發展規劃很感興趣,在南下開封、完成“建業一号行動計劃”後,還是非常有希望着手實施的。
就在範吾成收拾起厚厚的發展規劃資料,準備向幾位哥哥告辭的時候,王崤峻卻擡手示意他先别忙,然後說道:“十四弟不必着急收拾東西。委員會今天下午打算召開一次委員會擴大會議,你不如就在節度府内吃午飯,也省得兩頭兒跑那麽麻煩。”
範吾成聞言停下手中的動作,一方面有些疑惑爲什麽幾位哥哥昨天不提要開會的事,這會兒會議就快舉行了才通知自己。另一方面卻問道:“今天下午開委員會擴大會議?如今有好幾位有資格參會的兄弟都在外地,根本趕不回來。這人員不滿,擴大會議能開得起來嗎?”
王崤峻聽了擺擺手,說道:“不妨事。雖說有幾位該參會的兄弟不在北平,可團隊各部門的主管,以及各部門的大部分骨幹成員都在。單就人數上來說,已經超過了開擴大會議的最低要求,完全符合相關規定,其作出的決議也具有足夠的效力。”
說到這兒,王崤峻略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由于這次會議是今天上午我們幾個委員臨時決定要開的,主要是想和兄弟們讨論一下開封那邊一旦發生重大變故,咱們這邊進行相關應對的一些細節問題,所以直到現在才通知你。說起來,你還是諸位參會的兄弟中第一個知道這消息的。”
既然委員會已經決定要開擴大會議,範吾成也就不再有什麽異議。他一邊将資料整理好放到随身攜帶的文件袋内,一邊重新坐回到椅子上,踏踏實實的和幾位哥哥喝茶、聊天,隻等着吃完午飯後,大家一起去開會——當然,作爲一名體恤下人的主子,他在與幾位兄長閑聊的間隙,還是請五哥王崤峻給自己叫來了一名親衛,吩咐其去向自己那幾名一直等在節度府門房的親信仆從說明情況,讓他們先行回轉自己的府邸,待晚飯之後再來接自己。
顯德八年陰曆十月二十九午後,随着參會衆兄弟陸續趕到節度府會議室,穿越團隊曆史上第一次就某名穿越者犯錯誤問題而召開的委員會擴大會議于下午未時正(下午十四點整)正式開始。
會議照例由張維信主持,當他表情嚴肅的宣布此次會議的第一議題——讨論委員會有關《商貿部主管範吾成違反團隊規章制度,擅自在非自己主管的部門内拉攏穿越團隊成員、籠絡、培植當地人親信、黨羽、獲取非本部門機密信息、情報、破壞穿越團隊的團結、穩定與安全的處理意見》的決議案,并進行表決——的時候,原本略顯嘈雜的會場頓時安靜了下來。除了另外三位委員會委員,以及當事人範吾成之外,其他所有與會的兄弟都被張維信宣布的議題搞得一頭霧水、不明所以,一個個都直愣愣的看着張維信,以及另外三位委員會委員,希望從這四個人的表情上看出個所以然來。
隻是,令大家失望的是,四位委員會委員臉上的表情雖然嚴肅,可同樣也非常的平靜,根本看不出任何的端倪和隐情來。就在衆兄弟打算向四位委員提問,以解自己心中困惑時,經過最初的愕然與愣怔後,當事人範吾成終于醒過味來,意識到自己此前所做的那種種與團隊規章制度不相符的行爲終于引起的諸位兄長的注意,并即将就這些錯誤行爲對自己進行批評與處理。
剛開始意識到這些的時候,範吾成内心裏多少有些忐忑,特别是聯想到很可能會由此事牽扯出自己與“飛燕堂”合作的醜事時,更是令他感到惶恐與不安。可這種忐忑、惶恐與不安持續的時間并不長,隻不過幾秒鍾之後,範吾成便恢複了鎮定,頭腦也重新變得清楚起來。他知道自己現在不能心虛、絕對要咬緊牙關死不承認、絕對不能透露出半點與上面那些指控相關的信息。範吾成自認自己有之前做這些有違規章制度的事情的時候還是非常小心謹慎的,應該不會有什麽把柄落在别人手中,或者被委員會打探到。于是,張維信那邊話音才落,範吾成這邊便已經拍案而起,一面堅決否認對自己的一系列指控,一面表示自己是被人陷害了,口口聲聲要委員會及在座的各位兄弟給自己做主、還自己一個清白。
眼見範吾成在那裏可以稱得上是聲淚俱下的爲自己辯白、痛罵那個誣陷自己的混蛋不得好死。在座衆兄弟除了四位委員外,大多數都對這位十四哥(十四弟)表露出了同情的意思,其中還有一部分兄弟附和着與範吾成一起痛斥那個不知道是誰的誣陷者。
範吾成的表現早在委員會幾位委員的預料之中,所以見其如此激動,而其他兄弟也有不少人在幫着他說話,張維信并沒有馬上出言制止或者給予批評,而是平靜的看着範吾成的表演。一直等到範吾成在那裏罵累了,那些幫他說話的兄弟也都有些口幹舌燥開始喝水了,會議室裏漸漸安靜下來,這才清了清喉嚨,說道:“老十四莫要激動,其他兄弟也少安毋躁,且聽兄弟我把話說完。”
說着,張維信一邊将情報部内務司這段時間對範吾成及其親信仆從進行相關調查的報告,以及此前對其親信仆從和黨羽的審訊筆錄分發給在座的所有兄弟,一邊簡要向大家介紹了一下此事的前因後果,以及委員會對此事的處理意見。
看着手中那厚厚一疊詳實而又彼此相互印證的證據資料、聽着張維信不帶任何個人感情和評判的介紹,那些原本還對此事耿耿于懷、還在爲範吾成抱不平的兄弟們紛紛沉默了下去。他們一個個重新坐回到座位上,臉色也慢慢變得凝重起來。
範吾成并不是瞎子,眼見衆兄弟們臉色的變化,看向自己的目光也由同情、支持,變成了懷疑、厭惡,他便知道大事不好。在範吾成看來,委員會此番将矛頭指向他,并如此鄭重其事的将這件事情拿到桌面上來講,而不是私底下對自己進行批評教育、警告斥責,顯然是已經掌握了足夠多的證據,并且對自己破壞團隊規章制度、威脅團隊内部團結與穩定的行爲也已經忍無可忍。他們想要通過此番對自己所犯錯誤進行公開讨論與處理,一方面是要對自己的錯誤行爲進行必要的處罰,另一方面隻怕也是想借此機會告誡其他兄弟,讓他們引以爲戒,不要再犯類似的錯誤。說白了,委員會此番就是要“殺”自己這隻“雞”給團隊的那些“猴兄弟”們看。
意識到委員會是想借對自己的處理“殺一儆百”、“以儆效尤”,特别是意識到委員會既然敢如此大張旗鼓的處理此事,很明顯是已經掌握了足夠的證據,範吾成頓時便沒了底氣。他再無方才的慷慨激昂、委屈滿腹,取而代之的是滿臉的驚慌之色,并用乞求的目光環顧着在座的衆兄弟,希冀大家能看在兄弟一場的份兒上幫自己一把,爲自己求求情。
正所謂“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作爲一個由來自不同地區、擁有不同身份、大多數人在穿越之前都是素未謀面的陌生人組成的團隊,要想将大家凝聚在一起、讓大家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除了以兄弟情、民族義、偉大理想,以及看得見和看不見的利益來形成向心力、凝聚力,調動衆人的積極性、主動性外,自然也要有一套合理且行之有效的規章和制度來約束、來規範。不然的話,每個穿越者都按照自己的好惡、自己的想法去做事,那整個團隊就會變成一盤散沙,并最終灰飛煙滅——這個道理在坐的兄弟們都很清楚。
此外,在衆兄弟看來,既然團隊在穿越之初就已經制定下了相應的規章制度,并且随着團隊的發展一步步的将其完善。那麽,身爲這個團隊的一員,就要認真去領會其中主旨,并在日常工作和生活中自覺、自願的去遵守、去執行。這也是爲什麽除了穿越之初不可避免的形成的那幾個小團體、小派别外,在穿越團隊中就再也沒有出現新的小團體和小派别;爲什麽穿越團隊中許多兄弟出于各種考慮,都有籠絡部下、培植親信的行爲,其範圍卻都非常默契的控制在自己的工作區域之内,從不涉及其他部司或者其他府鎮的原因之所在。
想通了這一節,意識到了規章制度被破壞的危害性,就算與會衆兄弟中還有少數人覺得委員會這次如此正式而嚴肅的處理範吾成這件事有些小題大做、覺得以現有的證據看,範吾成的所作所爲并未給穿越團隊造成什麽嚴重的損失,尚不至如此大張旗鼓的進行批判與處罰。但一來有這種想法的兄弟是少數,二來眼見委員會的幾位哥哥态度堅決,誰也不想在這個時候去觸幾位兄長的黴頭,以緻在衆兄弟面前丢了顔面。
因此,面對範吾成投來的希望說情的眼神,與會衆兄弟或者繼續低頭看資料,佯做沒有發展這灼灼目光;或者把頭扭向一邊,根本不給範吾成雙眼“放電”的機會。于是,經過短暫的、幾乎無人發言的讨論過程,此次委員會擴大會議便進入了議案投票表決階段。而表決的結果則毫無懸念,該議案以壓倒性優勢獲得通過。
顯德八年陰曆十月二十九下午,經委員會提議、委員會擴大會議讨論,通過了有關《商貿部主管範吾成違反團隊規章制度,擅自在非自己主管的部門内拉攏穿越團隊成員、籠絡、培植當地人親信、黨羽、獲取自己無權知曉的機密信息、情報、破壞穿越團隊的團結、穩定與安全的處理意見》。
根據該意見,範吾成自即日起,被免除穿越團隊内部及北平軍的一切職務,回家閉門思過;此事涉及到的範府親信仆從範小二、範小五、範小六,脊杖四十,入苦役營服刑五年;被認定爲範吾成黨羽的劉二興、高貴、段明、徐望、徐歡,依其向範吾成洩露的機密消息的重要程度、認罪态度等方面的不同,分别被處以脊杖二十到六十,入苦役營服刑三年至十年的處罰;至于其他在審訊涉案人員的過程中被交待、檢舉出來的人員,待情報部内務司完成對他們的抓捕和審訊後,将會根據其所犯錯誤和罪行的輕重,給予相應的處罰。
這份委員會擴大會議決議于當天晚上正式生效,而決議的相關文件也将通過專門的信使,以最快的速度送至所有未參加此次委員會擴大會議的穿越者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