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高貴看起來似乎早已沒了爲自家堂弟、爲自己報仇的心思,可範小二卻并不失望。在範小二看來,高貴之所以會對報仇的事這般消極,并非他不想報仇,而完全是因爲其與報仇對象之間的實力相差實在是太過懸殊,根本不可能在不殃及妻兒的情況下殺死或者哪怕是傷害到對方分毫。在這種情況下,隻要有人給他一線希望,一線既可以得報大仇,又不會危及到其妻兒的希望,那麽以高貴對錢遠山的仇恨之深,漫說是要他投效到十四爺門下,爲十四爺提供各種消息情報,就算是要他爲此赴湯蹈火都不是什麽不可能的事。
于是,範小二先是出言撫慰了高貴幾句,又叫酒樓夥計重新拿來酒杯,并親自爲高貴滿上後,這才繼續說道:“雖說高兄與您那仇人錢遠山如今身份地位相差懸殊,又有家中妻兒的羁絆,似乎完全處于下風。可若是仔細想一想,卻也并非全無報仇雪恨的機會。”
高貴聞言不由得雙眼一亮,問道:“範兄的意思是某家還有報仇的機會不成?”
“這是自然。”範小二點頭道。
“以範兄之見,這機會何在?”高貴盯着範小二問道。
“這機會嘛,自然是着落在‘借勢’二字上。”範小二臉上略帶神秘的答道。
“‘借勢’?‘借’何樣的‘勢’?又如何‘借勢’?”高貴繼續追問道。
“這‘勢’自然是要‘借’與那錢遠山實力相當的人之‘勢’,這‘借’的方法嘛,也很簡單,隻要投對方之所好,用您高兄所擁有而對方又需要的東西爲籌碼,去換取對方對高兄您的支持,利用對方的‘勢’來與錢遠山對抗,壓制、削弱錢遠山,并最終借對方的刀來殺掉或者至少是扳倒錢遠山。如此一來,高兄您既可以報了大仇,又不會因此事受到别人的猜忌與懷疑。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爲呢?”範小二見自己的建設已然引起高貴的注意,開始一步一步誘導對方進入自己彀中。
高貴聽罷,先是頗以然的點點頭,而後卻又面有難色的搖搖頭,說道:“範兄您的建議雖好,隻是如今能夠與錢遠山那厮相抗衡的‘勢’,亦隻有那些與其一個頭磕到地上的結義兄弟。漫說高某位卑職輕,根本沒有機會和資格與上邊的諸位爺結交。就算高某能夠與上邊的諸位爺說上話,又怎麽可能讓諸位爺與自己的結義兄弟反目,來幫某家這個外人來對付錢遠山那厮呢?”
“高兄此言差矣!”範小二立即反駁道,“不錯,如今在這北平軍地面上,能夠與錢遠山一較短長的确實隻有他的那些結義兄弟,看似根本不可能出現小弟方才所說的情形。實則不然。要知道,漫說是結義兄弟,即便是親兄弟,彼此之間的感情也會有親有疏、有遠有近、有薄有厚。大家雖然表面上稱兄道弟,私下裏卻少不了有不對付的地方、有互相看不順眼的時候。特别是爲了在幾位主事的兄弟面前争功、邀寵的時候、爲了能夠從各種利益中多分上一杯羹,更是少不了勾心鬥角、互相打壓。所以,小弟覺得隻要高兄您真心投到一位與錢遠山那厮有過節、有矛盾的‘清園’兄弟名下,一定可以借着那位爺的‘勢’來和自己的仇家對抗。壓制他、削弱他,進而在時機成熟時扳倒他,甚至殺掉他。”
聽完範小二的一番說辭,高貴臉上表情變幻、半晌無言,顯然是在進行權衡與思想鬥争。過了好一會兒,他的臉色才恢複正常,繼續問道:“範兄所言不失爲一個扳倒錢遠山的辦法。隻是,一來高某職位低微,對節度府内的事情知之甚少,根本不知道‘清園‘兄弟中誰人與錢遠山那厮交惡,該當投奔何人。二來,此種辦法需緩緩進行,絕非一朝一夕可以達到目的,搞不好要費上一兩年甚至更長時間。雖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可以高某如今的身體,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那一天呀。”
見高貴雖然言語之中還有些不自信,但從表情和說話的語氣上看顯然已經對自己的提議動了心,範小二連忙出言試探道:“高兄若果真有此打算,小弟倒是可以爲高兄您指一條路。”
“什麽路?”高貴立即追問道。
“如今小弟服侍的十四爺範吾成向來與那錢遠山不睦,早有對付錢遠山的打算。且十四爺素來愛惜人才,以高兄的能爲若是投奔到十四爺門下,不但能夠借十四爺的‘勢’扳倒錢遠山,得償所願。而且,還能夠一展胸中抱負,成就一番事業。”範小二一邊說,一邊小心觀察着高貴的反應。
高貴聞言先是一愣,并用略帶疑惑的眼神看了看範小二。随即便眉頭舒展,臉上露出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略停頓了片刻後,高貴這才面色平靜的問道:“十四爺與那錢遠山一個在北平城,一個在盧龍府,相距數百裏,平時難得相見。且他二人一個管着‘大通商行’在商,一個管着‘飛龍軍’在武,無論是職位還是權勢都沒有半點關聯之處。爲何二人會相處不睦,以至十四爺要打壓甚至要扳倒那錢遠山?這似乎有些說不通?”——高貴說話的語氣雖然很平和,但其中所表現出來的質疑意味卻一點都不弱。因爲,随着範小二擡出十四爺範吾成,并示意自己投效到其門下,高貴便有了被人引入彀中的感覺,自然要懷疑範小二及其背後主子範吾成意欲拉攏自己的用意。在這點上,高貴顯然要比那個隻認錢财的劉二興要強得不是一點半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