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安易雖不像許新生那般患得患失,卻也有些惴惴。畢竟,自己雖與王崤峻等人有過幾面之緣,對方還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可一來,王崤峻等人在開封時真正着力結交的是自己的兄長趙普,以及身份地位更高的趙匡胤,與自己交往隻是順帶而已。二來,作爲被救的一方,是自己欠人家“清園”兄弟的人情,而不是對方欠自己的。所以,在多年未見之後,對方還能不能認自己這個“舊交故友”、會不會賣自己一個人情還在兩可之間。
就在趙安易和許新生各懷心事、忐忑不安之時,随着一陣腳步聲以及爽朗的笑聲,王崤峻等兄弟三人一齊走進了偏廳。三個人一邊走,王崤峻一邊很随意的拱了拱手,對趙安易和許新生說道:“抱歉,抱歉。本官方才正在與兒女在後院玩耍,小女兒撒嬌不讓走,哄了好一會兒才脫身,讓季和先生和許指揮使久等了。”——趙安易字季和。
趙安易和許新生聞言連忙站起身,躬身施以全禮道:“在下(末将)見過節度使大人。吾等冒昧來訪,打擾了節度使大人享受天倫之樂,該是吾等向節度使大人賠罪才是。”
“哪裏,哪裏。二位遠來是客,本官哪有怪罪的道理。二位請坐。”王崤峻擺了擺手說道。
衆人分賓主落座,趙安易和許新生分别代表自己的兄長趙普以及自己的上司趙匡胤向王崤峻等人送上問候,并奉上了此次所帶禮物的禮單。王崤峻等人自然是連連稱謝,并請趙、許二人向趙普和趙匡胤轉達自己的謝意與問候。
雙方又互相說了幾句客套話、拜年話後,王崤峻将話鋒一轉,試探着說道:“自打顯德二年本官與趙副點檢和趙判官一别,至今已有五、六年未見,就連七弟徐紹安也有一年多的時間沒有與他二人謀面了。不曾想,趙副點檢和趙判官還如此惦記着吾等兄弟,在這新年之際派二位不遠千裏的來拜訪、看望吾等兄弟。如此厚愛,真是令本官及諸位兄弟受寵若驚呀。”
王崤峻話雖說的客氣,但在話裏話外卻也表達出了自己對趙、許二人突然來訪、或者說是趙匡胤、趙普等人對自己突然如此客氣的疑惑。以趙安易的智慧,自然也聽出了其中的意思,并且在心裏也非常理解對方如此反應的原因。…,
畢竟自己這些人的頭領趙匡胤以及自己的兄長趙普盡管與王崤峻等人同殿稱臣,交情卻并不算很深。當初王崤峻到京城觐見天子時,也隻是在宮中與趙匡胤見過面,私下裏并沒有什麽接觸。其八弟徐紹安在京城爲官時,其作爲趙匡胤的下屬,雖與趙匡胤本人以及趙普有過一些交往,但也并未深到千裏拜訪的程度。且前年徐紹安離開朝堂後,囿于“清園”兄弟與當今柴天子之間的龃龉,趙匡胤、趙普等人基本上已經斷絕了與這位昔日同僚的聯系。再加上去年平滅僞漢期間,石守信的慘死又在雙方之間埋下了梁子,在這種情況下,自己這方突然到訪,對方不起疑心才怪。而自己現在要做的便是消除對方的疑心,讓對方相信自己此番前來是真心與其結交,而不是心存不軌。
因此,趙安易聞言連忙答道:“節度使大人此言差矣。家兄以及副點檢大人與節度使大人既同殿稱臣、共保大周,那便是同僚。而同僚之間互相親近、互相提攜、禮尚往來乃是人之常情。畢竟,隻有臣子們彼此支持、同心協力,方能更好的爲朝廷出力、爲官家盡忠。
說起來,當初節度使大人率衆兄弟南下觐見天子之時,便與副點檢大人有過交往,且雙方互相欣賞、相見恨晚。待到後來副使大人在京城爲官,副點檢大人和家兄更是與其走動頻繁、交往甚密。直到北平軍建立,由于雙方相距遙遠,加之副點檢大人和家兄公務日漸繁忙,方才與節度使大人、副使大人等同僚交際日少。然則,雖沒有機會與諸位大人重叙舊誼,但副點檢大人和家兄卻是時時記挂着諸位大人,希望有朝一日能夠與諸位大人再次促膝長談、把酒言歡。此番,在下和許指揮使到北平城來,便是受了副點檢大人和家兄之托,一來自然是拜訪、問候諸位大人,恭祝諸位大人新年吉祥、如意。二來也是希望能與諸位大人多親近、多交往。如此,朝中重臣與封疆大吏互相扶持、互相幫助、互相提攜,方可使朝堂穩定、邊境安甯,從而保證我大周朝長治久安、千秋萬世。”
雖然并不認爲此番趙匡胤、趙普派趙安易和許新生前來是真的感念舊情、想叙舊誼,但從趙安易的一番話裏,王崤峻卻聽出了對方想要與北平軍和平相處、加強交流、互相扶持、互相幫助、互相提攜,從而形成朝野合力、共同應對時局變化的意願。
盡管就目前來說,與趙匡胤集團結成同盟對實現“建立業一号行動”是有益處的,但王崤峻并沒有馬上給予對方回複,而是扭頭看了看張維信和徐紹安,用眼神征求這兩位兄弟的意見。而張、徐二人與王崤峻的想法不謀而合,均認爲現階段與趙匡胤集團結盟對穿越團隊是有利的——哪怕這樣的同盟實際上是在彼此利用。
因此,在經過一番眼神的交流之後,王崤峻這才對趙安易點點頭,說道:“季和先生言之有理。想吾等兄弟與趙副點檢既然同朝爲官、同殿稱臣,便該互相扶持、互相提攜。如此,方能更好的爲官家盡忠、爲朝廷效力。”
眼見王崤峻臉上疑慮漸消,言談間也贊同自己的說法,趙安易原本懸着的一顆心漸漸放下,開始放開手腳,憑借着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一方面不斷強調趙匡胤集團與“清園”兄弟的所謂情義。另一方面則不停的吹捧“清園”兄弟自幽雲之戰以來的功績,試圖将雙方的關系拉得更近。對此,王崤峻等人也是全力配合,與趙安易高談闊論。而在京城待得時間最長的徐紹安,更是積極發言,與趙安易叙舊誼、論交情,很是投入。
就在雙方相談甚歡,王崤峻已經吩咐廚下備宴,要爲趙、許二人接風洗塵,而趙安易也以爲自己此番千裏拜訪将獲得一個令人滿意的開門紅時。在與趙安易談天說地的同時,一直在用眼角餘光觀察着自打與自己這方見過禮後,便一直坐在椅子上低頭不語、滿臉尴尬的許新生的徐紹安卻是越看對方越不順眼。
好在,徐紹安盡管看許新生不順眼,卻并沒有忘記方才在書房之中兩位哥哥所說的話。因此,他并沒有直接出言譏諷或者奚落對方的“勢利眼”行徑,而是趁着大家交談的間隙,借題發揮的對許新生說道:“許将軍自打吾等兄弟進來後便一直沉默不語,且臉色看上去也不大高興。莫非是覺得趙副點檢和趙判官不該派季和先生與将軍您北上同吾等兄弟重叙舊誼,抑或是将軍自矜朝廷禁軍身份,不願與吾等邊關守将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