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特爾回到衙署,先是将随軍的契丹語翻譯叫來,而後才來到衙署大堂等候。時間不大,戰俘營的衛兵便将十來個契丹俘虜押了進來。眼見大堂之上站着兩排荷槍實彈、彪悍威武的士兵,而坐在公案後面的那位明顯是此處長官的年輕将領一臉嚴肅的上下打量着自己這些人,那十來名契丹俘虜不由得心裏一哆嗦,生怕是自己違犯了俘虜營中的規矩,或者是在之前的攻城戰中表現的太過積極主動,抑或是在戰鬥中“誤傷”了對方的什麽重要人物,這會兒将自己拿來準備嚴懲。因此,也不用旁邊站堂的親衛喝斥,這十來名契丹俘虜一進大堂便非常自覺的跪伏在地,惴惴不安的聽候堂上大人物的發落。
俘虜們的表現正是穆特爾所希望看到的,這樣一來他下面要進行的審訊會順利得多。略微沉默了一會兒,感覺氣氛已經烘托得差不多的穆特爾沉聲說道:“方才,爾等是不是在帳篷之中談論‘彈藥基數’、‘散兵線隊形’等等與作戰有關的事情?”
不等翻譯将穆特爾的話全部翻完,就已有那懂得漢話的俘虜指着身邊兩名同伴,用相對熟練的漢語叫道:“回将軍的話,談論‘彈藥基數’和‘散兵線隊形’的是這兩個人。他們本是百夫長級别的軍官,爲了活命冒充普通士兵藏于小人等的帳篷之中。小人等迫于他們的淫威未敢聲張,還望将軍恕罪、恕罪啊。”
一見有人帶頭,其他幾名俘虜也紛紛操起或熟練、或生硬的漢話出言附和。而那兩名被指認爲百夫長的契丹俘虜一面氣急敗壞的用契丹語斥責他們,一面長身欲起,打算做最後的反抗。
這兩名契丹百夫長的行爲得到的結果自然隻有一個,還沒等他們站起身來,便已經被兩邊擁上來的親衛一頓槍托給砸倒在地——若不是考慮到自家主将還有話要問這二人,下手的時候有所控制,隻怕這頓槍托下去就把這兩個契丹百夫長給砸一個筋斷骨折乃至砸死在堂上了。
那兩名契丹百夫長挨了這一頓槍托之後也老實了,方才對待自己下屬的那股蠻橫勁兒也沒了,隻是頭破血流的趴在地上,絕望的等待着對方的嚴厲處置。
其實說起來,這兩名契丹百夫長完全是自己吓自己。被俘之初害怕對方知道自己是軍官後嚴懲,所以冒充普通士卒以逃過身份訊問,卻不知道穿越團隊武裝從來隻有不接受投降的做法,而沒有殺俘的習慣。待到被自己的屬下揭穿之後,又以爲對方會因爲自己隐瞞身份而處罰自己,以至想來個垂死掙紮、拼一個魚死網破,卻不知道堂上的那位大人物根本沒把他們這種隐瞞行爲當回事,其真正關心的隻是他們在閑聊時無意間夾雜在契丹語當中說出的幾個漢字——這也不是他們不小心,實在是這幾個詞語根本找不到合适的契丹語來對應,隻得借用漢語發音來直接表達。…,
待到從翻譯口中搞清楚了自己被帶來的原因,這兩名原本以爲自己必死無疑的契丹百夫長總算是松了一口氣。一旦知道自己不會死了,這二人倒也識相,對穆特爾的問題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聽完了兩名俘虜的交待,弄明白那些本不該出現在這個時空的詞語是出自這支契丹軍的統帥耶律敵烈的親兵營副指揮使之口,已經知道并親眼見證耶律敵烈及其一幹将領和親兵已然被己方炮火急襲一鍋端了的穆特爾先是有些失望,随後卻是心中一動,想起了在率部進入古北口關之前,從打掃戰場的人員那裏聽說的、他們曾經從死人堆裏救出來過一名所謂的親兵營副指揮的事情。于是,他一邊揮手讓親衛将堂下一幹俘虜帶出去,一邊急忙讓一直等在大堂之外的戰俘營衛兵進來,吩咐他們立即返回戰俘營,找尋那名受重傷的親兵營副指揮,并要求他們一俟找到此人,立即送到關内來,由己方最好的軍醫進行救治。
雖然對自家主将如此看重一名普通的副指揮很是不理解,但戰俘營的衛兵還是立即領命而去,不但很快就将那名副指揮給擡到了關城衙署之内,交給穆特爾找來的軍醫進行診治,而且還将與這名副指揮一齊被找到的兩名親兵營的親兵也送了來,以備穆特爾能夠了解更多的有關這名副指揮的情況。
與那名副指揮相比,那兩名親兵的傷勢要輕一些,當初他們隻是被炮彈爆炸的巨響給震昏了過去,并沒有受到嚴重的内傷或者外傷。因此,被送到戰俘營後不久便已經蘇醒過來,此時卻正好可以接受穆特爾的質詢。
穆特爾對戰俘營衛兵這種積極主動的表現很滿意,一邊對他們進行了表揚,一邊吩咐手下軍醫将那名副指揮擡下去好生醫治。随後,便命人将那兩名被俘的耶律敵烈的親兵帶到堂上,向他們仔細詢問了有關那名副指揮的情況。那兩名親兵自然是竹筒倒豆子,将自己知道的所有有關那名副指揮的情況詳細講述了一遍。
聽完這二人的講述,穆特爾揮手讓人将他們帶下去。他自己坐在那裏沉思片刻後,便起身回到自己的住處,拿出紙筆寫了一份電報稿,交由電報員馬上發往分散在四處的四名委員會委員,并抄送給情報部主管張曉菲。
穆特爾發出電報時已經是亥時末,原以爲委員會的回電到等到第二天一早才能收到。可出乎穆特爾意料的是,就在他準備上床休息的時候,卻接到了委員會和情報部聯名發來的複電。而此時已經過了子夜,顯見委員會對此事的重視。
在複電中,委員會認可了穆特爾在電報中有關那名親兵營副指揮可能是穿越者的判斷,并決定第二天一早便派梁子嶽啓程前往古北口關,對此人進行審核、考察。同時,爲了驗證那兩名被俘親兵的證詞,農業部主管趙民安也将随梁子嶽一同前往。此外,盡管有多名情報部内務科的探員以及一個班的親衛随行,但考慮到現在還是戰時,一路上走的又多是山地,容易給不懷好意的敵對勢力以可乘之機,而“涼園”方面兵力有限,很難再派出更多的部隊爲梁子嶽、趙民安等人提供保護,所以委員會要求穆特爾在第二天一早派出一隊騎兵,沿路去迎梁、趙一行,這樣至少可以保證其後半程、同時也是最可能出現危險與威脅的一段路程的安全。
對于委員會的安排,穆特爾自然是毫無異議,他當即派人去往“遊騎兵營”的駐地傳令,命副營長馬世忠選定一個連,于第二天一早出發,沿着官道往西南方向去迎接梁、趙一行。待到一切都安排妥當,穆特爾這才安下心來,踏踏實實的上床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