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集結于榆關(山海關)城下的契丹軍雖号稱精兵十萬,但其中一半以上是以鄉丁和役夫假扮成契丹兵來濫竽充數的。而那悄悄被替換下來的五萬契丹精兵目前雖尚不能确定其準确的藏身之地和真實意圖。但據“暗羽”北安州分堂傳來的消息,這五萬契丹精兵的目标很可能是居庸關——盡管不能排除對方會派部分兵力試探從居庸關到榆關(山海關)之間其他關隘特别是古北口關的可能性,但考慮到大部隊快速通過的需要,這支隐藏起來的契丹軍以主力進攻居庸關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暗羽”北安州分堂之所以會有這樣的判斷,依據主要是來自于其在北安州州府中的一名“暗樁”提供的消息。這個“暗樁”姓姜,乃是北安州戶曹參軍。當初,契丹援軍駐紮于該州時,一應糧草供應其皆有參與。而引起這位姜參軍注意的,正是北安州所屯大批糧草的去向——當初契丹援軍屯駐此地時,來自其他州縣的大批糧草、軍資自然是源源不斷的送到這裏來。按理說,待到後來契丹軍東進來州時,這些糧草也應該一并向東轉運,以供應大軍使用。然而,令這位姜參軍感到奇怪的是,屯集在北安州的糧草在向來州轉運的同時,還有相當一部分在向南或者向西運輸。對于這種現象,州府長官給出的解釋是糧草積壓過多,遠超大軍作戰所用,眼看雨季将至,需要向周邊州縣轉運貯藏,以防發生黴變。若是其他官員聽了這話,或許不會生出什麽想法來,可偏巧這位姜參軍是專門負責州府戶籍、農桑、倉貯的戶曹,這些應付外行的謊話自然是不可能瞞過他的。一來,北安州往南一百多裏就是長城,再往南便是正在打仗的南京道,糧草不可能運去那裏貯藏。而往西則盡是山川河流,距離最近的較大州府是三百多裏外的儒州。且不說山高路險,轉運糧草頗爲不便,單說這儒州距離居庸關不過五六十裏遠,如今雙方交戰正酣,根本沒有不将多餘糧草向自家内地轉運,而積存到邊境州府的道理。
有了這些疑問,這位姜參軍便開始留心所有與糧草轉運、軍隊調動、人員分配有關的消息,通過各種渠道設法了解其中的真相。經過一番锲而不舍的暗中打探,還真就讓他得到了不少消息,而其中最爲重要的一條就是随契丹那位“睡王”皇帝東進的契丹精兵不過四萬,其餘近六萬人都是随軍的役夫以及從各州縣抽調而來的鄉丁——這六萬人修橋補路、安營紮寨、押運軍資糧草尚可,讓他們上陣厮殺卻是強人所難了。至于那失蹤的五萬精兵,這位姜參軍雖然未能打探出具體的去向,但從糧草轉運的情形看,其自北安州徑直南下或折向西南,進攻古北口、居庸關的可能性極大。
探聽到了如此重要的消息,這位姜參軍自然不敢怠慢,立即将相關情況寫成一份詳細的報告,通過秘密渠道交到了“暗羽”北安州分堂堂主那裏。北安州分堂堂主同樣不敢耽擱,馬上将這份情報列爲十萬火急等級,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了“涼園”、送到了情報部外務科主管鄭知微的手上。鄭知微接報之後,認爲事關重大,他一方面下令“暗羽”北安州分堂繼續密切關注此事,一有新的消息馬上報告。另一方面将報告内容彙報給了張曉菲,并與張曉菲一起去見了身在此地的唯一一位委員會成員——李俊武。而在張、鄭二人面見李俊武之後不久,一封标有三個a的十萬火急電報便發往了遠在榆關(山海關)前線的錢遠山、身在居庸關的徐紹安、身在西山之中的曾志林,以及身在幽州城的張維信手中。…,
接到了來自“涼園”的這封十萬火急的電報,錢遠山一方面暗自感歎保興莊一戰赢得過于輕松,令自己在對待契丹援軍的問題上多少有些輕敵的思想在裏面。自己隻想着能在山海關下重演保興莊的一幕,意圖憑借己方在技術上的絕對優勢“畢其功于一役”,以求盡快結束幽雲之戰,并實現“築基一号行動計劃”的最終目标——建立起一塊屬于穿越團隊自己的根基之地,卻忽略了對手畢竟是一個骁勇善戰的民族,擁有一批身經百戰的将領,不可能個個都像那個草包蕭思溫一樣不知兵、不懂戰,在幽雲契丹軍主力被全殲後,還按照已經不符合戰局發展的作戰計劃不管不顧的殺進山前八州。
另一方面這封電報也解開了自打契丹援軍揮師東進,進駐來州以來一直困擾着錢遠山的一個疑惑——爲何契丹援軍舍近求遠,放着離北安州不過四百裏、距幽州城不過百餘裏的居庸關不走,而甯可多走數百裏路,也要經由榆關(山海關)南下幽州城。現在看來,這一招很可能是在幽雲契丹軍主力被己方全殲後,原本打算直接南下居庸關的契丹援軍,爲了避開穿越團隊武裝——也就是他們的嘴裏所謂的“神秘軍隊”——的鋒芒所采取的聲東擊西、調虎離山之策。企圖利用契丹皇帝這個金字招牌和真假混編的十萬大軍,将穿越團隊武裝的注意力吸引到榆關(山海關),再以五萬精銳偷襲居庸關和古北口,然後要麽直搗幽州城這個腹心之地,要麽迂回榆關(山海關)側後,與關外的契丹軍裏外夾擊,包圍關内的穿越團隊武裝。
不過,錢遠山感歎歸感歎,對于契丹人這手聲東擊西的計策卻并不是非常在意。當然,這并不是說那位姜參軍上報情況是沒事找事、“暗羽”北安州分堂以十萬火急的速度将消息傳到“涼園”是小題大做,更不是說明情報部将北安州分堂的報告交到李俊武手裏并電告前方各将是給兄弟們添亂。姜參軍也好、“暗羽”北安州分堂也好、情報部及大爺李俊武也好,他們都是在盡自己的職責、完成自己的工作。至于這個消息對前方衆将是否有用、是否會決定戰事的發展、是否緊急到他們所認爲的那種程度,則需要由前方衆将來做出判斷、拿出應對方案——這也是前方衆将的職責所在。
其實說起來,契丹人這招聲東擊西的計策是好計策,如果與其對戰的是這個時代原有的軍隊,那麽他們很可能會因爲主力被吸引在榆關(山海關)不能及時回援居庸關和幽州城而落敗,甚至是慘敗——特别是在己方兵力小于對方兵力的情況下更是如此。但這招用在穿越團隊武裝身上就不太管用了。一則,穿越團隊武裝憑借在技術方面的絕對優勢,在據關而守的情況下,完全能夠做到以少敵多,不會爲了阻擊敵軍的重兵集團而把自己的兵力都集中到某一點上。如此一來,契丹人想通過聲東來吸引穿越團隊武裝主力于榆關(山海關),再趁西路防守空虛進行突擊的計劃從一開始就是失敗的——因爲穿越團隊武裝根本就不會爲此調整自己的兵力部署。
二則,當初委員會和軍事部在分配長城一線防守兵力時所采取的就是分兵把口、突出重點的方案。其中的重點便是榆關(山海關)和居庸關——榆關(山海關)這裏有守軍五千,居庸關那裏在得到曾志林所部的加強後,其守軍也達到了五千餘人。也就是說,契丹援軍所選的“聲東”與“擊西”的兩點正是穿越團隊武裝的防禦重點,無論契丹援軍攻擊其中的哪一點,都會遇到強力阻擊,甚至很可能會遭到類似保興莊之戰那樣的反突擊,進而重蹈當初蕭思溫所部的覆轍。…,
現在,唯一讓錢遠山擔心的是位于兩處防禦重點之間的古北口。由于這裏路窄關小,既不适合大兵團進攻,同樣也不适合大兵團防禦,因此穿越團隊武裝在這裏布置的兵力非常有限,隻有“飛龍軍”的一個連(“狼牙營”一連)和“保安軍”的多半個營(四團十營的兩個連),以及臨時加強給他們的“狼牙營”炮兵連的一個82迫擊炮排(三門82毫米迫擊炮),總兵力不到五百人。雖然現在還不能确定契丹人往那裏派出了多少人馬,但錢遠山覺得己方還是應該對那裏進行必要的增援,以防不測。不過,考慮到古北口盡管處于自己與徐紹安防區的交界處,但從隸屬關系上講,那裏的部隊還是歸徐紹安領導,而根據電報開頭的署名情況,徐紹安肯定也接到了這份電報,并且已經有了相應的應對方案。如果自己就這麽冒冒失失的發電報過去向對方提建議,漫說自己和徐紹安之間本就存在一定的隔閡,就算二人之間沒有任何不和諧的情況存在,這種直愣愣的建議也會令對方感到不快。可不給對方提這個醒,錢遠山心裏又總覺得不踏實——畢竟是自己一手帶出來的部隊,交到一直在開封任職,與現在的“飛龍軍”、“保安軍”幾乎沒什麽接觸的徐紹安手裏,錢遠山總有些放心不下。
思來想去,終歸無法釋懷的錢遠山還是決定給對方提建議,隻不過把提建議的方式改變了一下。他沒有直接給徐紹安發電報,而是出了自己的房間去找王崤峻,打算以對方的名義給徐紹安發這封電報。這樣一來,既能達到給徐紹安提醒的目的,又可以避免自己直接提建議所引起的尴尬。
當錢遠山走進王崤峻房間的時候,對方正坐在桌案後面,望着桌上的幾張抄報紙出神,顯然是在對電報中所講的内容進行着思考與判斷。盡管看不到抄報紙上的具體内容,但想來也應該是那份有關契丹人欲聲東擊西的電報——畢竟“涼園”方面發給錢遠山的電報王崤峻這邊不會沒有副件。
不過,出乎錢遠山意料的是,當他在王崤峻身邊坐定,向對方提出希望以其名義給徐紹安發一封電報時,王崤峻卻擺了擺手,說道:“此事一會兒再談,哥哥我這裏還有一封電報,你且先看一看。”
說着,王崤峻将面前的那疊抄報紙中最上面的一張拿起來,遞到了錢遠山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