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良鄉到保興莊沿官道而行大約三十五裏,如果辎重車隊全速前進的話,按理說是可以在天黑之前趕到保興莊遼軍大營的。然而,率車隊離開良鄉不過四、五裏遠,在确保周圍沒有閑雜人等、良鄉城頭的守軍也不可能看到自己後,王峰随即下令車隊離開官道,轉而向西,進入距離官道不遠的一處樹林,并穿林而過,來到一處寬闊平坦的山谷之内。在那裏,“南路軍”總指揮錢遠山正在等着他。而在錢遠山的身後,則是“南路軍”主力一萬兩千人的宿營地。
如今正處戰時,所以兄弟見面并沒有多少寒暄、客套,二人隻是默契的點頭示意。随即,錢遠山便向後一招手,命手下親衛去傳令。時間不大,随着辚辚辘辘的聲音,一支由五百輛四輪馬車、一萬兩千護衛兵丁組成的龐大車隊打着良鄉鄉丁及遼軍辎重車隊的旗号緩緩駛出山谷,重新回到官道之上,大搖大擺的繼續向南行去。
應曆九年(顯德六年)陰曆四月初二午後,由錢遠山、王峰率領的這支冒名頂替的遼軍辎重車隊已經行進到距離幽雲遼軍大營不過十五裏的地方、,在車隊前面探路的偵騎甚至已經與遼軍派出的爲數不多的探馬相遇。但由南京留守府、統軍司,以及良鄉縣開據的官憑爲這支假辎重隊提供了非常有效的掩護。因此,盡管這支辎重車隊遠超平時的規模、盡管車隊中所用車輛都是此前辎重隊從未用過的四輪馬車、盡管有些車輛是要用四匹甚至是八匹馬拖拉的超大型車輛、盡管押運的兵丁身體遠比平時的那些鄉丁健壯得多、精氣神遠比平時的那些鄉丁飽滿得多,但驗看過率前衛營走在主力大隊前方裏許的王峰手中的憑證後,遼軍的探馬甚至沒有抵近觀察一下這支龐大的車隊,便拔轉馬頭,繼續“履行”自己的職責去了
十五裏的距離說近不近、說遠不遠,但以“南路軍”的行進能力來說,完全有把握在天黑之前抵達遼軍大營。但心中早有打算的錢遠山、王峰等人卻并不急于趕路,而是非常小心的控制着隊伍前進的速度。結果,當車隊因爲天色漸黑、無法再繼續趕路,而不得不停下來宿營時,其距離遼軍大營剛剛好是作戰方案中所計劃的三裏。
由于時間掐得恰到好處,因此當遼軍的軍需官發現自家的辎重隊确實不再前進而是就地宿營後,派來手下官吏來責問時,面對此時已經完全黑下來的天色,對方除了忿忿不平的咒罵幾句外,也隻能無可奈何的同意辎重隊第二天一早再進入大營的請求。
送走了憤憤不平的軍需小吏,錢遠山、王峰二人一面安排部分軍兵在面向遼軍大營一側興師動衆的安營紮寨、埋鍋造飯,一面安排大部分軍兵在那些打幌子的戰友後面緊張施工,按照事先設計好的方案構築防禦工事、火炮陣地,力争在天亮之前将一切該做的準備都做好。
當錢遠山和王峰指揮手下兵丁大修工事的時候,在他們西側二三裏外的山巒之中,由唐潮和穆特爾率領的“南路軍”餘下的那六千将士正借着爲數不多的火把的光亮,沿着崎岖不平的山路快速前行,在從“南路軍”主力大營到由徐紹安所率的後周軍先鋒大營之間的七八裏範圍内排開一字長蛇陣,并像主力部隊那樣開始構築工事。…,
就在“南路軍”兩支人馬全力而爲、構築工事的時候,遼軍大營東側一支約百人的小分隊正悄悄的向那座架于白溝河上的浮橋摸去。借助初一夜晚幾不可見的弦月,以及身上迷彩作戰服的掩護,這支由“飛龍軍”第一步兵團、遊騎兵營中最精悍的士兵組成的小分隊,在如今已經升任第一步兵團三營九連連長的常茂率領,神不知鬼不覺的接近到了距離浮橋隻有二百步遠的一處小土坡的後面,并在那裏潛伏了下來,等待第二天黎明的到來。
應曆九年(顯德六年)陰曆四月初二清早,幽雲地區遼軍的最高統帥、南京留守蕭思溫被手下親兵從睡夢中叫醒。盡管對親兵打擾自己睡覺的行爲非常不滿,但親兵那焦急的口氣,以及帳外隐約傳來的手下将領的議論聲還是令他不得不強壓着怒氣起床,來到中軍帳内聽取手下的彙報。
滿臉睡容的蕭思溫才在帥案後坐下,便非常不悅的問自己的副手,同時也是自己的親信族人蕭布止道:“究竟發生了何事将本帥吵醒?”
蕭布止連忙答道:“禀大帥,方才北路探馬來報,說是爲大軍運送糧草辎重的車隊天亮之後不但未拔營起寨來與大軍彙合,反而在宿營之處擺下了一個非常奇怪的陣勢,似有原地守禦的意思。探馬覺得此事反常,不敢稍有耽擱,立即快馬回營禀報。末将聽了也覺蹊跷,便登上營中望樓觀瞧,發現探馬所言非虛,辎重車隊确實有異。因事關大軍糧草補充,末将不敢怠慢,這才将大帥喚起,還望大帥恕罪。”
聽說是給自己送辎重糧草的車隊出了問題,蕭思溫頓時睡意全無,追問道:“布止,汝可看真切了,辎重車隊果然有異樣?”
“雖然我軍大營與辎重車隊之間相距三四裏遠,清晨又有些許霧氣,但末将從營中挑選了數名眼力極佳的軍兵看過,應該不會有錯。”蕭布止斟酌着用詞說道。
正所謂“耳聽爲虛,眼見爲實”,與其坐在中軍帳裏毫無證據的瞎猜,還不好自己親自去看一看的踏實。于是,蕭思溫略一思忖便帶着一衆手下離開中軍帳,徑直來到位于遼軍大營北側的一處望樓,登樓遠眺,意圖搞清楚數裏外自家辎重車隊的狀況。此時清晨的薄霧已經散去,借着明媚的日光,及良好的視野,“辎重車隊”的宿營地清晰的展現在了遼軍将帥的眼前。
正如方才蕭布止所說,眼前的辎重車隊宿營地确實非常的怪異。一方面辎重車隊并未像其以前的同行那樣,以糧車爲倚仗結成一個巨大的圓型陣,負責趕車的役夫和押車的軍兵則躲在車陣之中休息、警戒。
眼前的情況卻是與蕭思溫以往的經驗大相徑庭,辎重車隊的車輛并沒有組成一個大車囝,而是分别組成了六個小車陣,将從白溝河邊到西山餘脈這短短的七八裏寬的地方給堵滿了。
由于這支奇怪的辎重車隊所堵塞的正是遼軍撤回幽州城的必經之路,所以已經徹底清醒過來的蕭思溫一邊命探馬仔細探查辎重車隊及周邊的情況,一邊從懷中掏出一支蕭繼先之前派人送來的單筒鏡,向三裏外的“辎重”車隊大營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