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的弩炮營是在徐紹安的提議下建立起來的,該營所用裝備主要是經過徐紹安改進、裝有棘輪結構的床弩,以及由徐紹安給出大概設計思路、由軍器監打造出來的西式弩炮。與前裝滑膛炮主要靠發射實心金屬彈丸打擊敵人城牆牆體、營栅、重兵陣列不同,弩炮營的床弩和西式弩炮主要靠抛射火藥包來轟炸敵人的城牆頂部、城池内部、營壘内部,以打擊躲藏在其中的敵軍。這兩種火器相互配合,形成了比較完善的遠程打擊能力。
從各支禁軍中挑選來的新兵在真正接觸到火器訓練之前,先在徐紹安的親自監督下,接受了大約一個月的體能和隊列等方面的基礎訓練,以增強其身體素質、培養其紀律性,并使其養成“一切行動聽指揮”的思維慣性,這樣在後面的訓練中他們才可能達到燧發槍手所最重視的“行動一緻、服從号令”的要求。
新兵的基礎訓練在八月初便進入了尾聲,眼看着就要繼續下一步的火器操作訓練了,可這時一直心氣十足的徐紹安卻碰到了一個大難題——沒有足夠的火器供新兵們使用。徐紹安剛聽到“神機軍”的軍需官向他報告火器不足,無法爲所有新兵配備的時候,下意識的認爲是前裝滑膛炮或者弩炮不足,因此還有些不太相信的對軍需官說道:“怎會如此?據某所知,軍器監自顯德三年以來,一直在不停的鑄造火炮、打造床弩和西洋弩炮。新組建的兩個炮營所需火炮及弩炮不過都在數十之數,隻怕光是軍器監的庫存都比這個多,怎麽可能會出現武器不足的情形。難道軍器監的官員們敢虛報數目、欺君妄上不成?”
軍需官聞言連連擺手,解釋道:“徐将軍您誤會了,火炮和弩炮的庫存充足,并無數量不夠的問題。卑職所說火器不足是指的燧發火槍。”
“燧發槍數量不夠?”徐紹安有些糊塗道,“燧發槍與火炮一樣,都是從顯德三年年初時便開始打造,而且其用料遠比火炮少得多,按理說應該比火炮容易造得多,怎麽會不夠我‘神機軍’新兵所需呢?”
見徐紹安滿臉不相信,軍需官隻得用非常誠懇的語氣答道:“此事千真萬确。新兵三個燧發槍營加上兩個炮營所屬的步兵都,總共是一千七百名燧發槍兵。可卑職今日拿着大人和趙大人開具的文書去軍器監領取兵器時,軍器監的監丞卻對卑職說,軍器監現存燧發火槍隻有五百五十杆,連我軍所需的三分之一都不到。不但如此,按照這位監丞的話講,即便是軍器監工匠沒日沒夜的打造,至明年年初之時,最多也隻能爲我軍再打造出大約六百杆燧發火槍。也就是說,到明年正月之後,我軍新兵中将有近三分之一的步兵沒有兵器可用。”
“豈有此理”徐紹安忿忿不平的罵道,“兩百多人一個月才能打造一百杆燧發槍,軍器監的這些工匠難道是整天光吃閑飯幹活不成。他們如此消極怠工,某家一定要寫奏折到官家那裏去告他們。”
說完,徐紹安也不再理那位表情頗爲尴尬的軍需官,而是讓親衛拿來紙筆,開始給柴榮寫奏折,彈劾軍器監的正監呂颛業大人——徐紹安所寫隻是草稿,之後自然會有軍中的筆帖士爲其抄錄,不然他那筆爛字放到柴榮面前豈不是會被笑掉大牙。
以“神機軍”在柴榮心中的重要性,以徐紹安目前的身份和地位,他的這份奏折自然引起了柴榮的重視。在收到秦折的第二天早朝之後,柴榮便将軍器監的正監呂颛業宣到了宮裏問話。
當柴榮把徐紹安的奏折拿給呂颛業看時,這位呂大人是既覺得委屈冤枉,又感到無言以對。他将奏折還給身邊的小宦官,而後向柴榮解釋道:“啓禀陛下,徐大人在奏折中所寫軍器監燧發火槍數量不足,緻使‘神機軍’新兵無槍可用确是實情。但之所以會出現如此情形,絕非軍器監的工匠或者官吏們憊懶、怠工,實在是燧發火槍打造不易,工匠們即便是日夜不休的勞作,每個月至多也隻能打造出一百杆左右。”,
“燧發火槍打造起來竟然如此困難?”柴榮有些難以置信的問道。在柴榮看來,燧發火槍雖然比火炮精巧複雜一些,但無論是個頭還是重量上都要比火炮小得多,不可能出現火炮數量充足而燧發槍數量不足的現象。
見柴榮似乎有些不相信自己說的話,呂颛業連忙跪倒在地,說道:“陛下明鑒,臣所言句句是實,絕無半點欺瞞。這燧發火槍雖然表面上看起來不如火炮那班粗大沉重,但打造起來卻遠比火炮要困難得多。之所以會如此,概因其所需部件不但小巧精緻,殊難打造,而且其對鐵料的要求也非常高。冶鐵時稍有偏差,就可能令緻槍管或藥室薄厚不均或出現裂紋,最終便會因爲……,唔,按照徐大人的說法就是槍管或者藥室的強度不夠,而造成射擊時出現炸膛的情形。一旦出現炸膛,輕則整槍報廢、兵士受傷,重則甚至可能會危及兵士們的性命。
因此,軍器監在打造燧發火槍時都要求工匠們務必小心細緻,即便隻是有些微瑕疵的燧發火槍也一律報廢重造。如此一來,雖說保證了徐大人所要求的所謂武器的質量,卻也令打造燧發火槍時報廢比例極高。目前軍器監打造燧發火槍手藝最好的幾位工匠也隻能做到每三日打造出一杆合格的燧發火槍,同時報廢的卻有兩杆。”
最好的工匠也隻能做到每日打造一杆燧發槍,每打造三杆才能有一杆是完全合格的,這個合格的比例也實在是太低了些,這也難怪軍器監幾百工匠負責打造燧發槍,每個月卻隻能造出一百杆來了。雖然心中對呂颛業所說有些不願意相信,但以柴榮對這位呂颛業呂大人人品的了解,對方所說肯定是句句是實,絕不會有半點虛言謊報。
因此,在讓呂颛業平身後,柴榮便沒有再問下去,而是陷入了沉思之中,大殿中一時間變得安靜了下來,能聽到的就隻有殿外知了那不勝其煩的鳴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