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型”監軍對“飛龍軍”戰鬥力和士氣的提升還需要一些時日才能驗證,而委員會擴大會議結束後,經委員會同意,軍事部對參與“向博通叛亂”的軍兵進行的處罰卻能發揮出立竿見影的效果,使得“飛龍軍”全軍上下爲之震動,神神爲之一凜。
應曆七年陰曆臘月十九,也就是委員會擴大會議結束後的第五天,“飛龍軍”前敵指揮部向所有官兵宣布了對參與叛亂軍兵的處罰決定:叛亂組織者、策劃者之一的高恍,叛亂的積極參與者沈沖、“向博通叛亂”事件的誘因向博遠(這家夥在叛亂開始前便被黃海帶上了船,反倒得以活到現在),以及參與叛亂的三營八連一排的正副排長等低級軍官都被判斬首示衆——八連二排副排長曹豹被黃海的親衛死士炸死,算是逃過了身首異處的下場。
除了上面這幾個主犯外,其他所有參與叛亂而僥幸活着被抓住的八連兵士,按照他們在叛亂中的表現,被處以打二十到八十軍棍,并服六個月到十年不等的苦役。其中,除個别在叛亂中表現特别積極的頑固分子外,大多數參與者挨的軍棍數都在三十以下,苦役刑期也都在兩年之内——最終的處罰較之叛亂剛發生時委員會提出的處罰要求要輕一些,也算是軍事部對這些兵士某種程度上的寬容之舉。
雖說挨上二、三十下軍棍也會被打得皮開肉綻,但除非行刑者刻意爲之,不然的話是不會落下什麽後遺症的。而苦役犯過得雖苦,但一般來說,以這些叛亂兵士的體格,撐兩年下來是沒有問題的。兩年之後出來時這些人盡管沒有了軍籍,但好歹能留下一命性命。
當然,叛亂兵士能留下的也就隻有自己這條命了。穿越團隊不是慈善機構,這些叛亂兵士的家眷同樣會受到牽連。家眷們隻被允許保留少量維持最低生活标準的财物,其餘全被沒收。那些進入團隊各項非敏感産業的叛軍家眷會被開除,而進入團隊各項敏感産業的叛軍家眷除了被開除外,還會被強制安置在幾處專門的流民安置地點,由各個流民安置村的管事嚴加看管、監視居住五年以上——他們參加了叛亂的父兄在服完苦役後也是同樣的待遇。
不過,總的來說,穿越團隊對待這些被裹挾參加叛亂的兵士還算比較寬容。雖說罰了他們軍棍和苦役,雖說剝奪了他們家眷之前的好工作和幾年之内的人身自由,雖說沒收了他們的大部分财産,但最終還是留給了他們一絲希望。畢竟隻要這條性命在,一切還都可以從頭再來過。
處罰決定作出後,那些被判服苦役的兵士在被打了數量不等的軍棍後,立即被押送到了礦場服刑,沒有絲毫的耽擱。而像高恍、沈沖、向博遠等幾名被判斬刑的首犯卻依然被看押在“飛龍寨”中,等待着某一天被拉出去砍頭。
雖說已經離死不遠,但事已至此,沈、向等人倒也看得開。本着活一天賺一天的思想,在“飛龍軍”軍事監獄死囚牢中混吃等死的挨日子。在他們幾個人看來,如今已經是臘月底,眼看着就要過新年了,現在又非戰時,臨近年關殺人是非常不吉利的事,想必無論是十一爺、十二爺,還是住在“清園”、“靜園”、“涼園”裏面那幾位說話更管用的爺,都希望過一個喜慶年,都不願意因爲臨近年關殺人而給自己招來一身晦氣。因此,幾個人估摸着,自己至少能活到明年正月之後,甚至來個秋後再問斬也不無可能。
與他們這種完全喪失希望,破罐破摔,隻求多活一個月或者幾個月的消極思想不同,同樣被關在死囚牢中的高恍的期望值似乎要高得多。從叛亂失敗被抓的那時起,他的心裏就一直有一個信念,那就是他的堂哥高貴一定會想辦法救他。在高恍看來,無論是從兩個人的血緣關系上說,還是從自己對這位堂兄的恩情上說,對方都不會坐視自己被砍了腦袋。
雖然自己的這位堂哥隻是個營長,而且還是非主力團中的非主力營營長,但他畢竟算得上是“飛龍軍”的中級軍官了。要說,“飛龍軍”中職銜高過高貴的人還真不多,除了穿越者外,就隻有幾位團級軍官,以及“飛龍軍”的武術總教習劉萬寶劉當家的了。再加上高貴是原來“五虎寨”的老人兒,在原“五虎寨”頭目和喽兵中有一定的人脈,如果他去求一些老關系、老朋友幫忙說情,對方多少都會給他一些面子,爲他去出這個頭。
由于高恍被抓後一直按照委員會和軍事部的命令被嚴加看管,禁止任何人與他們接觸,這其中就包括高貴在内。因此,直到現在,高恍也不知道那位王崤峻王五爺早就下了嚴令,禁止任何人爲這些叛軍說情,違者與叛亂者同罪。而被他寄予厚望的堂兄高貴正是因爲念着與他的親情和恩情,這才冒着被治罪的危險去找錢遠山求情,結果其雖然沒有受到軍法處置,卻被怒極的錢遠山一腳踢成了重傷,這會兒還在自己的營房裏躺着,連下地走路都非常困難。
陰曆臘月二十,也就是“飛龍軍”前方指揮部宣布對叛軍處罰結果的第二天一早,正裹着一身破皮袍,倦縮在一堆稻草中睡覺的高恍,被一陣牢門打開的聲音給吵醒。等他揉着惺忪的睡眼,看清走進牢房的幾個人時,不禁呆住了。
進門的有四個人,當先一位是死囚牢的牢頭老趙頭兒。後面跟着三個人,其中兩個人擡着一張軟床,床上半躺半卧的正是自己的堂兄高貴。老趙頭看了看坐在稻草堆上滿臉驚愕的高恍,又看了看半躺在軟床上,滿臉疲憊、憔悴之色的高貴,搖了搖頭,長歎一聲,走出了牢房。臨出門時,他回頭說道:“負責看押令弟等幾名叛亂重犯的那幾個獄卒被小老兒支出去買酒了,估摸着用不了小半個時辰就會回來。高營長有什麽話盡量快些說,免得被他們撞見,生出事端來。”
高貴聞言強撐起身體,勉力向老趙頭一抱拳,用嘶啞而虛弱的聲音說道:“趙頭兒請放心,高貴省得,絕不會讓趙頭兒您擔幹系。此番趙頭兒幫了高貴這麽大的忙,高貴日後一定重重報答。”
老趙頭兒聽了擺擺手,說道:“小老兒幫高營長這個忙,一則當初在‘五虎寨’時您就是小老兒的上司,咱們有這份袍澤之情在。二則,高營長平日裏對我家那兩個小子也多有照顧。安排我家老大進了‘飛龍軍’當兵,又把我家老二說進了保安隊當差,讓他們倆衣食無憂、前途遠大,有恩于我們趙家。
以前小老兒一直想報答高營長,隻是沒有找到合适的機會。如今既有了這麽一個機會,正遂了小老兒心願,又哪敢要求高營長您的報答。”
說罷,這老趙頭兒便出了号房。随後,那兩名擡着高貴進來的下人把軟床輕輕放在地上後,也離開了号房,并把号房大門輕輕關上。過了片刻,牢房外便傳來兩人的回報,顯示二人已經走遠,聽不到号房中人說話的聲音了。
直到這時,坐在稻草堆上的高恍才回過神來,一個機靈從稻草堆上翻身而起,沖到高貴面前“卟嗵”一聲跪倒在地,抓住自己堂哥的手,苦苦哀求道:“大哥,你可要救我呀。這次叛亂全是那向博通的主意,小弟被他挾迫,也是身不由己呀。還求大哥到五爺、七爺,或者是十一爺、十二爺面前爲小弟多多美言幾句,求幾位開恩饒了小弟的性命。”
高恍在那裏聲嘶力竭,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的哀求,高貴卻表現的出奇平靜。他既沒有訓斥自己堂弟不該參與叛亂,以至招來殺身之禍,也沒有向堂弟訴苦,說明自己現在這個樣子正是爲他求情的後果。
高恍跪在那裏哭求了半晌,這才發現自己堂兄的表現有些奇怪。他止住哭喊,擦了擦臉上的鼻涕眼淚,擡起頭看向自己的堂兄。直到這時,高恍才意識到堂兄是被下人擡起牢房來的。而且從氣色上看,堂兄似乎病得不輕。
高恍連忙向前挪動了一下,急切的問道:“大哥,您這是怎麽了,可是生了什麽病?”
高貴擺了擺手,說道:“爲兄這不是生病,爲兄這是爲你求情惹惱了十一爺,被他老人家一腳給踢成了重傷。”
“什麽?”高恍失聲問道——高貴剛才的回答不但說明了他卧床不起的原因,而且還透露出了一個意思,那就是他已經爲高恍去求過情了,結果卻是被十一爺錢遠山給踢成了這個樣子。這樣的結果也就等于是告訴高恍,自己堂哥的面子在這件事情上已經沒有任何作用,自己之前的希望隻怕要徹底落空了。一念及此,不由得高恍不驚恐。
高貴似乎明白自己堂弟想得是什麽,他點了點頭,說道:“你不必驚訝,爲兄确實是被十一爺踢傷的。不過,爲兄卻還要感謝十一爺。如果沒有他這一腳,隻怕爲兄現在要麽是在旁邊号房中與你做伴,要麽是在苦役營當苦力。”
說到這,高貴略頓了頓,見高恍滿臉的不解,繼續說道:“你或許還不知道,向博通叛亂被平定之後,王五爺就已經下令,禁止任何人爲參與叛亂者說情,違者與叛亂者同罪。爲兄去向十一爺求情,原是抱着與你同罪的決心去的。結果,卻因爲十一爺一時怒極踢了爲兄一腳,反而被爲兄躲過被治罪的一劫。
正所謂‘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爲兄這次能夠死裏逃生,想來是老天爺覺得兄弟你被判斬首太過冤屈,希望爲兄有朝一日能爲你報仇雪恨。爲兄雖然救不了兄弟你,但咱們兄弟的情份卻不會忘。你放心,你的家小爲兄會好好照顧。至于你的仇人,爲兄也不會放過他。正所謂‘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爲兄在這裏對天發誓,總有一天爲兄會爲兄弟你枉丢性命讨回公道,爲爲兄挨的這一腳讨回公道。”
高貴最後的兩句話說的聲嘶力竭,卻又斬鐵截鐵。不過,由于用力過猛。在說完這幾句“豪言壯語”後,便因爲牽動了胸口的傷處而不住的咳嗽起來,臉色更因爲疼痛而變得煞白,額頭上也見了汗。
高恍見狀,趕忙爲堂兄輕撫後背,待對方咳嗽漸止後,又扶起躺在了軟床之上。事到如今,高恍已經明白事情再無轉機。盡管他不知道自己堂兄的誓言能有多少兌現的可能,但對方的這番表态還是讓他心裏多少得到了些安慰。
這時,牢房外傳來老趙頭兒略顯蒼老的咳嗽聲。緊接着,剛才出去的那兩名下人便在門外說道:“老爺,您該回去吃藥了。”
聽到下人們這麽說,高貴明白這是時間到了,自己該走了。于是,他一邊吩咐下人進來擡自己出去,一邊最後看了一眼已經重新坐回稻草堆,神情默然的堂弟。
第二天,陰曆臘月二十一,在接到委員會的指示後,錢遠山代表軍事部下令,将高恍、向博遠、沈沖等叛亂頭目斬首示衆,以儆效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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