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片刻,院中的叛軍見再沒有爆炸發生,這才互相攙扶着站起身。向博通也被自己的親兵扶了起來,一邊捂着自己的後腰,一邊向四周望去。一看之下他才發現,從屋子裏逃出的叛軍中并沒有他的絕對親信曹豹。略一愣怔,向博通便連忙命人去找。
時間不大,手下人來報告,說是曹豹和四名叛軍士兵均沒能從屋子裏逃出來。這會兒整間屋子已經被炸塌,估計幾人的屍身都難以尋到了。向博通聞言既怒且驚,他發怒是因爲曹豹是他這次反叛行動的絕對主力之一,也是少數幾個他能信得過的心腹親信。如今叛亂剛剛開始,曹豹便被炸得粉身碎骨,使他痛失一員大将,他怎能不怒。
而向博通吃驚,卻是因爲他有一種被人設計、被人引入圈套的感覺。黃海等人所住的宅院除了一名親衛外,再無其他人,說明對方對他的叛亂行爲已經有了準備,或者說自己的叛亂行動已經被對方知曉了。而對方卻并沒有驚慌失措,而是将計就計。除了那保留下充當死士的親衛,就是爲了迷惑自己,讓自己以爲自己的行動依然隐秘,以便将自己引入圈套之中。
想到這裏,向博通頓覺毛骨悚然,連忙命親兵将二排的三個班長都找來,他要當面向這三人吩咐下一步的行動。
片刻之後,四班和五班的班長就來到向博通面前,并向他報告了六班班長被剛才爆炸的碎石擊中頭部,已然昏迷過去,一時是不能來聽從向島主的命令了。
盡管壞消息一個接一個,但向博通已經沒有時間去報怨自己的命不好了。他命人将六班副班長找來,随即便任命這位副班長爲正班長,然後向三人吩咐道:“現在的情形三位應該已經很清楚了,隻怕是咱們這次自立山頭的舉動不秘,被黃海那厮知道了消息。那厮知道無力與咱們當面較量,便趁着咱們在準備起事的時候偷偷溜走,并留下一名死士充當幌子,以掩蓋其逃離的實情,并伺機置本島主于死地。幸而本島主福大命大,未被這死士傷得分毫,隻是可惜了曹排長和那五名弟兄。
如今,既然咱們起事之事已經被黃海那厮發現,再想殺黃海、求本島主的弟弟顯然已是不可能。爲今之計,咱們隻有立即撤離此地,出海去海盜的海上剿穴暫避一時。爾等馬上去集合本班尚能戰鬥的士兵,随本島主撤往海邊,與在那裏接應的三排長彙合。”
“小的遵命”三名班長齊聲應諾,轉身去集合人馬。
向博通轉身又吩咐自己的一名親兵道:“你速去通知高二當家的,命他速帶會駕船的海盜俘虜到海邊與本島主彙合。”
親兵點頭應是,轉身剛要離開,又被叫住。向博通略一沉吟,說道:“你告訴高二當家的,他率部離開之前,可将那些被關押的海盜全部放掉。并且和這些俘虜言明,有願意跟咱們回海島的可以一起走,不願意跟咱們走的可自謀生路。”
“是,小的明白”親兵答應一聲,轉身去找高恍傳令。
這邊向博通派出了傳令的親兵,那邊三名班長也已經将手下的士兵集合好。說是三個班,實際上能集合起來跟向博通一起走的也就隻有兩個班多一點。四班和五班在雖然爆炸中也有受傷的,但除少數兩三名士兵外,基本上都是皮外傷,不影響作戰。而六班由于是進屋捉拿那名親衛死士的主力,經過親衛斬殺和集束手榴彈的爆炸,現在包括剛剛上任的班長在内,隻剩下三個還能跟着向博通一起行動的了。
雖說包括親兵、後勤兵、連部的勤務兵在内,現在向博通能指揮的叛軍還有五十多人,但其中能上陣作戰的,不到三十五人。也就是說,黃海的那名親衛死士一個人就報銷了向博通親自指揮的戰兵的四分之一。
看着參差不齊的部下,向博通不由得心中發涼,對自己今後的前途有些不那麽自信了。不過,他知道現在不是感傷的時候,必須馬上駕船出海,否則自己将會死無葬身之地。因此,在略微平靜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後,他表情嚴肅的一揮手,帶着這數十名叛軍往海邊奔去。
與此同時,在距離海岸兩裏的地方,三艘大型福船降帆下錨,靜靜的漂浮在海面上——這裏是海灣的邊緣地帶,也是三艘福船在保證安全的情況下,現在能到達的最外側,再往外海走,就會遇到已經結冰的海面。
此時,在向着海岸線一側的船弦上,黃海手扶船闆,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遠處那股沖天而起随即就被呼嘯的北風吹散的煙柱。剛才傳來的那一聲沉悶的“雷聲”,以及這巨大的煙柱,都預示着那名自告奮勇留下迷惑叛軍的親衛已經像他之前決定的那樣,拉響了集束手榴彈與叛軍同歸于盡了。
這名親衛已經跟了黃海快三年時間,由于他也姓黃,所以黃海平時都是拿他當自家人看待。而這位黃親衛也早就在心裏把黃海以及黃海的堂弟黃山當自己的主人看待,平時沒有外人在的時候,都是稱呼二人爲老爺,而不是像其他親衛那樣,稱二人爲十二爺和二十一爺。
看着遠方騰空而起的煙柱,腦海中回想着黃親衛生前的種種情形,黃海的眼睛有些濕潤了。直到這時他才發現,原來自己并沒有想象的那麽鐵石心腸,在堅強無畏的外表下面,依然有柔軟而感性的一面。
就在黃海爲親衛的舍生取義唏噓不已的時候,辛飛宇走到他的身邊,說道:“黃大哥,鍾兄弟剛剛收到鹽場那邊的電報,第三批平叛隊伍已經出發。這一批有兩個連,全部都是步兵,主要負責搜索落之魚、圍捕逃散的海盜俘虜,以及打掃戰場。他們預計會在明天中午時分到達海灣,界時曾兄弟将會随這批部隊一起到達。”
聽到辛飛宇的彙報,黃海連忙将自己的思緒從傷感中拉回來,他定了定自己的心神,開口說道:“叛軍不過兩個排,有第一批出發的遊騎兵小隊和騎兵連就已經足夠收拾他們的了。就算騎兵部隊不适合在海灣這種建築衆多、地形複雜的地方展開,第二批的‘狼牙’中隊也絕非這兩排叛軍所能對抗。這會兒又派出第三批人馬,實在是有點小題大做了。特别是這第三批人馬是步兵,讓他們半天之内急行軍五十裏,卻又沒有仗打,恐怕不少官兵是要罵娘的。”
辛飛宇搖了搖頭,說道:“黃大哥此言差矣。此次向博通率八連反叛,實是‘飛龍軍’及其前身‘飛龍先鋒營’自四年前成立以來,第一起叛亂事件,負責指揮這次剿滅海盜任務的曾兄弟不可能不重視。況且,此事報到‘清園’後,五哥發來的第一封複電上也說的很清楚,‘海軍基地勘察隊’的人,特别是團隊内部人員絕不允許有任何損失,參與叛亂的‘飛龍軍’官兵不得放走一個,特别是罪魁禍首向博通、向博遠、高恍、曹豹和那個沈沖。爲了完成五哥給的任務,曾兄弟派這許多人馬過來平叛,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
說到這兒,辛飛宇略頓了頓,回味了自己得知向博通即将叛亂消息時的感受,以及脫離險地過程中的種種驚險,這才不無感慨的繼續說道:“現在回想起來,如果不是‘暗羽’安插在八連的密探将向博通意欲發動叛亂的消息通過常茂那小子傳過來,咱們這會兒隻怕要麽已經被亂槍打成篩子,要麽就是被叛軍抓住,嘗一回階下囚的感覺。”
“是啊”黃海沖着辛飛宇點了點頭,贊同道,“沒想到八連三排的排長居然是‘暗羽’的探子。向博通召集他們這些排長商議叛亂的密談剛結束不到半小時,他就設法跑來向咱們示警了。也虧得有他,不然咱們兄弟幾人以及那些船工的水手隻怕是再劫難逃了。”
說完,黃海重新又準目光投向了海岸的方向,自言自語的說道:“也不知道三排長那邊的陰擊情況怎麽樣了?”
就在黃海擔心八連三排能否頂住其他兩個排進攻的時候,海岸的方向突然響起了密集的槍聲和爆炸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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