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邊大營領兵的主将,瓶形砦副将鮑輝将楊業等人迎入自己的帳中。進帳之後,大家照例寒暄了一番,楊業這才問起這邊的進攻準備情況。鮑慧當即表示本部兵馬已然準備就緒,攻城器械也已打造妥當,隻等大帥一聲令下,便殺向大堡戍,一定會将敵人全部消滅在堡内。
雖然知道這位鮑副将說得都隻是些豪言壯語,真打起來不一定會是個什麽樣子。但是楊業卻隻當不知,反而說了不少鼓勵、稱贊的話出來,令那鮑副将很是欣喜——如果他知道這次試探進攻隻是自己的主帥楊業與敵人的高級頭領達成妥協的結果,不知道他會不會大罵楊業,是拿自己這些人當炮灰。
客套話說完了,官腔打完了,緊接着就要拿出真本事、亮出真家夥了。作爲一軍的統帥,楊業此時也不像剛才那般和善,他走到桌案之後坐定,表情嚴肅的向鮑輝下達了開始進攻的命令。
鮑輝也不含糊,當即恭身接令,而後便一轉身,大踏步的走出了大帳。鮑輝出帳時間不長,大營中便喧鬧起來,來自瓶形砦的兵士們開始集結。楊業等人此時也在大帳中坐不住了,衆人一起出了大帳,來到營門左近。就見鮑輝和他手下的三千兵士已經于自家大營門外列陣集結,随時準備聽從長官的号令,沖向從昨晚到現在一直沒有任何動靜的大堡戍。
對于瓶形砦兵士的軍容和士氣楊業還是很滿意的,他微微點了點頭,便帶領衆将領登上營地中的望樓,并下達了開始進攻的的命令。随着楊業命令的下達,望樓上的一名旗手搖動了一杆火紅的大旗。而随着紅旗的搖動,營寨外列隊的漢軍兵士在鮑慧的率領下開始移動,向着大堡戍堡牆的方向前進。
因爲此前與堡中的敵軍并未交過手,那幾名逃出大堡戍去報信的軍卒也因爲被炮轟得有些神經質,根本不能利利落落的回答問題,所以直到現在,包括楊業在内,所有軍将對堡内兩千敵軍的戰鬥力可以稱得上是一無所知,都希望通過這次試進攻可以得到第一手資料。而楊業也希望利用這次機會好好的了解一下自己義兄和他的那些兄弟們所打造的這支軍隊有何過人之處,竟使得義兄夤夜冒着被哨兵發現并抓到的風險,來自己的寝帳之中向自己曉以利害,勸自己退兵。因此,從營外漢軍開始運動時起,望樓上所有将領的目光都聚集在這支有近三千人的隊伍身上。
由于隊伍中有大量的諸如樓車、雲梯等攻城器械,所以攻城部隊行進的速度并不快。從大營門口到大堡戍北門七百步遠的距離,他們用了近一柱香的工夫才走了一半。盡管由于攜帶了大量攻城器械使得行進速度很慢,但攻城漢軍并不擔心會受到對方的突襲。因爲根據之前的打探,堡中敵軍隻有兩、三百騎兵,而在自己的身後,光是大帥及其他将軍們帶到這邊來的騎馬親兵就遠超過這個數字了。在所有參與攻城的漢軍兵士看來,最最危險的地帶是距離堡牆一百到二百五十步之間,那是強弩和弓箭的射擊範圍。而現在隊伍距離堡牆還有三百五十餘步,除了個别重弩之外,沒有什麽武器可以射的這麽遠——這樣的想法不單單來自普通兵士,就連鮑輝乃至曾經見過原始火器的楊業也是同樣想法。因此,雖然大戰在即,參與進攻的漢軍兵士們的心情還是比較放松的。
就在這時,一直在注意觀察堡牆上動靜的楊業突然發現有三個明亮的紅色光點從大堡戍内部升起,直飛空中。三個紅色光點的後面都拖着一條白色的尾巴,在空中上升了一段高度後略一停滞,又開始緩緩的下降。如果仔細聽的話,似乎還能聽到一陣輕微的呼哨聲。
如此怪異的東西令楊業及手下衆将大惑不解,搞不懂堡中的敵軍這是在故弄什麽玄虛。楊業手下的一員将領正想向自己這位年紀雖輕,卻見多識廣的主帥請教一番。這時,面對攻城漢軍這個方向的堡牆上突然閃現出幾點亮光,随即便有六團濃重的煙霧在攻城漢軍的陣列中爆開。片刻之後,幾聲沉悶的爆響便傳到了衆人的耳中。這突如其來的變化令那員将領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重新聚精會神的觀察前方的動靜。結果卻發現,戰場上的形勢已經發生了巨變。在那幾團升騰起的煙霧周圍,倒伏着許多漢軍兵士。盡管距離較遠看得不太真切,但從他們倒地的樣子以及周圍兵士的反應來看,這些人恐怕已經成爲屍體了。
這樣的變故不但令那名準備問問題的将領心神俱震,同時也令所有見到這一幕的其他将領愣在當場。唯一還能對這種變故作出相對合理判斷的隻有楊業,見過火器使用,比較全面的了解過周國“神機軍”在淮南使用火器情況的他,在短暫的吃驚之後,便想到了一種周國“神機軍”常用的武器——火藥包。
楊業非常清楚,當初正是憑借這種神奇而全新的武器,周軍才能在幾個時辰之内便攻克了之前數月都沒有攻克的堅城壽州。也正是憑借着這種武器,周軍在二征淮南時才能那樣順利,許多城池幾乎都是兵不血刃的被攻下。
不過,以楊業對火藥包的了解,要想使用這種武器,需要有大量的抛石機、床子弩等遠射兵器才成。可通過自己昨天對堡内的觀察,大堡戍内的敵軍并未裝備這些器械——盡管望樓距離堡砦較遠,但像抛石機這種根本藏不住的大家夥還是能夠發現的。
想到這裏,楊業腦海中又冒出了另一件武器——火炮。這也是周國“神機軍”的一種新式武器,在周軍攻取淮南的戰鬥中也曾使用過。不過,以探子的描述看,這火炮隻能發射實心鐵彈或者鉛彈,并不會像火藥包那樣爆裂開來,與堡中“飛龍軍”剛才所使用的那種武器也對不上号,隻怕這又是一種新奇而厲害的武器。
“看來這是大哥他們打造的又一種新武器”楊業心裏想着,嘴裏也自言自語的說了出來。話一出口,他才驚覺不妥,因爲這話如果被其他人聽到,可能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不過,楊業很快就發現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因爲其他将領根本就沒有注意到他們的主帥剛才說了句什麽話,他們的注意力已經被戰場上新的變化完全吸引過去了。
就在楊業思索對面的“飛龍軍”使的是什麽新奇武器時,因爲突如其來的襲擊而顯得有些混亂的漢軍陣列在各級軍将的指揮下重新恢複了嚴整,在經過短暫的停頓之後繼續向大堡戍移動。
然而,重新整隊的漢軍也就是才走出不到十步,噩運再次降臨。随着從空中傳來的一陣陣輕微的“嘶,嘶”聲,與剛才類似的巨大轟鳴聲再次在漢軍陣列中響起。隻是,與上次的六聲爆響不同的是,這次的爆響聲音雖略有減小,但次數卻遠遠超出,達到了二十多次。而且,與上次六聲爆響之後漢軍還有足夠時間整隊不同,這次的爆響在最初的二十多次後隻是略有停頓,随後就幾乎是連綿不絕的出現——期間,那咱略大一些的爆響也會時不時的加入進來,造成更嚴重的傷亡。
頃刻之間,整個漢軍陣列幾乎都被濃重的煙霧所籠罩,除了那一聲聲悶響和隐約能夠聽到的兵士們的慘叫聲,以及漸漸變得明顯起來的刺鼻硝煙味外,望樓上的漢軍将帥們基本上看不到軍陣中的具體情況。
盡管炮兵營的兵士們打得很痛快,但出于保護裝備的考慮,錢遠山隻給了他們五分鍾的射擊時間。因此,在連續進行了約五分鍾炮擊後,意猶未盡的炮兵們不得不停止了發射。将後面的作戰交給堡牆上的步兵弟兄們——如果還有漢軍在炮擊後活下來,并繼續向堡牆沖擊的話。
要說,人的生命力有時還是非常頑強的。當戰場上的硝煙散盡後,堡内的“飛龍軍”兵士驚訝的發現,三千人的密集方陣,在遭受了五分鍾的密集炮擊後,居然還真有一些僥幸存活,并能站起來的漢軍兵士。
這些殘存的漢軍大約有三、四百人,雖然看起來個個帶傷,但至少其中的大多數手中還都拿着兵器。盡管也很佩服對方生命力的頑強,但自身的職責卻令錢遠山沒有時間感慨。同樣站在高大望樓上的他,朝着下面揮動了兩下手中的小紅旗。随着他的動作,早已畜勢待發的遊騎兵小隊在穆特爾的帶領下,風馳電摯般的沖出了大堡戍的北門,向那些還沒有從炮擊的震撼中清醒過來的漢軍殘兵殺去。
楊業不愧是身經百戰的大将,雖然也被剛才那陣有如鋪天蓋地般的炮擊所震驚,但當他看到對方的騎兵從堡門内沖出來後,還是在最短的時間内作出了反應,立即下令本方的那些親衛騎兵前去支援自己的步兵。
出營支援的漢軍騎兵都是楊業或者其他高級将領的親兵,無論是戰鬥經驗還是心理素質,都遠超出一般的漢軍士兵。因此,雖然他們同樣也被剛才的炮擊所震撼,但在出擊的命令下達之後,他們還是以最快的速度回複到正常的戰鬥狀态,沖出了漢軍大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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