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龍軍”的突然變陣令帶兵沖出大堡戍的那位趙指揮有些看不懂了。在他看來,面對對方步兵的沖擊,本方的步兵要麽是結成密集方陣,以長矛殺傷敵軍,要麽就分散成一個個小陣,靠彼此間默契的配合來殺敵。可對方卻反其道而行之,既不結大陣,也不結小陣,反而變成稀疏的一字長蛇陣這樣違反常識的陣型,實在是令他想不明白——這樣的陣型自己這邊一沖便透,根本起不到阻敵的作用。
這位趙指揮雖然對對方的陣型迷惑不解,其腳下的步伐卻一點沒有變慢。在“飛龍軍”完成變陣後,漢軍已經殺到了距離“飛龍軍”步兵陣線不足百米的地方了。眼見漢軍已經進入己方射擊成績最差的步兵也能命中的區域,唐潮毫不猶豫的扣動了已經抵在肩膀上的95式自動步槍的扳機。
“砰!”的一聲大響,跑在漢軍隊伍最前面的趙指揮隻覺得胸口好像被大錘猛砸了一下,似乎有一個熾熱無比的物體鑽進了自己的胸膛。他下意識的低下頭看向自己的胸口。結果發現自己胸口處的皮甲莫名其妙的破了一個小洞,殷紅的鮮血正從破洞處噴湧而出。而随着鮮血一起流出的似乎還有自己的力氣,自己的腳步開始不由自主的減慢并有些踉跄起來。在堅持着跑了三、四步後,已經完全沒有力氣的趙指揮雙腿一軟撲倒在了地上,掙紮了幾下後便再也不動了——他至死也沒搞明白,自己到底是怎麽送的命。
随着唐潮打響了第一槍,排成三列橫隊的三個步兵連在連長的指揮下,也都舉起了手中的步槍,按照平時訓練的戰術,一絲不苟的開始進行經過穿越團隊軍事部諸位兄弟改進後的新式“三段射”。
雖然還是叫“三段射”,雖然還是三排兵士依次向敵人射擊,但基于“五五”式步槍每分鍾十五發的标準射速,在漢軍沖陣的步兵跑到“飛龍軍”步兵戰線跟前的近二十秒時間中,每名“飛龍軍”的步兵都進行了五次射擊——其實經過訓練的士兵完全可以做到每分鍾射擊二十乃至二十五發以上,但考慮到自産槍管的性能和使用壽命問題,在科技部的建議之下,軍事部将“五五”式步槍的射擊速度限定在了每分鍾十五發。
這樣算下來,三個連的步兵共射出了一千六百餘發子彈,每個沖鋒的漢軍士兵平均會攤到三發以上。盡管由于這樣那樣的原因,“飛龍軍”士兵射擊的命中率不可能是百分之百,但在如此近的距離内,就算射擊成績最差的士兵,打出五發子彈也至少能做到有一發命中目标了——百米範圍内,不知道卧倒躲避槍彈的活人全身靶總比訓練場上的移動半身靶要好打一些。
當然,考慮到有不少士兵在射擊時瞄準的可能是同一個敵人,所以五輪射擊過後,還是有二、三十名命大的漢軍沖到了“飛龍軍”步兵戰線十步之内。不過,還沒等這些已經有些紅了眼的漢軍揮刀劈向那些置自己袍澤于死地的敵軍,對面的敵軍便已經先他們一步做出了反應。就見前排敵軍迅速的後退,而後排的敵軍則将手中那根樣式奇怪的鐵棍平端,快步迎了上來。隻不過,與剛才那些退到後面的敵軍士兵不同的是,他們手中鐵棍的下端都固定有一把鋒利的短刃,使得整件武器就好像是一杆外形奇特的短矛。
這樣一來,原本以爲對方隻有遠射兵器,無法和自己進行近戰的漢軍士兵們頓時傻了眼。他們中的大多數都拿的是單刀,隻有一兩個士兵使的是長槍——經過嚴格訓練的“飛龍軍”士兵們認真執行了作戰操典的要求,對裝備長兵器的敵軍予以了“重點照顧”,是以能沖到“飛龍軍”步兵面前的漢軍士兵中,持長槍的隻有人品值大爆發的一兩個人。
到了現在,無論是“飛龍軍”步兵,還是沖過來的那二、三十名漢軍士兵,都非常清楚這場短兵相接的白刃戰會是什麽樣的結果。因此,在經過短暫的對峙之後,“飛龍軍”的一名連長自作主張的對漢軍士兵喊了一句:“放下武器,跪地投降不殺。”
他這句話喊完,不知道是沒有聽懂,還是出于顧慮不敢相信對方的承諾,那些漢軍的士兵們并沒有任何的投降動作——當然也沒有任何的進攻動作——而是僵在了那裏,一動不動。
就在這時,從大堡戍大門的方向傳來一聲呐喊,又有一隊漢軍從中殺出,呼喝喊叫着向這邊沖了過來。那支與“飛龍軍”對峙的漢軍似乎是被自己同伴的喊殺聲給驚醒了,不知道是誰帶頭大喊了一聲“弟兄們,被抓去遼國也是死路一條,不如跟他們拼了”。随着這聲喊,這二、三十名漢軍兵士立即清醒過來,揮舞着手中的兵器就與面前的“飛龍軍”步兵戰在了一處。
盡管步槍上已經挂好刺刀的“飛龍軍”步兵有百餘人,但是相對于漢軍殘兵的集中一處,“飛龍軍“的這一百多人站得比較分散,而且他們分屬三個步兵連,在指揮上自然又會有些不太順暢。因此,當漢軍殘兵突然暴起發難時,真正與其對戰的“飛龍軍”士兵很有限,有那麽幾秒鍾的時間,漢軍殘兵甚至占據了人數上的優勢,接連砍倒了四、五名“飛龍軍”士兵。
而且,最最重要的不是損失了幾名士兵,而是漢軍殘兵的突然發難使得“飛龍軍”的步兵陣線發生了短暫的混亂,特别是面對漢軍殘兵的那個連,由于雙方的兵士混戰在了一起,已經無法組織起像剛才那樣嚴整的“三段射”隊列。而正是這短暫的混亂,卻使第二拔沖出大堡戍的漢軍士兵看到了希望,重新點燃起了剛才因爲目睹自己袍澤被莫明其妙屠殺而消失贻盡的鬥志。
“飛龍軍”的陣列離大堡戍的堡門不到三百步遠,這點距離一個訓練有素的士兵頂多跑上二十幾秒鍾就能沖過來。如果讓第二拔漢軍沖到陣列面前,那麽除了已經将刺刀插在步槍上的百餘名兵士外,其他的“飛龍軍”步兵就要拿着沒刺刀的步槍和對方進行搏鬥,那虧可就要吃大了。
在這關鍵時刻,唐潮連發兩道命令。一是命令一直在自己身前護衛的親衛和“狼牙”小隊一個班的兵士上前,将自家陣列前的那幾十名漢軍殘兵消滅掉。二是命令已經做好準備的迫擊炮和前裝炮立即開火,攔截正向這邊沖過來的第二拔漢軍。
随着唐潮命令的下達,在他身前的六名親衛和十二名“狼牙”小隊成員将手中的步槍斜背在肩上,抽出腰間的橫刀便沖了出去。在他的身後,炮兵營副營長馬正聲舉起手中的小紅旗,然後狠狠的揮下。
在馬正聲手中小紅旗揮下的同時,六門迫擊炮和兩門前裝炮幾乎同時打響。緊接着,就見在第二拔沖過來的漢軍當中先是炸響了兩團煙霧,片刻之後又炸響了六團煙霧。随着一聲聲巨響傳來,一團團煙霧升騰而起,原本還能保持比較嚴整隊形的第二拔漢軍瞬間便陷入了一片混亂當中。被炮彈炸到的漢軍士兵或者粉身碎骨、或者倒地哀号,沒被炸到的漢軍士兵則被眼前的景象徹底吓怕了。剛才的步槍射擊由于隻是點殺傷,所以雖然令第二拔漢軍失掉了昂揚的鬥志,卻并不能令沒有身臨其境的他們從心底裏感到畏懼。而現在,當他們真正置身于比第一拔漢軍所面對的更加震撼的攻擊時,他們的精神終于徹底崩潰了,其表現遠不如他們那些率先沖陣的袍澤。第一輪炮擊過後,這兩都人就已經被吓傻了,待三輪炮擊過後,除了被炸死炸傷的幾十人外,剩下的百餘人便開始四散奔逃。
不過,說是四散奔逃,其實除了個别精神已經徹底崩潰的倒黴蛋外,其他幸存的漢軍士兵還是很會選擇逃跑路線的。這些人既沒有一個敢向“飛龍軍”陣列方向跑的,同時也沒有一個人向自家的堡砦内跑的——逃向“飛龍軍”這邊肯定是死路一條,而逃向自家堡砦也肯定不會被允許進到堡内,搞不好還會挨弓箭射擊。因此,這些漢軍都是向兩側逃跑,意圖跑到離官道不算很遠的山上去,先躲過眼前這一劫再說。
隻是,這些漢軍如意算盤雖然打得很好,可惜事情的發展卻與他們想象相去甚遠。一方面,未參與圍殲漢軍殘兵的“飛龍軍”步兵開始向這些逃跑的漢軍士兵射擊,而且炮兵的轟擊也一直沒有停,能躲過子彈和炮彈的漢軍士兵隻是少數。另一方面,在他們逃跑的路線上,各出現了一、二十騎騎兵,催馬舞刀向他們沖了過來。這樣一來,這些逃跑漢軍士兵的下場也就可想而知了。除了少數見機的快,在騎兵沖過來之前便棄械跪地求饒的士兵外,其他的均命喪于騎兵的長刀利矛之下。
就在第二拔漢軍開始四散奔逃的時候,第一拔漢軍的殘部也在親衛、“狼牙”小隊士兵,以及漸漸緩過神來的上刺刀步兵的聯合圍剿下全軍覆滅——除五名在那位“飛龍軍”連長喊話要他們投降時就已經棄械跪地的漢軍外,其他人無一活命。
眼見自己派出的前後兩拔沖陣的兵士就這麽輕而易舉的被對方解決了,站在望樓上的邵志邵千總徹底沒了繼續打下去的勇氣。這家夥一屁股坐在了望樓的地闆上,滿臉俱是驚駭與絕望的神情。
和這位邵千總有類似表情和想法的還有在堡砦大門之内,原準備率領自己剩下的三都人馬第三拔沖出去的那位劉指揮。剛才“飛龍軍”那邊炮聲一響,看到自己那兩都沖向敵陣的手下在一聲聲的巨響之下,突然淩空飛起,然後不是四分五裂就是缺胳膊少腿的,這家夥也不去請示邵志,當即便自作主張的命令手下軍兵們将堡砦的大門給關閉了。
關上了堡砦大門,這位劉指揮一面命手下軍兵死守,一面急急的跑上了望樓,向已經呆在那裏的邵志邵千總要主意。
此時的邵志哪裏還有什麽主意可拿,他發了半晌呆,這才有氣無力的說道:“本千總還有什麽主意可拿,事到如今,除了開門投降外,咱們難道還有其他的選擇嗎?”
那劉指揮雖也知道自己的這位上司說的是實在話,不過剛才“飛龍軍”殲滅自己的手下有如砍瓜切菜一般,其手段之兇狠、所用武器之怪異,都令他感到發自内心的恐懼。盡管他此時也明白除了投降自己這邊沒有第二條路可走,但内心的恐懼又令他非常害怕自己一旦向堡外的這支怪異的隊伍投降,很可能不會有什麽好下場。因此,他腦筋急轉,心裏有了計較之後,這才順着邵志的話說道:“千總大人說的極是,屬下一切都聽千總大人的。”
邵志聽了點點頭,說道:“既如此,那就勞煩劉指揮出堡走一趟,向外面的隊伍首領說明咱們的投降之意。”
劉指揮聞言嘴上連忙答應着,心裏卻在暗罵這位邵千總——現在敵我雙方還處于交戰狀态,對方又是如此兇惡,自己這邊一開堡砦大門,說不定就會像那些沖陣的兵士一樣,莫明其妙的丢了性命。這種認輸投降的事完全可以找一個低級軍官去做,完全沒有必要讓自己去犯險。
不過,這位劉指揮心中雖然不滿,但在邵志的面前卻一點也不敢顯露出來——無論怎樣,邵志都是他的上官,他是得罪不起的——而是向邵志行禮道:“屬下遵命,屬下這就去辦。”說完,這位劉指揮便下了望樓。命自己的親兵去爲自己備幾匹馬——就算是出去投降,這位劉指揮也是要把面子上的事做足,不能讓外面的那些遼軍看扁了自己。
時間不大,親兵便将幾匹戰馬拉了過來。這位劉指揮一邊命兵士打開大門,一邊搬鞍認蹬上了馬,帶看幾名親兵一起出了大堡戍。
由于不知道外面遼軍對自己這幾騎人馬的态度,所以那劉指揮在出了堡砦大門後,并沒有敢催馬快行,而是一邊控馬小跑,一邊不住的向對面招手,并讓幾名親兵高喊自己這一行人是來向對方投降的。
好在這位劉指揮想的周全,做了上述種種準備,使得唐潮及時下達了不要開火的命令。不然的話,“飛龍軍”那些位操作火炮的兵士很可能會一陣炮火将這位劉指揮和他的親兵送去見他們的那些袍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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