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錢遠山等人對向自己沖來的章、趙二人,以及他們身後的二百餘喽兵同樣非常重視。在對方沖擊的喽兵離自己的陣列大約還有一百五十步時,得到錢遠山示意的唐潮抽出了腰間的配刀,向上一舉,而後又向正前方一指。
随着唐潮的動作,他左右兩側共五個步兵小隊的士兵,迅速變換隊形,以班爲單位排成了三排。然後在各自小隊長、班長的指揮下,舉槍上肩,開始按照早已操練得異常純熟的“三段射”戰術進行射擊——雖然“砥砺行動”的目的是鍛煉兵士們近戰的能力,但并不意味着作戰時絕對不使用火器,而是要求二者兼而有之,在以火器代替弓弩對敵進行必要的遠程殺傷後,再進入近身白刃戰。上次“百花寨”之戰錢遠山等人之所以不滿意,主要在于火器使用過度,而不是因爲使用了火器。
随着兵士們在各自長官的指揮下,整齊劃一的動作,燧發槍發出一陣接一陣的轟鳴聲,将一排排鉛彈射向敵人。由于此時風力較大,而且是從“飛龍先鋒營”的背後吹來的,所以盡管黑火藥燃燒後的硝煙較多,但很快就被吹散,并不影響士兵們的射擊視線。此外,由于是順風,所以鉛彈的射程也有所增加,使得“飛龍先鋒營”在火器上的優勢得以充分發揮。
面對這個時代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火槍持續而密集射擊,“紫石寨”的喽兵們表現出了遠比“百花寨”喽兵強得多的戰鬥意志。盡管在沖鋒的過程中不斷有夥伴倒下,盡管有個别喽兵出現了畏懼不前甚至往後逃的現象,但絕大多數還能戰鬥的喽兵還是在頑強的沖鋒。
不過,戰鬥意志雖然可以讓喽兵們悍不畏死,卻沒有辦法使他們刀槍不入。在一排排鉛彈的沖擊下,越來越多的“紫石寨”喽兵中彈倒下。由于此時“飛龍先鋒營”兵士手中使用的燧發槍是經過武器科全面改進的,發射用黑火藥的用量根據不同射程進行了定制,并用經過處理的紙包裹做成圓柱形的小紙筒,兵士們在裝填時隻需直接将紙筒塞入槍管内即可,大大節省了裝填時間。再加上所有燧發槍都改爲導火管的擊發方式,擊發成功率大大提高。因此,在“紫石寨”的喽兵終于沖到“飛龍先鋒營”陣列前面二十步以内之前,他們總共遭受了六輪,每輪六十發鉛彈的射擊——相當于“飛龍先鋒營”的兵士們每個人都進行了兩次射擊。
盡管燧發槍的命中率比較低,但三百六十發鉛彈還是打倒了六十多名“紫石寨”的喽兵。這使得原本在步兵人數上并不吃虧的他們,一下子變成了以寡擊衆。不過“開弓沒有回頭箭”,更何況現在後撤是把自己的後背亮給敵人,被敵人追着屁股殺會死得更慘。因此,沖在最前面的章克用不顧自己左臂已經挂彩,依然舞動着手中的大棍殺向處于對方陣列中央的錢遠山。在他身後,馬匹已經被射死的趙承恩也不甘示弱,雙手握着一把鬼頭大刀,緊随其後,殺向了錢遠山旁邊的曾志林。
燧發槍在近距離貼身肉搏中作用遠不如一根棍子,因此在完成兩次射擊後,所有“飛龍先鋒營”的步兵都将燧發槍背到了背上,抽出腰間長刀或者端起放在腳邊的長矛,與沖到近前的“紫石寨”喽兵展開了面對面厮殺。
與“紫石寨”喽兵主要是單打獨鬥不同,“飛龍先鋒營”的兵士都是組成戰鬥小組配合作戰——四人爲一組,每個班有三組。由于本身就占有人數上的優勢,再加上又是以小組對個人,所以很快“飛龍先鋒營”的兵士就占據了上風,壓得“紫石寨”的喽兵開始一步步向後退。
面對這種不利局面,章克用和趙承恩二位頭領雖然心中焦急,卻一點辦法也沒有。因爲他們倆此時都被對手纏住,抽身不得。
章克用原打算“擒賊先擒王”,通過一舉拿下錢遠山,而占據戰場主動權。可不等他沖到錢遠山面前,一員大将就已經從斜刺裏殺過來敵住了他。
攔住章克用的正是唐潮,作爲穿越衆中除了穆特爾這名專業騎兵外,唯一一個使用長兵器的兄弟,唐潮手中也是一條精鋼打造的大棍——這家夥使大棍純屬個人愛好,其所用的棍法也不是在這個時代學的,而是穿越前所學的少林棍。因爲看到章克用使的是棍,怕隻配了把橫刀的錢遠山吃虧,所以唐潮便主動上前攔住了章克用。
當然,這隻是唐潮的說法。在錢遠山看來,這家夥跟自己搶對手,完全是爲了過過舞大棍的瘾。畢竟自己腰裏除了那柄橫刀外,還插着把95式手槍,真要是冷兵器上打不過章克用,自己是不會介意給對方一槍的——更大的可能是錢遠山根本不給章克用跟自己交手的機會,直接就開槍崩了他。
不過,錢遠山對唐潮這種搶對手的做法并沒有什麽不滿——能夠踏踏實實的在旁觀看兩軍交戰,正是他最希望做的事。這樣他既可以發現己方的薄弱點,及時調整己方的布署,又能對整個戰鬥有一個全面認識,爲今後的指揮積累經驗。因此,在唐潮敵住章克用後,錢遠山便帶着自己的親衛閃到了一旁,非常專注的觀察起戰場上的形勢來。
與章克用被迫換對手不同,趙承恩很順利的就與自己的既定目标曾志林鬥在了一起。不過,與章克用與唐潮的旗鼓相當不同,使用短兵器——鬼頭刀——的趙承恩,在武藝上明顯要比得到過扶搖子老神仙真傳的曾志林差一截。面對曾志林咄咄逼人的進攻,趙承恩隻有招架之功,而無還手之力。幾個回合下來,就已經開始左支右绌、險象環生。
眼見“紫石寨”喽兵在“飛龍先鋒營”的壓迫下步步後退,自己的三弟明顯力有不支,在後面給兩位義弟觀敵略陣的石松焦急萬分,這種不利情形令他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若進,則對方一直未動的騎兵很可能會趁着自己與其步兵纏鬥的機會,從兩翼進行包抄,切斷自己的退路,形成包圍之勢。若退,則前方正在與敵人拼命的弟兄們很可能都會倒在這紫石灘上。
經過一番思想鬥争,石松最終還是決定和兩位義弟同生共死。他将手中的大槍一舉,大喝道:“勝負在此一舉,弟兄們跟某上呀!”喊完便催馬搖槍沖了上去,一百多喽兵也呼喝着緊随其後。
見對方剩下的那些人馬終于沖了上來,錢遠山知道決戰的時刻到了。他向身邊的親衛點了點頭,親衛立即将手中的旗幟搖動了幾下。在陣列兩側一直沒有任何動作的遊騎兵随旗而動,從左右兩側插向了紫石河河岸方向。
兩股遊騎兵在距離河岸附近很近的地方彙合在一起,重新調整好了隊形,然後在穆特爾的率領下,或高舉橫刀,或緊握騎槍,從後面直沖石松所率喽兵。
将自己的後背亮給敵人的騎兵,石松所率一百多喽兵的命運可想而知。在遊騎兵小隊的來回沖擊下,除了有馬的石松外,能夠沖到兩軍交戰之處的喽兵屈指可數——如果不是穆特爾意在練習遊騎兵們的砍殺技能,隻怕這所剩不多的喽兵以及石松本人早就命喪遊騎兵們的燧發槍之下了。
由于已經被遊騎兵沖得七零八落,所以石松等人的加入并沒有徹底改變雙方的力量對比,“紫石寨”依然處于以寡擊衆的境地。原本想救助自己三弟的石松也被從後面趕上來的數名遊騎兵圍住,情況甚至比趙承恩還要惡劣一些。
失去了最後一絲受援的希望,趙承恩的情況變得越來越危急。如果不是先後有三、四名喽兵以生命爲代價替他抵擋了曾志林片刻,他這會兒早就身首異處了。饒是如此,他依然挨了曾志林兩刀。隻不過沒有傷到要害,暫時還能支撐罷了。但是,随着“紫石寨”喽兵越來越少,再也沒有悍不畏死的喽兵能夠沖到他身邊幫他了。面對曾志林一刀緊似一刀的攻擊,趙承恩連招架的能力都沒有了。一個沒留神,被曾志林一刀斬在了右臂上,頓時血流如注,手中的鬼頭刀也掉在了地上。一擊得手的曾志林沒有給趙承恩任何喘息的機會,欺身向前,手起刀落,就将趙承恩的腦袋砍了下來。
曾志林斬趙承恩的一幕被不遠處的章克用看在眼裏,不由得心如刀鉸。然而,生死相搏的戰場之上,任何一點分心都可能使得雙方的形勢發生逆轉,更何況他的對手與他棍法相當,體力上又更勝一籌。盡管章克用心神不守的時間隻有短短的一瞬,但依然被唐潮準确無誤的抓住了他的破綻,大棍一掃,正中他的胯骨。
受此重擊,章克用再也在馬上坐不住了,撲嗵一聲摔倒在地,大棍也就此脫了手。如此機會唐潮自然不會放過,他立即催馬上前,舉起大棍,照着還躺在地上的章克用,摟頭蓋頂就砸了下去。章克用見狀便想使出就地十八滾的功夫,向旁邊閃避。然而,胯部受傷的他,動作比平時慢了許多。雖然堪堪躲過了唐潮的這一砸,但不等他再繼續往遠處滾,唐潮胯下馬的馬蹄就跟着到了。巨大的馬蹄不偏不斜的正踩在章克用的胸口,立時将章克用踩得骨斷筋折,命喪當場。
兩個兄弟先後死于非命,令石松五内俱焚。隻是,他雖有心沖過去爲兄弟報仇,無奈卻根本殺不出遊騎兵的包圍。盡管他已經将兩名遊騎兵挑落馬下,但更多的遊騎兵又圍了上來。更爲緻命的是,原本一直在外圍遊走,截殺逃跑喽兵的穆特爾,見石松接連将自己的兩名手下挑落馬下,不由得火往上撞——盡管由于護具防護嚴密,這兩名手下雖受重傷卻無性命之憂——當即催馬趕了過來。
随着穆特爾加入圍攻石松的戰團,形勢立時發生了變化。之前尚能維持平手狀态的石松頓時外于下風,身上接連受傷,血流如注,很快便支撐不住。他的動作略微一慢,躲閃稍有遲緩,便被穆特爾一槍杆砸在後背上,摔下馬去。兩名遊騎兵緊跟着跳下馬,将掙紮欲起的石松按在地上,抹肩頭、攏二臂,捆了個結實。
随着章克用、趙承恩被殺,石松被抓,這場規模不大的戰鬥也進入了尾聲。少數幸存下來的“紫石寨”喽兵見大寨主被抓,最後的一點抵抗意志也消失殆盡,紛紛放下武器,跪地投降。
遼應曆六年陰曆六月十七,下午酉時末,持續了一個多時辰的紫石灘之戰,以“飛龍先鋒營”的勝利而告終。獲勝的一方并沒有趁勝進攻“紫石寨”,而是押着包括“紫石寨”大寨主石松在内的數十名俘虜返回了己方的營壘,爲自己的下一步行動做準備。
與此同時,常生俊則率領之前負責守營的那個步兵小隊,以及後勤小隊、炮兵小隊的部分兵士出了營壘,前去打掃戰場、統計戰果、掩埋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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