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榮接過鏡子,下意識的向鏡面上看了一眼,然後就被上面反映出的清晰人像所吸引。——那是一張棱角分明,充滿堅毅和果敢神情的臉龐。同時,那又是一張飽經滄桑,略有不足之相的臉龐。年輕時的辛苦,成年後的奔波、征伐,登極後的國事操勞,既鍛煉了柴榮的性格和品質,也損害了他的身體健康。
從某種意義上說,這還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的看到自己的五官相貌。不過,雖然自己的臉色看上去有些差,但柴榮是個不服輸的人。在他看來,盡管自己年輕的時候生活艱難,身體狀況不好,但自從養父郭威稱帝以來,自己雖說不上每日裏錦衣玉食,卻也比年輕時要強得多了。他堅信自己現在正當盛年,即便有些微恙,隻要注意調養,很快就能恢複過來。
因此,在端詳了一會兒鏡中的自己後,柴榮便不再想自己的身體。他放下鏡子,說道:“王崤峻,剛才汝說這叫玻璃鏡子,莫非它也是用玻璃制造的不成?”
“正是”王崤峻答道,“此物的主要材料就是玻璃,經特殊工序處理後,便可以達到光可鑒人的效果,遠比中土日常所用的銅鏡清晰得多。”
“怪不得此物包裹得如此小心,原來就是塊經過加工的玻璃”柴榮輕輕敲了敲手中的鏡子說道,“爾等将如此容易破碎的東西完整無損的運到京城來,想必是費了不少的氣力吧。”
“是”王崤峻答道,“這幾面玻璃鏡子是所有禮物中最嬌氣的,爲了把它完整帶到京城,草民等确實想了不少的辦法。”
“此物在軍事上可有什麽用途嗎?”趙匡胤插嘴問道。
“這個卻是沒有”王崤峻如實回答道,“此物與普通銅鏡在功能上沒有任何差别。”
聽說這幾面玻璃鏡除了能照出個人影兒外,沒有其他任何用處,無論是柴榮還是趙匡胤都不免有些失望,剛剛對王崤峻等人的好印象又減了幾分。旁邊的那位張姓大臣更是滿臉的鄙夷、不屑之色,就差直接點明王崤峻他們費這麽大力氣帶來幾件女人用的東西,不過是想以奇珍異寶讨皇帝歡心罷了。更何況,對于王崤峻等人來說,玻璃根本算不上什麽珍貴的東西,這鏡子的成本隻怕也不會高到哪兒去。如果不是剛才被問出了底細,隻怕這幾面鏡子也會被他們說成是價值連城的東西來蒙騙官家。
王崤峻自然能看出柴榮等人臉上神情的細微變化,知道這件禮物送的有點不太合對方的胃口。畢竟柴榮是一位非常節儉的皇帝,對類似的奢華無用之物比較反感。不過,既然東西已經送出去了,再想往回收可就收不回來了。
于是,經過短暫的思考後,王崤峻決定設法補救一下,他向上施禮道:“陛下,草民知道這玻璃鏡子隻是女子閨中之物,于朝廷并無半點用處。而且,草民也素聞陛下乃是一位講求儉樸、不喜奢華的明君。所以,草民原本是不打算帶此物來京城的。可就在出發之前,草民的内人找到草民,說是她與其他姐妹商量了一番,覺得她們這次既便不能随草民等進京,也該送上一件禮物,以示對陛下和皇後娘娘的景仰之情。因此,她們便挑選了這幾面玻璃鏡子,讓草民一定要帶到京城來,作爲禮物送與陛下和皇後娘娘。草民拗她不過,隻得帶來了。”
聽王崤峻說這幾面鏡子是他的妻子和其他女眷送給皇後娘娘的,再看到他臉上那副有些無奈的表情,柴榮便知道這位王崤峻王大員外是個怕老婆的主兒。于是,柴榮頗爲“同情”的說道:“既然如此,那朕就代皇後收下這件禮物了。”
說着,柴榮讓太監将三面鏡子重新用紅綢包好,命一名小太監用盤子托了,送到**去給皇後娘娘過目。小太監領命,小心的托着盤子離開了偏殿,向寝宮而去。
打發了小太監,偏殿裏的禮物展示活動進行到了第三步,王崤峻伸手将一把橫刀從箱子裏拿出,雙手捧上說道:“陛下,此乃草民的兄弟用精鋼打造的仿唐橫刀。”
這五把橫刀算是柴榮、趙匡胤等人唯一能叫得上名字、看得出用途的禮物了。從太監手中接過橫刀後,柴榮拔出刀來略一打量,發現此刀雖然用料和做工都很講究,稱得上是一把寶刀,但與中土之物并無大的差異。不要說是朝廷的軍器作坊,就算是民間的一些鍛造高手也能制作出類似的刀劍,遠不像望遠鏡那樣,能給人以強烈的沖擊和震撼。因此,在匆匆掃視了一下後,柴榮便讓太監将刀遞給張、趙二位大臣過目。
二位大臣與柴榮的感覺差不多,覺得此刀除了做工精細、用料上乘外,并無其他特殊之處。盡管趙匡胤認爲王崤峻等人這禮物越送越缺乏新意,而且禮物安排的順序也很有問題,似乎是把好的放前邊、差的放後邊了,他甚至有些擔心這些人的下一件禮物會更難引起重視,但出于禮貌,嘴上還是贊了幾句“好刀”。那位張姓大臣則比他直接的多,不但沒有誇獎之詞,反而暗諷王崤峻等人“畫虎不成反類犬”,好好的唐橫刀被他們造得走了樣——要說,這也是再所難免的。畢竟材料科的穿越者們手中的參照物隻有一把現代的仿唐橫刀,這個時代橫刀的制造工藝和形制又已經失傳,本地工匠也沒能力爲材料科提供相關信息,所以自産的橫刀與真品有些差距也是很正常的。
對張姓大臣的嘲諷,王崤峻并沒有放在心上。一來,他更重視柴榮和趙匡胤對自己這些人的觀感。二來,他有足夠的把握,對方會被自己後面的禮物再次震驚。因此,他就像沒聽見張姓大臣的話一般,走到另一口箱子前,從裏面拿出一支燧發槍,雙手捧上,說道:“陛下,這件特殊武器及旁邊的黑火藥及鉛丸加在一起便是草民的第四件禮物——燧發火槍。”
“燧發火槍”這個名字對于柴榮君臣可說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他們實在是有些不明白,一根嵌在木棍上的鐵管子怎麽能稱爲槍。更不明白,這槍怎麽個發火法,難不成是被這些個前道士施了道法不成。
帶着這種種疑問,柴榮接過太監遞過來的燧發槍,上上下下打量了半天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而且,這次與上次不同,王崤峻并沒有變相的給他演示使用的方法。因此,柴榮隻得主動問道:“王崤峻,這‘燧發火槍’是何種器具,有何功能、如何使用?”
王崤峻答道:“啓禀陛下,這‘燧發火槍’簡稱‘燧發槍’,曾是海外島國一種常用的兵器。隻是此物使用時會産生一些煙霧,要想演示其用法和作戰效能,需要到殿外空曠處才行。”
聽說這種“新式武器”會産生煙霧不能在殿内演示,柴榮君臣下意識的開始往道術方面去想了。不過,在王崤峻揭開謎底之前,他們隻能耐心等待。于是,柴榮立即下令移駕殿外,由王崤峻等人演示此槍的威力。
衆人出了大殿,來到殿前的一塊空地。在王崤峻的要求下,柴榮命太監們将燧發槍、黑火藥、鉛丸都擡了出來,并找來了幾塊一人來高、厚約一寸的木闆。然後,“代表團”的兄弟們一起動手,參照燧發槍的有效射程,将木闆在距離發射位置約一百米的地方立好。
擺好靶子後,柴榮君臣、一衆太監侍衛的目光都落在了王崤峻身上,等着他給衆人展示這所謂的“燧發槍”的威力。結果卻發現,負責演示的并非王崤峻,而是另一個人。
這人走上前來,先向柴榮行禮道:“陛下,草民曾志林獻醜了。”
說完,曾志林便從太監手中接過燧發槍,并非常熟練的進行清膛、裝起爆火藥、裝填發射火藥、裝填鉛彈、扳動擊錘處于待發狀态、舉槍抵肩瞄準等一系列動作。不過,曾志林并沒有馬上開槍,而是維持着瞄準的姿勢,等待着王崤峻的最後指令。
在曾志林按部就班的進行燧發槍射擊準備時,王崤峻則在一旁向柴榮君臣解釋他每一步動作的用意。當曾志林完成裝填後,王崤峻提醒道:“陛下、二位大人,下面将會有巨響發出,還請多加注意。”
在柴榮君臣表示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後,王崤峻才對曾志林說道:“老二十六,可以給陛下演示了。”
王崤峻話音剛落,曾志林的食指就已經扣動了扳機,随着“砰!”的一聲大響,一股白色煙霧從燧發槍的槍口冒了出來。
盡管王崤峻此前已經提醒過柴榮等人,但由于大家都站在離曾志林很近的地方,槍聲聽起來會比較大,所以無論是柴榮、趙匡胤等人,還是其他的太監、侍衛,都被吓了一跳。柴榮君臣以及衆侍衛都是久經戰陣之人,雖然被吓了一跳,但隻是臉色微變,并沒有什麽異常的反應。旁邊那些服侍的太監則遠沒有這些武人鎮定,一個個臉色大變,有幾個甚至渾身顫抖,顯然是被驚得不輕。
柴榮并沒有理會太監們的失态,他現在關心的是這燧發槍的威力。在剛才穿越衆們往遠處擺木闆時,他就已經大概猜到這種所謂的“燧發槍”可能是一種類似弓弩的遠射武器。隻是從外表看不到弦、簧一類的東西,一時還不能完全肯定。這會兒見曾志林将燧發槍從抵肩的位置放了下來,判斷對方應該已經演示完畢,便馬上命人過去查看那幾塊木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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