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聚義廳的大門,一股熱氣便迎面撲來。張維信等人事先讓喽兵在廳裏點起了十二個巨大的銅質炭火盆,将整個大廳都烤得熱烘烘的,讓吹了一路寒風的王崤峻等人倍感溫暖,連連稱贊老張心細。
由于玉虛宮這次前後共有二十二人來到五虎寨,除了輩份上差一檔的清塵外,其他人都應該有座位,再加上劉萬寶——邢布德的身體情況無法支持他來參加會議——所以張維信事先在聚義廳中安排了二十二把交椅。格局則參照五虎寨原先的形勢,做了一定的修改。
其中正中的一把還是魏才思原來坐的那把虎皮交椅,正對着門口,背後牆上是一幅猛虎下山圖。在這把椅子的兩邊,還各有兩把交椅,位置比正中的虎皮交椅略微靠前了一點。其他十七把交椅則分列在這五把交椅的下首,相對放置,每側兩排,其中三排是四把椅子,剩下的一排是五把椅子。
衆人面對這一排排的椅子顯得有點不明所以,不知道張維信這家夥搞什麽幺蛾子,閑得沒事瞎擺什麽椅子陣,還不如弄幾張桌子在周圍各擺幾把椅子方便。包括先前上山的曾志林、唐潮等人也一樣,他們并沒有參與聚義廳的布置工作,今天這裏都是由張維信、清塵和劉萬寶他們幾個人在搞。
雖然有點暈,但大家誰也沒在意這些。在他們看來,不過是個聊天的地方,怎麽坐都一樣。就在衆人準備随便找把椅子坐下來的時候,張維信和清塵卻搶步上前,看似随意的張羅着給大家安排起座位來。
經過一番折騰,二十來人終于全部落座。其中,王崤峻被安排在了正中的那把虎皮交椅上,在他的右邊是李俊武和徐紹安,左邊是張維信和劉萬寶,其他人都坐在了下首的那十七把椅子上,清塵則站在了王崤峻的身後。
衆人落座後,便開始聽取張維信講解山寨喽兵整編的詳細計劃,熟悉第二天整編儀式的具體步驟,以免到時候出錯。其他人都開始聚精會神聽講的時候,王崤峻卻走起了神。這到不是說他對整編計劃不感興趣,隻是他之前就通過電台與張維信進行過全面的溝通,對計劃可以稱得上了如指掌,聽不聽張維信的詳細解說都無所謂了。
此時王崤峻一面有一搭沒一搭的聽着張維信講解,一面掃視着這間聚義廳裏的陳設布置。或許是因爲當初山寨中都是些粗人,誰也不會去在意廳堂布置是否美觀,導緻這間大廳裏基本沒什麽裝飾性的陳設,除了座椅和炭火盆,就隻有自己身後的這幅畫和左右靠牆放置的兩大排兵器架子,還勉強算得上是一件陳設。
王崤峻的目光從粗陋的陳設轉到眼前的這幾排椅子上,在各個同伴的身上看來看去,琢磨着自己堂弟結婚之後,是不是應該想些辦法,爲那些還沒老婆的弟兄們解決解決感情問題。當然,順帶着也可以解決一下自己的感情問題。
看着看着,王崤峻突然發現了一個問題,或者說是一個明顯的差别。他發現,似乎是在不經意間,衆位弟兄的座位被分成了兩個部分。這種分隔并不是指椅子的方向,而是坐在椅子上那些人的區别。而這種區分是以團隊中所謂的小派系、小團體爲标準,以自己目前所坐的位置爲中線。在自己的左手邊,除了劉萬寶外,都是與自己一同穿越的車友會的同伴,也就是團隊中私底下所說的東山派。而在自己的右手邊,都是來自軍隊的穿越者,也就是所謂的西谷派。不但如此,在下首西谷派那一側,前後兩排的與會者,也都是與自己所屬的小團體的成員比鄰而坐。
雖然王崤峻也想用大家都願意和自己熟悉的人坐在一起這條理由來安慰自己,但這種有些過于泾渭分明的現象令他不得不想的更多一些。他下意識的轉頭看了看仍在專心講解計劃的張維信一眼,思忖着這樣的安排是不是這位鐵哥們兒兼老同學故意爲之的。可是這會兒想開口詢問也不合适呀,于是他轉念一想,便扭過頭,低低的聲音問身後的清塵道:“清塵,你可知道這聚義廳裏的座位是何人布置的?”
清塵忙俯下身,也用低低的聲音回答道:“禀師叔,這裏的座位俱是由張師叔、劉當家的以及小侄布置的,師叔覺得有什麽不妥嗎?”
王崤峻并沒有直接回答清塵的問話,而是又問道:“你張師叔在布置的時候可曾說過爲何如此安排嗎?”
清塵略想了想,回答道:“張師叔好像也沒說什麽,小侄隻是記得劉當家的當時曾經問過張師叔,中間的這把虎皮交椅是否由張師叔來坐。張師叔連連擺手,說道,非也,非也。這個座位是要留給在我玉虛宮最有威望的人來坐的。小侄當時就問張師叔,這最有威望的人,是否就是王師叔您。張師叔沒有直接回答,隻是笑着點了點頭。後來張師叔又向我交待,某把交椅是給某位師叔坐的,叫我一定要記牢,不可弄錯。至于爲何如此安排,張師叔卻沒有告訴小侄。”
聽完清塵的回答,王崤峻心中似有所悟。他又問道:“此事除了你和劉當家的外,還有何人知曉?”
“禀師叔,今天在布置聚義廳的時候,有不少的喽兵在幫忙。不過,當時大廳裏聲音比較嘈雜,估計除了小侄和劉當家的,也就隻有劉當家的身邊的劉小六聽到了,其他人應該不會注意到我們的談話。”
王崤峻聽罷,點了點頭,囑咐清塵此事就此打住,沒必要再說與他人知曉。清塵雖然不太明白這位王師叔爲何對張師叔的安排這麽在意,難道他不願意當這個首領嗎?似乎也不像呀。不過,既然王師叔吩咐了,他照做就是,有什麽不明白的,回去再問師父好了。
這邊王崤峻結束了與清塵的談話,張維信那邊也基本上講完了。他轉過頭來,對王崤峻說道:“老王,你還有什麽需要補充的嗎?”
王崤峻因爲心思并沒有在他的講解上,所以也就表示沒什麽要講的了。随後張維信又征求了一下徐紹安和李俊武的意見,二人也表示張維信的計劃已經很完善了,沒必要再做什麽改動了。
見大家都沒有什麽要說的了,張維信便提議道:“既然如此,那咱們這個會就開到這兒吧,大家去吃晚飯。”對此衆人都很贊成,特别是從範陽趕過來的這一批,此時肚子已經有些餓了,對他的這個建議自然不會反對。
一行人出了聚義廳,随着張維信等人來到一處宅子。這裏原來是三當家吳新慶的住處,吳新慶死後便閑置了下來。玉虛宮接收五虎寨後,經過張維信的授意,這幾天劉萬寶派人重新收拾了一番,現在被當作玉虛宮諸位道爺的臨時住處。衆人來到正堂落座後,酒席很快就送了上來。大家也不客氣,推杯換盞的熱鬧起來。
酒宴一直吃到接近亥時才散,在大家都到各自被安排的住處歇息後,王崤峻讓王峰将張維信叫到了自己的房間。略微閑聊了兩句後,王崤峻将自己在聚義廳上看到的座位安排的問題提了出來,希望張維信能有個合理的解釋。
張維信顯然已經預料到了自己這個好兄弟、鐵哥們兒會問自己這個問題,所以臉色平靜的說道:“我就知道你會問我這個事,就算你不問,我也會來找你說明這個事情。不錯,今天在聚義廳上的座位是我刻意安排的。”
王崤峻見他如此直接的就承認這事是他有意爲之,不免心中不快。他一直以來都緻力于協調團隊成員之間的關系,盡可能的将大家粘合在一起,形成一個有機的整體。從而使團隊成員可以毫無保留的,爲這個集體貢獻自己全部的力量,促進團隊健康長久的發展。
他最不願意看到的就是這些來自不同地方的成員,以個人關系的親疏遠近爲依據,結成一個個小團體。那樣很可能會産生小團體之間的利益沖突,從而造成内耗。現在團隊的實力還很小,是經不起這樣的内耗的。
随着到這個時代的時間越來越長,經過他的不斷努力,穿越之初的那種比較明顯的小團體之間的界線已經淡化了不少,所有穿越者彼此之間相處的也越來越融洽。這個時候張維信卻反其道而行之,明顯是要将這種已經淡化的界線變的明晰起來。這不由得王崤峻不生氣,因此聽到張維信痛快承認自己的作爲後,就想對他的這種行爲進行批評。結果還沒等他開口,就被張維信截住,說道:“老王,你先别着急,聽我把話說完好嗎?”
王崤峻雖然對鐵哥們兒的做法有意見,但也不會不給對方解釋的機會,于是耐下心來聽張維信的解釋。
張維信沉吟了一會兒,開口說道:“老王,我知道你的想法,也很清楚你爲此所做的各種努力。在這裏,我首先要對你爲了團隊的團結所做的工作表示贊賞、表示欽佩,你做的工作對于穿越團隊順利渡過最初的那段困難時光的作用毋庸質疑。如果沒有你的積極協調與彌合,咱們的團隊是否還能保持這樣的完整性,保持這樣的通力合作的狀态,就很難說了。
不過,現在的情況與穿越之初已經有所區别了。當初我們要爲自己的生存而努力,誰也不能保證自己能不能安全的活下去。那時候不要說争取自己的利益,就連自己從前世帶來的東西都要拿出來統一安排使用。可以說,咱們那時候施行的是所謂的原始**,所有可以利用的資源都是集體的。但是現在不同了,現在我們有了萬貫資财,有了好幾處産業,又有了這座山寨和山寨中的三百喽兵。圍繞着這些巨大的利益,平均主義是行不通的。”
“咱們不是已經實施了集體所有,按勞分配的分配方式了嗎?你又何必再多此一舉,非要把我給擡出來,而且還有意要讓團隊裏的小團體變得更加明朗化?”王崤峻打斷張維信問道。
“你别着急,聽我把話說完。咱們确實通過了集體所有,按勞分配的方案。但是那隻是關于金錢的分配方案,就像一家公司賺了錢之後,可以使用按勞分配的方式來分配這些利潤。可是就算是一家公司,其内部也是存在不同職位、不同層次的人員的。既要有普通員工,也要有董事長、總經理。如果大家的職位都有一樣,沒有管理與被管理的關系,公司也是不能正常運作的。
何況咱們現在的狀況遠比一家公司複雜,更需要領導者的存在。别的不說,就說這三百喽兵,他們是不懂什麽民主制度的,他們隻知道遵從頭領的命令。而在他們心目中,咱們這三十多人其實都屬于頭領。這就需要有一個人能夠說話算數,能夠在關鍵時刻一錘定音,不然這麽多的頭領一起指揮,下面的喽兵絕對會無所适從,肯定造成混亂。
而在咱們這三十多人裏,最适合這個大頭領位置的就是你王崤峻了。我敢說,就算進行全體大會選舉,最終的當選人也必定是你王崤峻。但是,這種選舉絕對不能進行,原因還在于這些喽兵身上。你要明白,他們是十世紀的人,根本沒有民主選舉的概念。他們隻知道你王崤峻做這個大頭領大當家的是被衆頭領擁戴而坐上的,并不會明白所謂的選舉是怎麽回事。日後要是咱們再進行選舉,如果你繼續當選那自然沒什麽可說的。可萬一你要是落選了,被其他團隊成員取代了,那問題可就來了。到時候這些喽兵的第一反應恐怕是你王崤峻被手下的頭領給篡了位了,新上來的大頭領是個亂臣賊子。而他們這麽想的後果是什麽,你應該能夠想象的到。
至于說小團體明朗化的問題,我承認,我是存了些私心。但我發誓這個私心絕不是爲我個人存的,我是爲了整個東山派存的這個私心,是爲了東山派可以繼續掌控團隊未來的發展存的私心。你應該能夠想到,山寨中的這三百喽兵肯定會成爲團隊今後發展的一大助力,而西谷派都是軍人,他們在訓練和指揮喽兵方面具有先天優勢。一旦讓他們全面掌控了這支隊伍,必定會增加在團隊裏的發言權。你當初也是同意咱們要掌控團隊話語權的,你肯定也是不願意這種失去對團隊掌控的情況出現的。所以我才要将小團體現象明朗化,才會在安排留守山寨的人選上建議由錢遠山、曾志林、魯悅、唐潮和穆特爾五人擔任。這樣西谷派不同小團體之間無法取得一緻意見,才能使大志和魯悅在山寨的一般性決策中占據主動位置,才能保證這三百喽兵不會被控制在西谷派手中。
我要說的就這麽多,如果你覺得我做的不對,你可以立即召開委員會擴大會議,重新對我的提議進行讨論、更改,甚至建議委員會撤換掉我的委員職務。”
張維信一番長篇大論講完後,将皮球踢給了王崤峻。而王崤峻此時已經明白了自己鐵哥們兒的良苦用心,知道他是希望自己這些人能成爲團隊發展的主動決策者,而不是被動執行者。畢竟這是個武力爲上的時代,西谷派的軍人們在這方面确實像張維信所說的是有先天優勢的。而就自己的專業來說,恐怕除了協調成員關系,化解内部矛盾外,還真沒什麽可幹的了。可是如果自己這邊不能掌控話語權,那麽自己在進行相關調解工作時就會缺乏權威性,久而久之也就失去了工作的必要性。那時候,自己恐怕真的變得無所事事了。那麽以團隊所有成員爲團隊發展所能提供的助力來比較的話,自己恐怕就是其中最沒用的那個了,遲早會成爲團隊的拖累。這麽看來爲了能夠體現自己的價值,還真就隻有團隊領袖這個工作最适合了。
想到這兒,王崤峻臉上的表情緩和了許多,說道:“兄弟,你說的很有道理。我明白,你這麽做是爲了大多數人的利益不得已而爲之。不過,你好歹應該跟我商量商量,搞突然襲擊可不好。今天幸虧沒有人對你的安排提出異議,不然的話,你叫我怎麽解釋。”
說着,王崤峻伸出拳頭捶了捶張維信的肩膀,無可奈何的苦笑道:“兄弟,你這可是把我架在火上烤呀。”
張維信則拍了拍王崤峻的肩膀,帶着一絲狡黠的笑容說道:“呵呵,都是自家兄弟,沒必要這麽客氣。再說了,不把你放火上烤,我還能把誰放在火上烤,難不成我把自己放上邊烤去,那我不是自己給自己找不自在嗎。”
王崤峻一聽頓時滿臉黑線,指着張維信笑罵道:“你說你這家夥表面看着挺忠厚老實的一個人,這肚子裏花花腸子怎麽這麽多呀!”
張維信卻繼續拍着王崤峻的肩膀說道:“你以爲我想這樣呀,問題是,大學裏的人際關系可比你在軟件公司複雜多了,不多點心眼能行嗎?”
說完,兩人相視一笑。而被王崤峻指派,一直坐在房門旁邊望風的王峰,這時也打破了沉默,開口道:“哥,你才知道張老師心眼多呀。我當初可就領教過了,這家夥肚子裏的彎彎繞可多了。不過這次可是做了件大好事,讓你當這個大頭領我第一個舉雙手贊成。”
王崤峻從身邊桌子上的幹果盤裏抓起一個硬核桃,朝他扔了過去,佯怒道:“就你小子話多。你給我記住了,别以爲我當了大頭領,你就可以任意胡爲。今後給我低調點,不然看我怎麽收拾你。”
王峰知道自己堂哥是在吓唬自己,所以也不害怕。一把将核桃接住,放在掌中,雙手一用力,核桃應聲而碎。他一邊掏着核桃仁吃,一邊在那兒偷着樂。王崤峻拿他也沒轍,總不能無緣無故的罰他。索性不再理他,又與張維信商量了一下,萬一有西谷派的團隊成員對張維信的安排有異議時該如何應對後,便結束了談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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