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隊走了一個多時辰,眼看着離良鄉城還有十裏地左右。就在車廂中的人在車子的搖晃颠簸中快睡着了的時候,在第一輛車上打坐的清塵卻突然喊了一聲:“停車”,随即所有的馬車都不明所以的停了下來。在清塵坐的那輛車的車廂中打盹的張維信也被這嗓子給喊清醒了,不等他開口相問,與他同車的王峰已經搶身上前,一邊從懷裏掏槍,一邊撩起車簾問道:“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與此同時,其他車上的人也都有動作了,保衛組的成員都從車裏竄出來,個個是子彈上膛,以防是有人想劫車。這時把大家都驚動了的清塵卻愕然的望着這些荷槍實彈的“師叔”們,不明白自己不過是隐約聽到前面樹林裏好像有人争吵,想停車過去看看發生了什麽事,喊得聲音也不大呀,這些位“師叔”怎麽這麽大動靜。他卻忘了在這種嚴寒的天氣中路上基本沒有行人,除了呼呼的北風外,四野裏是一點聲音都沒有的——也正因爲如此,他才能聽到從上風處傳來的微弱聲音。他喊得那一聲雖然并不大,但在這種環境中聽起來卻是非常清晰的。再加上這次是帶了大批金銀進城,那些個負責安保,全神戒備的“師叔”們突聞此聲不反應過度才怪。
正訝異間,卻發現所有“師叔”都在用詢問的眼神看着自己,顯然是看到四周并沒什麽異常,很想弄清楚自己爲什麽會突然喊停。在衆“師叔”的注視下,清塵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心虛的說道:“衆位師叔不要緊張,沒有攔路搶劫的。隻是小侄剛剛打坐入定後,對外界各種聲響都更加敏感。小侄似乎聽到前邊樹林中有人在争吵,怕有人對咱們不利,所以小侄想停車過去看看是什麽情況。不想喊得聲音有點大了,驚動了各位師叔,還請各位師叔多多包涵,不要見怪。”
聽他說明了情況,原本全神戒備的穿越衆們都松了口氣。雖然被清塵吓了一跳,但既然他都賠不是了,也就不追究了。精神放松下來之後,衆人也都支棱起耳朵仔細分辨。聚精會神的聽了一會兒,感覺呼嘯的寒風當中确實時不時的傳來幾聲微弱的叫喊聲,至于喊的是什麽就聽不清了。
不過,無論是有人争吵,還是什麽别的情況,這都隻能算是一件閑事。現在運金隊擔負着重要任務,這個不知道有多大的閑事要不要管就得商量一下了。大家對此衆說紛纭,最後還是徐紹安的建議得到了多數人的認可——他認爲既然聲音是從前面傳過來的,那麽運金隊就繼續前進,如果走到聲音發出地附近能看到當事人及周圍情況,那就停下來了解一下。如果看不到的話,那就不做停留,接着趕路。打定了主意,運金隊再次上路。
随着車子沿着官道往前行進,剛才還有些飄乎不定的聲音也漸漸清晰了起來。可以聽出來是有人在喊叫,随着距離越來越近,喊叫的内容也慢慢能聽明白了,而其中一句“光天化日之下你們竟敢攔路行搶,還有沒有王法了”的質問以及一輛停在路邊無人的馬車,讓已經放松下來的運金隊成員再次繃緊了神經。
張維信忙撩起車簾,示意趕車的車夫停下。然後與徐紹安一商量,決定讓清塵和王峰、曾志林先悄悄過去打探一下情況再說。清塵等三人随即蹑足潛蹤,悄然摸向前邊不遠處的一片樹林。其他人則布散在車輛周圍戒備,以防萬一。
不大會兒工夫,曾志林就急匆匆的跑了回來。張維信等人見狀,知道是有事情發生,忙迎上前去,問道:“什麽情況?”
曾志林略喘了口氣,說道:“看明白了。前面樹林中有三個行路人被八、九個歹人截住,意欲劫财劫色。”
“劫财又劫色?那就是說被劫的人裏面有女人了?”張維信和徐紹安幾乎是同時發問。
曾志林點點頭,臉上卻露出了有些不可思議的表情,說道:“沒錯,是兩男一女,而且這個女人咱們還都認識。”
張、徐等人聽他這麽說都是一愣,自己認識的女人被打劫,這怎麽可能。穿越衆裏的女士們早上還都在玉虛宮,也沒有出來的打算。除此之外也就鍾子淇小妹妹算是大家都認識的,不過據鍾員外說她現在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一心在家等着王峰用八擡大轎去接她,不太可能跑這裏來呀。況且以鍾小妹妹的脾氣和能耐,隻怕也不會和打劫的人講什麽大道理,早就拔劍而上了。如果不是她們,哪還能是誰呢。不過,也就是一愣神的工夫,徐紹安就反應過來了,他望着曾志林說道:“不會這麽巧吧?難道真是那位姑娘?”
曾志林顯然明白他說的是誰,苦笑着點了點頭,說道:“還真就是她。好在她的那個老家人和一個年輕漢子好像還會點功夫,正持刀與對方對峙。讓那些歹人還有些忌憚,目前還隻是言語恐吓,沒有真正動手。阿峰和清塵正在旁邊暗中監視,如果有什麽動靜會發信号的。”
這時張維信也明白過來他們說的是誰了,在這個時代除了穿越衆裏的女士外,就隻有鍾子淇和那個黃莺兒以及她的姐妹算是大家認識的女人了。從曾志林的表情看,肯定不是穿越女士和鍾小妹妹,那就隻能是那個讓人看不明白的黃姑娘了。
想到這兒,張維信也是苦笑不已。這老天爺還真是會捉弄人,原本打算就此不再與這位黃姑娘有接觸,畢竟她身上的迷還沒有解開,沒準會給自己或者團隊帶來什麽不利的影響,可現在偏偏讓自己碰上這麽檔子事。
按說穿越衆們都是有正義感的,不少人又受了扶搖子老神仙的真傳,每日裏和玉虛子勤練不綴,武功也是日見精湛。雖然缺乏實戰經驗,但對付幾個小蟊賊還是沒什麽問題的。現在路見不平自然應該一聲吼,然後該出手時就得出手了。可是今天這事牽涉到了那個讓人摸不清底細的黃姑娘,張維信心中卻也犯起了難。這手到底該不該出,實在是委決不下。
張維信這裏思前想後沒個定論,旁邊的徐紹安卻已經等得不耐煩了。他心裏很清楚張維信在顧慮什麽,但如今這個情況真要說見死不救,一旦日後發現這是真打劫而不是黃姑娘的陰謀的話,隻怕張維信這家夥會内疚一輩子的。
所以他權衡了一下利害關系,覺得無論這是不是黃姑娘自編自導自演的一出戲,都該出手相救。如果是真打劫,那自然大家皆大歡喜。如果是真陰謀,憑現在送金隊的武力和火力也不會受什麽大的危害,而且還能看清這位黃姑娘的真面目。
于是把手一擺,大方的說道:“老張,别在那兒瞎琢磨了。無論是福是禍,今天這人咱們都得救。就算這是個套,憑咱們的實力也能把它扯碎了。”說着,拍了拍張維信的肩膀,轉頭向唐潮等人命令道,“唐潮、楊新和吳鵬留下協助老張保護好車輛,我和大志去幫忙。”
說完轉身剛要走,卻被曾志林笑着攔住了:“用不着勞您徐營長的大駕。清塵剛才對我說過,這幾個攔路的蟊賊看起來沒什麽大本事,完全是仗着人多取勝。他們頂多會個三腳貓的功夫,不然面對個獨臂病老頭和一個武藝粗疏的年輕後生也不會隻咋呼不動手了。這幾個人清塵自己就能給料理了,何況還有我和阿峰幫忙。您就在這兒等着聽好兒吧,我去去就回。”說完,也不等徐紹安反應,轉身就又跑進了樹林裏。
此時在樹林中的一小塊空地上,黃莺兒正心急如焚的看着眼前的場景,卻一點辦法也沒有。在她前面,楊永忠右手持着一把單刀,指着對面的八、九個目露兇光的強人,大聲呵斥着。在他旁邊,他的義子楊克複手中同樣緊握單刀,緊張的看着對面那些強人的動作,以防對方突然發難。
雙方已經對峙了好一會兒了,如果細心觀察的話,可以看出楊永忠手中單刀的刀尖已經不像最初那樣筆直的指向對方,握刀的手也已經微微的有些顫抖了。長時間的對峙,使得他消耗了大量的精力,身體原本就比較虛弱的他現在已經有些支持不住了。如果不是有堅定的信念支撐着他,隻怕早就單刀脫手,倒地不起了。他旁邊的楊克複雖然身強體健,但一來因爲義父身體不好,沒能好好教他習武,所以功夫很是粗疏。二來,他從未經過這種場面,難免心中緊張,戰鬥力也大受影響。
對面的那些強人顯然很明白自己的優勢,所以也沒有一上來就貿然出手。而是利用言語威脅,施加壓力,待對面拿刀的兩個人精力消耗的差不多了再猛然出手,争取一擊成功,也好減少自己這邊的損失。
黃莺兒這邊對對方的如意算盤也很清楚,但是卻無能爲力。現在他們是進退兩難,進沒有足夠的攻擊力,不但傷不到對方,反而可能會露出破綻給對方機會。退卻沒有足夠的速度,自己這邊除了楊克複,剩下兩個恐怕不用對方追,跑不出半裏地就會被累趴下。再加上現在是冬天,天寒地凍的,路上也很少有行人,想靠外援來解救隻怕是癡心妄想了。
眼看着楊叔叔喘氣的聲音越來越大,手中的刀也似乎越來越沉,黃莺兒真是欲哭無淚。現在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自己的性命以及楊氏父子的性命看來都要丢在這裏了。如果隻是一死,到也是一了百了,不必再爲那剪不斷、理還亂的心事煩惱了。但是,這群強人看着她的貪婪眼神,讓她确信自己絕不會死得很痛快,受盡淩辱是肯定的。而更可怕的是很可能會被他們帶回巢穴長期淩辱,到時候自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現在想想都會覺得不寒而栗。
此時的黃莺兒已經徹底絕望了,爲了保住自己的清白,爲了免受無盡的痛苦,她暗中将頭上插的一根發簪拔下,緊緊的握在手中。隻等到情況危機之時,便一把刺進自己的咽喉,以保清白。有了必死的決心,她反而平靜了下來,不再像剛才那樣心急如焚,不知所措。雖然此次是爲了搞清楚他的真實身份,才借着那個柳雲燕去幽州府打探消息不在家裏的機會出的城,結果才遇到強人打劫,但是她并不後悔。現在她唯一遺憾的是自己已經沒有機會去向他表明自己的心意了,而他隻怕很快就會忘記自己。她不甘心,她真的不甘心。她擡起頭望着有些灰暗的天空,然後閉上眼睛,默默的禱告着,如果老天有眼,讓我躲過這場劫難。再見到他時,我一定會對他立即表明心意,并将自己的身世和現在的處境和盤托出,絕不會對他再有半點隐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