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子柏風看到站在台階上的姬亸,微微一拱手,大步走了上去。
姬亸的臉上閃過了一絲不爽,子柏風那不怎麽恭敬的态度,讓姬亸心中感覺到了極大的冒犯,内心那顆不肯消停的玻璃心,頓時又開始覺得痛苦了。
隻要再幾天,我的皇極升仙術成功之後……
皇極升仙術之後會怎麽樣?姬亸突然噎住了。
難道……要殺了子柏風?
雖然心中真的幻想過這種事,但此時此刻,姬亸卻不敢真的去那麽做。
而他曾經幻想過了許許多多,在看到子柏風之後,該如何打壓他的氣焰,讓他對自己俯首帖耳,但最終見到子柏風時,卻發現自己菊花一緊,兩腿下意識地加緊了,就連臉上的笑容都下意識地熱情了幾分。
“子愛卿!”姬亸向前幾步,掩蓋自己内心的慌亂,他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麽會如此慌亂,但是對上子柏風的雙眼,他就有一種心虛的感覺。
姬亸畢竟不是一代枭雄,他隻是一名被扶持上來的皇帝而已,盡管他本就非常優秀,但是作爲帝王,卻還差了很多。
更不要說,子柏風曾經在他的心中留下太強大的印象。
“子愛卿,你終于肯來了見朕了!”姬亸大笑,拍着子柏風的肩膀,主動執着子柏風的手。
身後的幾個侍衛對望一眼,交換了一個不明的眼神。
在禦書房裏,雙方分賓主坐下,頓時有人奉上香茶,姬亸表現得完全像是一名極具親和力的帝王。
寒暄片刻之後,子柏風直入正題,問道:“陛下,有一句話,柏風不知道該不該問。”
“子愛卿,有話盡管說。”姬亸微笑道。
子柏風微微一皺眉,講自己所見說出來,道:“陛下,現在邪魔侵擾,妖界暗中謀劃,更有不知何處的堕仙蠢蠢欲動,情勢危急,爲何上京還歌舞升平,不見絲毫緊迫,難道陛下忘記了天光聚靈塔啓動之時,赤地千裏,天地近乎崩潰嗎?”
“唉,子愛卿,你是有所不知,作爲一名皇帝,并不像表面上那般簡單。”姬亸其實也早就在這裏等着呢,他歎息道,言辭懇切,極爲平等:“現在西部載天府左近遭遇重創,急需大量的人力物力,而上京向來是富庶之地,還需要出錢出力,是絕對不能亂的。”
子柏風仔細思考了一下,倒是覺得皇帝說的有些道理,反而是他有些憤青了,起身行禮道:“原來如此,是柏風太沖動了,還請陛下原諒。”
“哪裏,哪裏,若不是子愛卿,我天朝上國早就國将不國了,子愛卿所作所爲也是爲了江山社稷,若是我早點和子愛卿溝通好,就不會有今天的誤會了。”話鋒一轉,姬亸笑道:“早就聽聞子愛卿才華絕世,冠絕天下,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這天底下,估計就隻有子愛卿的行卷如此驚天動地,直達天聽了吧。”
子柏風羞赧一笑,被姬亸的調笑說的有些不好意思,道:“陛下說笑了。”
姬亸哈哈大笑,似乎完全不在意子柏風之前的種種冒犯。
“都說子大人才學蓋世,不過天下英雄無數,倒也不能小瞧了,子愛卿,敢不敢跟朕打個賭?”姬亸笑道。
“打賭?什麽賭?”子柏風問道。
“爲了表彰子愛卿的功績,我可是給子愛卿準備了一份大大的獎賞,若是子愛卿能夠在這次會試之中名列榜首,我就将這份大大的獎賞獎給你,同時再獎賞你一處富饒的封地。若是子愛卿沒有成爲會元,那這封地可就沒有了。”
“隻是成爲會元?”子柏風倒是磨拳搽掌,信心十足,“陛下,君無戲言!”
“當然,君無戲言。”姬亸道。
“那好!”子柏風哈哈一笑,他本就覺得這次上京之行并沒有什麽動力,參加什麽會試對他來說,也沒什麽意義了,就算是狀元出來,也不見得能封個什麽實職。
他現在是北文侯、載天州知州——雖然載天州已經完全變成了不毛之地。
就算是狀元及第,和消弭天光聚靈塔之劫比起來,又算得了什麽?
但若是加上了一個小小的賭注,那就和之前完全不同了,有了讓他去全力奮鬥的動力。
“既然如此,那就多謝陛下了。”子柏風道,似乎已經将這會元收入囊中。
姬亸感歎道:“子愛卿真的是胸有成竹。”
子柏風笑而不語,他的信心并非憑空産生。
又聊了幾句閑話,君臣盡歡,子柏風趁機找了個機會,對姬亸道:“陛下,柏風還有一個不情之請。”
“請說。”姬亸道。
“柏風有一個朋友,也是爲了給柏風出頭,說了一些大逆不道的話,現在怕是被抓了起來,柏風還想向陛下求個情,饒恕我這朋友的不敬之罪,我保證他日後絕對不會再說半句陛下的壞話。”
“哈哈,這個簡單。”姬亸随便找了一個人進來,吩咐了幾句,不多時姬亸親自寫了一份手谕,交給了子柏風。對子柏風的請求,姬亸表現出了極大的大度。
看子柏風要走,姬亸覺得自己還是提醒他一下比較好。
“子愛卿,這西京也并不是朕的西京,朕現在成了皇帝,我皇兄的許多親信還不肯歸順,衆人大多都知道你和我的關系,說不定有些官員會難爲你,你還需要小心些,不要讓他們抓到了把柄。”姬亸道。
子柏風應了聲是,道:“多謝陛下提醒,我會多加注意的。”
姬亸微笑點頭,似乎很是開心。
子柏風離開之後,姬亸目送着子柏風離開,笑容漸漸變得僵硬起來。
他當然不是無緣無故要子柏風去參加會試。
第一,讓子柏風參加會試,是給子柏風找件事情做,拖住他,讓他沒有時間和精力惹是生非,再有七八天,皇極升仙術就可以完成,而再用上一二十天,就可以培養出可堪一用的人手。這二十多天的時間,他自然不能放任子柏風到處亂逛,定然要幫他找點事做。
而更重要的,卻是正如他所說的,無論任何時候,這個世界都不是鐵闆一塊,姬亸坐上了寶座,并不是所有人都樂見其成,甚至可以說,有小半的大臣都對姬亸的上位不滿,這些人中有先皇的死忠,有一些則是曾經的罪過了姬亸,而還有一些則是老頑固,認爲姬亸是弑君上位,于理不合。
而這些最頑固的老大人們,卻都在禮部。
事實上,雖然貴爲皇帝,這次會試,卻已經超出了他的掌控,被一群對他不滿的大臣所掌握了。
所有人都知道,子柏風是他的寵臣,是站在他這邊的,而把子柏風放到會試之中,就是讓他去趟地雷的。
正如姬亸自己所說,現在整個天朝上國國力嚴重衰退,确實是需要穩定。
但這些人,卻都是威脅到姬亸的統治的人,姬亸正苦于難以對付他們,現在子柏風來了,卻是可以好生利用一番。
這固然是一石二鳥之計,利用子柏風趟平道路,但他并沒有意識到,他的心中本能地對子柏風充滿了畏懼,在下意識地向後拖延和子柏風的沖突。
“子大人!子大人!”子柏風還沒走出皇宮,就聽到身後有人叫他,子柏風轉頭一看,是一名沒見過的官員正小步快跑過來。
子柏風皺眉在一側停住,疑惑地看向那官員,那官員道:“下官乃是中書省郎中斯其銳,陛下責成下官負責大人在上京的飲食起居一切事宜。”
子柏風愕然,這也有點太誇張了吧,竟然還專門給自己派來一個管家?
這中書省郎中,至少也是五品官,雖然在上京看起來不算是什麽大官,但是出了上京,卻可以當知州了。
仔細打量了一下斯大人,子柏風微微眯起眼睛,道:“斯大人,咱們是不是在什麽地方見過?”
斯大人笑道:“子大人可千萬不要叫我大人,實在愧不敢當,子大人叫我一聲小斯就好,我曾經是陛下的一名幕僚,蒙主隆恩,辭了這身官服,可萬萬當不得真的。”
子柏風頓時想起,這人卻是在子柏風第一次見姬亸的時候,在姬亸的身邊看到,看來這人真正是嫡系姬亸的心腹。
他派了這樣一個人在自己身邊,是爲了什麽?
現在的子柏風早就不是當初那愣頭青,姬亸對他的态度值得玩味,這次會試也有貓膩,但既然有好處,子柏風自然不會退縮。
“子大人,這些日子陛下召您進宮,您卻總是推而不見,許多賞賜可都拖了許久了,陛下給您在内城安排了一處宅子,就等着您來接收呢。”斯大人道。
“這……不必了吧,我有地方居住。”子柏風道,他本能地覺得,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若是想要賞賜自己,早幹什麽了?
而且,爲什麽剛剛不說出來,偏偏派了這麽一個人來告訴自己?
子柏風自然不知道,之所以剛才姬亸不曾說,是因爲見到他,姬亸就有極大的精神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