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九四章:大逆不道蠱惑衆
子柏風卻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他隻是在心中有一腔怒火,無法宣洩的怒火,對皇帝等人隐瞞真相的憤怒,對上京麻木而遲鈍的不滿,對自己的力量還是不夠強大的無奈。
一切的一切,都讓他心中宛若有一團火在燃燒,不燒幹淨不爽利。
而這所有的火,都化作了無形的力量,被注入到了繪畫中去。
不淋漓盡緻不痛快。
而随着他的第一幅畫完成,移步走到了第二張屏風之前時,大半個上京,幾乎都被那巨大的手臂籠罩,雖然它并沒有實體,但那恐怖的景象,不知道吓癱了多少人。
“他在幹什麽!”皇宮之中,姬亸的聲音變得又尖又細,如同被吓哭的小姑娘一般可笑,“來人啊,來人!”
頓時有人從暗處閃出,跪倒在地:“陛下!”
“去給我限制住子柏風,别讓他亂發飙!”姬亸氣急敗壞道。
那侍衛有些茫然地擡起頭來,不太理解什麽叫做限制住,姬亸哪裏知道該怎麽限制住子柏風?他隻是不耐煩地揮手:“還不快去!”
那侍衛一臉茫然地下去了,姬亸焦急的來回踱步,擡頭看向了那在天空中地巨大手臂,恨恨道:“子柏風,你……你太張狂了!”
子柏風已經全身心沉浸到了自己的作畫之中。
這一刻,什麽詩文會,什麽桂墨,什麽比賽,都已經全部忘在了腦後,他的心中甚至沒有了什麽想法,隻是想要繼續畫下去。
而這下子,整個上京卻都遭了殃。
子柏風的第一幅畫,是邪魔之王以一己之力沖破空間障壁。
其實這幅畫面,子柏風并沒未親眼看到,但是這并不影響他畫出這震撼人心的一幅畫,一幅畫,世界生。
第一幅畫,是桂邪墨,第二幅畫,就完全是桂清墨了,雖然并不完全是仙靈之氣,卻完全可以描繪出那種景象。
金仙降世。
一道粗大的光柱貫通天地,似乎要将整個世界都沖垮壓破,而随之而來的卻是一隻巨大的流星從天而降,講那光柱完全撞塌了。
第三幅畫,使用的是桂妖墨,天空之中一朵巨大的妖雲,一直巨大的妖怪從雲層中探出來,睜目爲晝,閉目爲夜,天地變幻不定,妖雲邪惡異常。
而第四幅畫,子柏風卻是将四種墨全部用了上去,一隻巨大的天光聚靈塔貫穿天地,邪魔侵襲,妖聖嚣張,堕仙肆虐,卻有一個人,就站在那中央,對着天空猛然一聲叱喝!
子柏風!
而子柏風所繪制的一切,都呈現在了所有人面前,呈現在了天幕之上,就像是所有人都經曆了子柏風所經曆的一切。
那毀天滅地的大戰,驚心動魄的場景,讓所有人都無法言語。
“我輸了。”子柏風放下手中的筆,久久不能言語,片刻之後,所說的第一句話,卻是“我輸了”。
“爲什麽?”朱有才猛然跳了起來,子柏風的這句話,對他就像是一種侮辱,難道你把我當傻子嗎?
“按照規則,是每種墨都使用一次,我最後使用了所有的墨,所以是我輸了。”子柏風低頭看向了那四座屏風,突然覺得意興闌珊。
就算是讓他們看到他們應該看的又能怎麽樣?
不過是别人的經曆,不過是一場虛幻,不過是已經過去的過去。
一群願意将頭插在沙子裏,假裝一切都好的鴕鳥,是不可能面對現實的。
這就是上京的這些人,這就是整個世界的絕大部分人的想法。
正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你想要拯救世界?可以。
你想要改變人心,趁早放棄。
子柏風一揮手,啪一聲響,那四張屏風頓時化成了齑粉,飄飄散落,而天空中那不斷變換的幻影,也就此消失不見。
“啊!”朱有才覺得自己的心中似乎有什麽東西都被奪走了,他抓住子柏風的衣袖,大叫道:“你怎麽可以!”
怎麽可以将其打破。
子柏風笑了笑。
以前的他,從來不舍得打破什麽,不論是再怎麽樣的東西,他都要小心翼翼去修補。
但此刻,他卻覺得有些事情不該出現在這世界上,那就是不該出現。
一切都值得珍惜,但總有東西,要被打破。
當奉了姬亸的命令,讓子柏風别“亂發飙”的侍衛趕到桂墨軒時,人群依舊擁擠,還有很多人在攀登高台,但子柏風卻已經離開了。
這讓他們不知道這是不是算沒有“亂發飙”,但他們卻不敢怠慢,慌忙和早就在此盯梢的同僚取得聯系,去尋找子柏風的蹤迹。
但子柏風卻不知道到什麽地方去了。
這又是一陣兵荒馬亂。
而事實上,他們這邊還隻是小場面,子柏風的神魔妖圖雖然被他自己毀去,但卻不知道震驚了整個上京中的多少人。
皇宮之中,那在偏遠小角落裏的小院裏,一名老人喃喃低語,“此子,若能降服還好,如若不然……必須除去。”
一個人,一杆筆,就已經将整個上京震動,更不要說,隻看其畫,就能感覺出他絕非循規蹈矩之輩。
“難怪亸兒如此緊張升仙術,若是沒有升仙術,那又如何應對這子柏風?”他的眼角微微跳動,似是自言自語,又似乎是在對什麽人訴說着。
小院裏,老人們彼此對望着,有的低頭,有的昂首,卻都陷入了沉思。
書房裏,姬亸氣得全身發抖,把桌子上的東西丢了一地:“混賬,混賬!混賬!去把子柏風給我找來,我要他來見我,給我去!給我去找!”
……
子柏風從人群中走了出來。
他一路行來,在人群中穿行,卻宛若幽靈一般,沒有任何一個人看到他。
或者說,看到了,也不曾注意他。
子柏風心有所悟,此時心中已經被一種莫名的思緒所占據,他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麽也沒想,但就在這不知不覺之中,他的養妖訣,又有了進境。
混無形。
子柏風的養妖訣,重新修煉之後,終于回到了第五訣,距離之前的第六訣,就隻剩下了一階之差。
第五階混無形,是讓妖怪蛻變形體,變換成人類的樣子,這是妖怪化形,重塑生命形态的重要一步,而子柏風此時,卻在無意之間,悟通了其中的某些關鍵訣竅,不知不覺,重新回到了第五訣之中。
不,說是完整的第五訣,卻還不對,重新修煉之後的養妖訣,被子柏風自己改的似是而非,現在的混無形,并非是作用在妖怪的身上,而是作用在子柏風自己的身上,他的身體似乎融入了世界,随世界而變,沒有自己的形态。
站在石頭旁,他就像是一顆石頭。站在水面上,他就像是一汪清水,站在哪裏,他都能融入其中,隻要他不想,别人就無法提起絲毫的警戒心,無法在意到他。
或者可以說,他的存在感,在這瞬間,已經和這片天地完全融合在了一起。
子柏風一路行來,他就走過了幾名侍衛的身邊,那幾名侍衛卻完全沒有意識到他就站在那裏,而是焦急地尋找子柏風的蹤迹。
而不知不覺之中,子柏風走過了兩條街,卻正好看到了李楷實掙紮着被幾個差人拖上了一輛囚車。
“你們放開我,我說的沒錯,沒有子大人,你們的皇帝算個屁,他做過什麽?憑什麽搶奪子大人的功勞?憑什麽掩蓋發生過的一切?”李楷實怒喝,他此時已經完全被沖昏了頭腦,甚至顧不上後果。
其實就算是他現在是清醒的,怕是也不會去顧慮那些後果。
反正他早就已經犯了诽謗聖上之罪,今天說不定就是一個死字。
他孤家寡人一個,能夠從載天州的劫難中活下來,還全靠子柏風的恩典,若是如此,把這條命還回去又如何?
他一路叫嚷着,吸引了無數人看過來,剛剛看到了子柏風的神魔妖圖,此時再聽到有人這樣說,也引得無數人議論紛紛,他們紛紛圍過來,裏三層外三層地看着那囚車押解着李楷實辚辚而去。
子柏風眉頭緊緊皺起,眼前的人實在是太多,他不好直接武力救援,聽着那些人的議論,似乎很多人都開始懷疑之前所知道的一切。
但是沒說幾句,就有人慌忙道:“别說了,你們傻了啊,妄自議論可是要被抓起來,甚至被殺頭的,你們沒看到那人,就被差役抓走了嗎?”
但還是有膽子大的人道:“我們隻是議論一下瘋子,又怎麽會被抓走?那瘋子胡言亂語,我是一句話都不信的。”
雖然這麽說,卻是一臉神神秘秘地和人讨論起來。
官府的反應非常快,很快就有大隊的士兵驅散了圍觀的人群,還有很多人跑到了桂墨軒的詩文會現場,将參加詩文會的人全部都驅散了。
被請來當評委的幾名官員,也趁亂偷溜了幾個,有人走之前,還很是埋怨了子吳氏幾句,子吳氏微笑不語,心中卻是冷笑。
這些人,倒是見機很快,卻都是一些孬種。
“柏風這麽做,太沖動了。”高山安留下來,對子吳氏道,“皇帝畢竟是皇帝,他的尊嚴怎麽能夠被人這麽踐踏,這可不是公然說他撒謊,侵占下屬功勞嗎?唉……柏風沖動了……”
對高山安,子吳氏還是很尊重的,她道:“高大人,你也和我家柏風是知交了,你可曾看我家柏風做過什麽沖動的事來?”
高山安不知道說什麽好,他确實沒看到子柏風單純因爲沖動而去做什麽,但他也絕對不是不被情緒左右的人,今天這麽做,就算是他是有意爲之,卻也并非明智之舉啊。
“高大人,我一個婦道人家,也不曾讀過多少經書,不懂什麽大道理,但我卻知道,不論是仙界、魔域還是妖界,都已經虎視眈眈,這種時候還在想如何坐穩自己的寶座,守住江山,愚弄民衆,這樣難道就對了?”子吳氏冷笑。
高山安竟然無言以對。
“高大人不方便留在這裏,還是趕快走。”
“那怎麽行?”高山安道,“一會怕是會有什麽人來找麻煩。”
子吳氏笑了笑,你當我是一個普通婦道人家麽?
詩文會不得不半途中止,讓很多人意猶未盡,但從參加詩文會的興奮中冷靜下來時,他們突然意識到剛才發生了什麽,一個個變了臉色,悄悄溜掉。
看到桂墨軒的詩文會就這樣不了了之,最高興的卻是寶墨齋的老闆,他眼珠子一轉,突然有了一個主意,轉身走了。
你桂墨軒竟然做出這種煽動民衆,大逆不道之舉,看我去官服舉報揭發你,等你抓起來,我看你的桂墨軒又怎麽和我的寶墨齋鬥!
人流迅速消退,不多久,剛才還熱熱鬧鬧的街道,就變得清冷無比,甚至比平日還要冷清幾分,就算是普通行人,都繞着這裏走,不敢來這邊,生怕被那些如狼似虎的差役給抓了。
寶墨齋的老闆拉着一名官員模樣的人,咬了半天耳朵,還悄悄在他們手裏塞了許多的銀亮,那人這才慢慢點了點頭,道:“你放心,我定然會禀報上峰,治他們的蠱惑大衆之罪。”
寶墨齋的老闆歡天喜地的去了。
人走光了,那官員卻是快步跑走,不多時,他帶了幾十個全副武裝的差役跑了過來,對子吳氏道:“這裏誰是負責人?”
子吳氏對他的欲蓋彌彰并不退縮,昂首走出道:“我就是桂墨軒的老闆,這位官爺有什麽吩咐?”
“有人舉報你蠱惑大衆,傳播大逆不道的言論,跟我們走一遭!”
子吳氏的笑容變得冷了起來,當年那淳樸的農婦,現在也已經見過了無數世面:“你确信你要把我抓走?”
看到子吳氏那表情,那官員心中打了一個突,嗫嚅着道:“隻……隻是協助我們調查。”
“那好,那就走。”子吳氏安排了幾句,對那官員道。
八卦本就是人類的天性,越是壓抑,越是會讓人在暗地裏讨論。
人群是驅散了,但是整個上京所有人都看到了子柏風的神魔妖圖,也有不少人聽到了李楷實的大喊,更有人看到子吳氏被抓走,頓時各種消息長了翅膀一般四下亂飛。
子柏風此時還不知道發生了這麽多事,他微微皺起眉頭,正在思索要怎麽辦。
按照常理來說,李楷實确實是犯了大罪,因言獲罪這種事,古來就有之,他所說的話,子柏風可以說,但是他不可以說。
因爲他隻是一個普通的書生。
但正是因爲李楷實作爲一個普通書生,都敢大聲說出事實,都敢直面真心,他子柏風又有什麽理由顧慮那些有的沒的?
換句話說,明明是他的功勞,憑什麽讓皇帝拿去。
若是任其這樣愚弄大衆下去,天地破解将會更近。
愚不可及。
但這件事又涉及到了李楷實的性命,子柏風卻又猶豫了。
子柏風正在考慮這件事要做到什麽地步,是直接悄悄把李楷實救出來,還是直接找相熟的官員去運作,還是直接去找姬亸當面對峙,任何一種做法都蘊含太多的變數。
如果可以的話,子柏風實在是不想和天朝上國的皇室直接對上,他現在對上的還不是當初被織羅金仙所控制的前代皇帝,而是整個皇室的利益。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子柏風卻依然糾結到無法決定。
這并不是簡單能夠做出的決定,任何一個選擇,都會造成無法估量的後果。
就在此時,有人走到了子柏風的面前,躬身道:“可是子柏風子大人?”
“正是我。”子柏風目光掃過這人,他雖然穿着便裝,一舉一動,卻自有章法,顯然是軍中悍勇,而那一雙警惕的眼睛,定然是長期和上位者在一起,片刻之間,子柏風就判斷出了對方的身份,這人應當是一名侍衛。
“下官乃是禦前侍衛統領,奉陛下之命,前來延請子大人,陛下想要見您!”那侍衛沉聲道,聲音穩定,不卑不亢。
“哦,所爲何事?”子柏風微微皺眉,問道。
他現在可沒時間去和皇帝說話,其實這已經不是他來到上京之後皇帝第一次請他了,每次他都用某些話語搪塞了過去。
整個上京之中,膽敢這樣搪塞皇帝的人,恐怕也沒幾個。
但子柏風确實是很難對皇帝産生太多的敬意,一方面是因爲他體内那個自由的靈魂,另一方面卻是因爲姬亸完全是他扶上位的,他很難産生敬畏之心。
“下官不知,子大人來了便知。”那侍衛道。
子柏風失笑,他确實是問錯了,皇帝要請人,哪裏還需要說理由?
而除了子柏風之外,其他人怕是也确實不會去問理由。
“也好,我現在确實想要和陛下見面,請在前面帶路。”
“請!”那侍衛在前引路,帶着子柏風登上了一艘雲舟,雲舟沖破雲層,迅速飛到高處,然後投向了那在中央的山丘之中。
子柏風眉頭微微皺起,不知道在想什麽。,他雖然穿着便裝,一舉一動,卻自有章法,顯然是軍中悍勇,而那一雙警惕的眼睛,定然是長期和上位者在一起,片刻之間,子柏風就判斷出了對方的身份,這人應當是一名侍衛。
“下官乃是禦前侍衛統領,奉陛下之命,前來延請子大人,陛下想要見您!”那侍衛沉聲道,聲音穩定,不卑不亢。
“哦,所爲何事?”子柏風微微皺眉,問道。
他現在可沒時間去和皇帝說話,其實這已經不是他來到上京之後皇帝第一次請他了,每次他都用某些話語搪塞了過去。
整個上京之中,膽敢這樣搪塞皇帝的人,恐怕也沒幾個。
但子柏風确實是很難對皇帝産生太多的敬意,一方面是因爲他體内那個自由的靈魂,另一方面卻是因爲姬亸完全是他扶上位的,他很難産生敬畏之心。
“下官不知,子大人來了便知。”那侍衛道。
子柏風失笑,他确實是問錯了,皇帝要請人,哪裏還需要說理由?
而除了子柏風之外,其他人怕是也确實不會去問理由。
“也好,我現在确實想要和陛下見面,請在前面帶路。”
“請!”那侍衛在前引路,帶着子柏風登上了一艘雲舟,雲舟沖破雲層,迅速飛到高處,然後投向了那在中央的山丘之中。
子柏風眉頭微微皺起,不知道在想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