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蛋!”一隻青瓷杯被摔碎在青石地闆上,台階上下跪着的魔昆全身一抖,趕快把身體趴得更低了。
魔醫如同一隻被激怒了的公雞一般豎着脖子上的毛,來回踱着步,在他的面前,有摔碎了的瓷杯、硯台、筆筒、還有斷成兩截的毛筆等物。
其中一隻鑲金燭台也摔斷了,純金的底座就橫在魔昆的面前,跪在魔昆身邊的魔求吸了吸口水,伸出手就想去抓,卻被魔羅一巴掌拍開,還給了他一個:“你想找死!”的眼神。
“嗯?”聽到聲音,魔醫猛然轉過頭來,魔羅和魔求兩個人如同沒事人一般繼續趴在地上,魔昆心中那個無奈啊,這倆混蛋!
隻知道惹事,但是惹了事還要他去收拾!
他“啪”一巴掌打在自己臉上,大聲道:“屬下該死!還請主人再給我一個機會,我一定把馬頭城攻下來!”
“攻下來?你拿什麽把馬頭城攻下來!”魔醫怒吼。
他爲什麽會如此生氣?還不是因爲一不小心就錯過了時機,竟然讓子柏風坐大?
當初他急匆匆趕回去,是爲了準備一個非常複雜的手術。
子柏風一劍斬下了千劍長老的頭顱,而千劍長老毫無疑問是魔醫手中的第一打手,魔醫不想失去他,這才不得不通過複雜的手術将其複活并使其變得更強。
而魔昆等人,最初隻是魔醫抓來的實驗材料,誰想到他們竟然順利轉化成了魔人。隻是這些人的修爲還淺,打打頭陣還行,真的對上高手,就隻是送菜。
“屬下一無所有,但有一條賤命,就算是拼去這條命,屬下也絕對不會讓子柏風嚣張……”魔昆大聲道。
“混賬!”魔昆怒哼一聲,“你拼去一條賤命又有什麽用?”
聽到魔醫這麽說,魔昆卻松了一口氣,他知道,魔醫怕是不會責怪他了。
“這個子柏風,果然比黑日還要棘手。”魔醫皺眉沉思,片刻之後,他終于下定了決心,把一本書冊丢到了魔昆的面前。
“拜魔法典?”魔昆看到那書冊上的四個字,頓時心中狂喜。
拜魔法典是“魔典”上曾經提到的一種功法。
魔典是魔修的入門法典,利用魔典能夠操縱死氣爲自己所用,不過死氣畢竟隻是死氣,等級太低,魔典就算是修煉到機制,也不過是一個普通的修士。
拜魔法典卻又不同,這是當初天魔域的不傳之秘之一,這法典擁有九層法訣,修煉到五層時,就可以把死氣凝練成魔氣。
這種自身修煉凝練出來的魔氣,和外界到處都有的魔氣,卻又有所不同,其更凝實,更純粹,威力也更大,其中還能蘊含一些獨屬于自己的法則。
“五日之内,修煉到拜魔法典的第三層,我有重要任務給你,如果五日之内沒有修煉成功,你就自殺。”魔醫冷哼道。
“是,謝主人恩典!”魔昆大聲道。
“你們兩個也一樣,若是不能修煉到三層,我會讓你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魔醫看向了那兩人,這倆的小動作,怎麽可能逃得過魔醫的耳目?無論如何,魔醫都是和日蝕真仙同一等級的人物。
魔昆心中咯噔一下,這倆人這下子可算是兇多吉少了,隻希望這倆大爺能夠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認真修煉,否則必死無疑!
“是!”魔昆沉聲道,“屬下會努力督促他們,讓他們勤加修煉的!”
五日,第三層。
魔昆從魔醫處出來,隻覺得汗濕重衫,風一吹涼意直透心底,看兩個人還在彼此擠眉弄眼,慶幸逃過了一節,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一人一巴掌打在後腦勺上,差點打個趔趄。
“老大!”看到魔昆升起了,兩個人這才讪讪地不敢說話。
魔昆翻開拜魔法典,粗略一翻,就翻到了第三層。
然後,他的目光落在了拜魔法典上的一個特殊的法訣之上,心中道:“原來如此!”
當拜魔法典修煉到第三層之後,就可以使用一種法術,這個法術叫做“魔靈氣”,能夠把死氣僞裝成靈氣使用。
這種功法,是專門創立出來給在人間界行走的魔修的,通過這種術法,可以讓魔修在人間界行走,而不會被其他的修士發覺身份。
魔醫這是打算滲透外界了?
目送魔昆三人離開,魔醫也轉身離開,他從後門走出,門外就是一道巨大的裂縫,宛若一道醜陋的傷疤,橫亘在大地之上。
在傷疤的中央,墨如意不斷從地下吸出死氣,一部分就直接釋放到了四周的空氣中,一部分則被轉化成了魔氣。
墨如意之上,三顆鎮元寶珠散發着詭異的光芒,這三顆鎮元寶珠是魔典之上記載的可以用來代替魔門至寶納元寶珠的特殊法寶,這些天用起來,魔醫發現鎮元寶珠的威力一點都不比傳說中的納元寶珠小,似乎威力比典籍上記載的納元寶珠還要大一些,這讓他百思不得其解。不過,誰也沒見過納元寶珠,或許是記載有誤。
魔醫這般想着,站在墨如意之前沉思了片刻,走上前兩步,伸手抓住了墨如意的把柄。
入手覺得有些奇怪,但是魔醫也沒有多想,他直接操縱着墨如意,關閉了對魔靈氣的轉化。
“暫時這樣,也就夠了。”魔醫心道。
三顆鎮元寶珠閃爍了一下,就此熄滅。
在墨如意的正下方,裂縫的最深處,地脈之下,死氣噴湧的地方,有一道門戶正在慢慢打開,門戶之上覆蓋着一層光膜,似乎在努力阻止什麽東西,那光膜之下,有東西在掙紮着,就像是蝴蝶想要破繭而出,又像是惡魔想要從地獄中爬出來。
這道門戶漸漸穩定下來,薄膜也越來越薄,眼看着就無法阻擋那東西,但就在此時,門戶閃了一閃,猛然關閉。
“吼!”一聲憤怒的怒吼從地下深處傳來,一隻手刺破了薄膜,掙紮着,卻依然抵不過漸漸關閉的門戶,被重新逼回了地下不知名的地方。
“什麽東西?”魔醫皺眉,他搖了搖頭,把墨如意收入懷中,轉身走掉了。
……
載天州,荒原之上,幾艘雲艦排列成緊密的隊形,急速飛行。
這些雲艦以雲軍爲首,還有幾艘應龍宗和載天府的雲艦,其中有一些雲艦,是當初跟不上而被銀翼破日艦抛下,而雲軍則是半途趕來增援的。
這支編隊的最前方,就是雲顧号,顧剛站在船首,眉頭緊皺。
他的一雙眼睛時不時地看向死氣漩渦的内部,似乎在期望着銀翼破日艦随時會飛出來。這種時候,或許整個船隊裏,就隻剩下他一個人對子柏風還抱有一絲幻想了。
兄弟,你在哪裏?
多年的征戰讓他覺得子柏風已經是兇多吉少,但是他心中某處卻隐約覺得子柏風不應該就這樣容易死去。
“大人!”副将突然叫了一聲。
“什麽?”顧剛猛然回神,問道。
“大人,您看……”副将聲音有些顫抖,指向了前方。
死氣漩渦的旋轉速度漸漸慢了下來,甚至趨于平緩,狂暴的漩渦所引起的狂風爆鳴也漸漸平歇,到最後幾乎隻剩下類似潮水的嘩嘩聲。
死氣漩渦……停下了?
“放浮标!”顧剛一聲令下,立刻有幾名士兵推着幾隻特殊的炮彈塞進了火炮裏,對着漩渦的方向開了幾炮。
正确估算好了距離,那炮彈在距離死氣漩渦的很近的地方炸開,幾個氣球一樣的東西從其中彈出,漂浮在了空中。
雖然被風卷着向南方飛去,但有了這幾個浮标當做參考物,立刻就可以判斷出來,死氣漩渦确實是停下來了。
不但停止了旋轉,甚至停止了向外擴張。
“派偵查人員!”顧剛卻依然不敢确信,他下了命令,立刻有幾名士兵乘坐上了雲舟,向死氣漩渦飛去,爲了保險起見,他們還在雲舟的後面系上繩索,一旦有不對,偵查雲舟若是來不及轉向,就直接把他們拽回來。
幾名士兵飛到了死氣漩渦的附近,就發現死氣漩渦确實是停住了,除了向外散發的如同霧氣一般的死氣,再無其他向外擴張的迹象。
“死氣漩渦停住了!”那些士兵的彙報,讓整個雲艦之上一片歡騰。
卻隻有極少數人露出了沉思的神色,而顧剛更是心中咯噔一下。
他雖然是軍人,卻擁有軍人大多沒有的政治智慧,此時他心中所想到的第一個念頭就是:“糟糕!太狡猾了!”
魔醫對人心的揣測,怎是一個狡猾可以形容的?
以顧剛對朝廷的了解,死氣漩渦既然已經停住了,定然會在内部引起一番争論。
這種時候,絕對有很多人選擇鴕鳥政策。
死氣漩渦既然停住了,而且占用的還是荒原之中沒啥用處的土地,對天朝上國幾乎沒什麽損失,又何必去管它?讓它自生自滅就是了。說不定哪天它就自己消失了?
在天朝上國那無線廣袤的土地上,有太多類似的地方了,既然影響不到天朝上國的統治,何必去管他?
以他對這官場的了解,說不定現在已經有無數的人開始争奪載天州的知州一職了。
他不知道死氣漩渦中的情況到底如何,但是他所猜測的**不離十。
現在的魔醫手頭并沒有太多人能用,而且還有一個馬頭城如骨鲠在喉,吞吐不能,這種時候招惹太多敵人,實非不智。
所以,當魔醫覺得已經擁有了足夠的地盤,可以慢慢發展自己的力量時,他就暫時停止了死氣漩渦向外擴張,把珍貴的魔氣用在培養更多高手上。
子柏風已經被他困在了死氣漩渦之内,雙方雖然僵持不下,但子柏風總翻不起風浪來。
沒有了子柏風,日蝕真仙在外面獨木難支,何懼之有?
“立刻報告!”沉默了片刻,顧剛還是下了決定。
無論如何,他是一名軍人,他需要做的就是服從命令,如何決斷,由上位者們決定。
希望他們不要做太離譜的判斷才好。
……
這幾天,燕小磊的日子很不好過。
突如其來的,籠罩在整個山水城之上的規則消失了。
已經習慣了利用這種規則管理整個城市的燕小磊,突然就失去了自己最有效的工具。
其實山水城内部還好。
山水城的住戶主要是兩種人,一種是當初山水院的役戶們,他們雖然人數不少,但是大多都是普通人,老實本分習慣了,就算是突然有什麽變化,也不會鬧出問題來。
另外一種,就是從蒙城來援建的人了,這些人可以說都是子柏風的死忠,大多也不會出問題。
大家都憋着一股氣,不想子柏風去世的消息是真的,大家都在努力維護這個城市,維護這個迅猛發展,讓他們感受到了希望的城市。
雖然也有一些其他的麻煩,但大多都被燕小磊直接撲滅了,畢竟他也不是省油的燈。
真正的問題來自于外部。
子柏風離開之後,其實麻煩就開始增多了,好在他雷霆一怒,拿雷攝宗開刀,直接震懾了無數人,讓他們不敢再嚣張。
但是燕小磊不得不承認,這些人之所以沒敢報複,沒敢上門來找茬,其實都是畏懼子柏風,畏懼子氏一門三名仙君。
此時子柏風一家都已經不在了,說不定都死在了死氣漩渦之中,隻剩下一名風火仙君柱子來撐門面,威懾力頓時有些不足了。
之前有三名仙君,可以讓山水城跻身第一流的勢力之中,而此時隻剩下一名仙君,卻遽然就堕爲二流末的勢力了。
譬如雷攝宗,也有一名仙君坐鎮,而除了仙君之外,他們數千年的宗派,底蘊比之山水城要厚得多。
這不,燕小磊一直擔憂的事情果然發生了。
“大人,怎麽辦?”宋巡正愁眉不展,問道。
半個時辰之前,雷攝宗的狂雷長老帶着一大堆人突然上門,提出要見燕小磊,還開出了讓人很難認同的條件。
“讓燕小磊給我滾出來,給道爺我跪地賠禮認錯,然後再把雲舟工廠雙手奉上,道爺我說不定心情好,饒他不死!”狂雷長老長驅直入,直闖政務中心。
若不是宋巡正帶着幾名士兵拼死把他們攔住,他們怕是能直接打進政務中心裏來。
好多歹說,推說燕小磊不在,宋巡正把他們攔住,一邊好聲好氣勸住他們,一邊迅速派人去報信。
宋巡正擔心燕小磊年輕氣盛惹事,不敢直接把消息告訴燕小磊,而是先去報告給了井信和非紅子。
子柏風的噩耗傳來之後,此時還堅定地站在子柏風身邊的盟友,就隻剩下了兩個勢力,其中一個就是機巧宗,這些人雖然名爲機巧,卻并不是奸猾之人,關鍵時刻,是一群靠得住的朋友。另外一個就是非間子所代表的鳥鼠觀了。
或者說,後者并不能算是盟友,但是在這種時刻,宋巡正已經不敢再拿子柏風的下屬來看待他們了,畢竟非間子是巡察司的一員,現在他的存在,對這風雨飄搖中的山水城也是一種極大的支撐。
這兩人聞訊,也不敢擅自做主,連忙報告了平棋長老和非間子。
眨眼之間,這倆人就都來到了燕小磊的書房裏。
宋巡正這才來向燕小磊報告。
“雷攝宗欺人太甚!”平棋長老是個暴烈性子,他猛然一拍椅子,站了起來,怒道:“老夫去和他理論!”
非間子隻是把玩着自己的劍,他和子柏風的關系,并不僅僅是普通的盟友,或者上下屬的關系,他師從先生,也曾經被先生叮囑過,一定要保護子柏風的安全。
這種事情他從未說過,但非間子一旦答應了,就絕對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