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一路想,四周的人聲漸漸變小了,扈才俊畢竟也修煉了練氣之術,腳程比之普通人快了許多,這小半個時辰,再擡頭,就發現自己竟然無意間走回了空港處。
他所供職的那商船就停在空港裏,而他此時,已經到了舷窗之外。
“才俊!”一個船工看到他到來,連忙壓低了聲音,道:“你怎麽還敢回來,龔老闆正在到處找你呢!”
“什麽?”扈才俊有點發愣,他恍然想起,剛才他已經和龔少鬧翻了,但是以他對龔老闆的了解,他倒不是那麽涼薄的人,不會因爲和龔少鬧翻了,就會被趕下船,至少,他總應該把自己的東西收拾一下。“我隻是回來收拾一下我的東西而已,我也沒打算繼續在船上工作下去。”
既然已經到了載天府了,他應該去找個地方住下來,然後好好複習準備參加大上科了。
“你還不快走?如果讓人看到……”那船工看扈才俊竟然不聽勸,還擡腳想要上船,頓時急了,連聲道:“快走,快走……”
剛低聲叫了幾聲,那船工就啊一聲驚叫,卻是被人一把拽開,他原來所在的位置,露出了一個大胡子的臉來,那人低頭看了一眼,頓時大叫道:“好啊,你竟然敢回來,老闆,扈才俊那狗雜種在這裏!”
“憑什麽罵人!”扈才俊勃然作色。
“憑什麽罵人?我還殺人呢!受死!”那大漢一手拎着一把鬼頭刀,就要沖下來。
“扈!才!俊!”龔老闆的聲音卻搶先而至,他出現在舷梯口,怒色道:“枉我好心收留你,還教你練氣之術,你竟然勾結奸人,謀害少東,你到底有何居心?”
“謀害少東?我隻是……”扈才俊愣了,他什麽時候謀害少東家了?
他還想辯解,龔老闆卻不想聽,他一擡手,一道流光射出,直射扈才俊的面門。
“啊……”扈才俊驚叫一聲,一個打滾,卻覺得肩膀上一痛,那一劍到底還是沒躲過,差點把他的手臂直接砍下來。
“你還想逃,受死!”龔老闆面色猙獰,早就沒有了當初那精明強幹的影子,他手中的飛劍雖然已經生疏了,卻還犀利,縱橫之間,就要把扈才俊大卸八塊。
其實就算是把扈才俊砍成肉泥,都難消他心頭之恨,剛才他的兒子龔少和幾個狐朋狗友彼此攙扶着回來,其中龔少面色已經發黑,幾乎走不動路,回來之後,就昏死過去。
船上的醫生爲之診斷,卻是發現,龔少是被一種極爲歹毒的靈氣侵入了體内,這種靈氣不但歹毒,還會傳染,他的幾位狐朋狗友都已經被傳染了。
醫生隻是接觸了一下,就吃下了大量丹藥,運功逼毒,還告知龔老闆,他的兒子怕是不成了,還是趕快準備後事吧。
龔老闆就算是再宅心仁厚,此時也已經氣得發狂了。
我命休矣!
此時此刻,就隻有這句話能夠形容扈才俊的心情。
他隻覺得自己今天實在是太倒黴,他到底是裝了哪門子邪神了?難道是因爲看到了子柏風?
“少年,我說過了吧,你如此耿直,會吃虧的。”就在扈才俊閉目待死時,一個蒼老卻慈祥的聲音傳來,不知道什麽時候,扈才俊的身前出現了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他隻是一揮手,那縱橫交錯的劍光就消失不見了,一把金劍被他抓在手中,啪一聲裂成碎片。
“噗……”性命交修的飛劍被人一把破掉,龔老闆噗一聲噴出一口鮮血,坐倒在地,掙紮了一下,想要站起來,卻一點也動不了,眼睜睜看着那老人夾起扈才俊,飛掠而去。
“多謝老丈救命之恩。”扈才俊掙紮了兩下,卻是動彈不得,他的肩膀痛得厲害,失血極爲嚴重,不多時意識就有些模糊了。
“救命?”老人笑了,“現在還沒到救命的時候,少年,你可知道,你再失血下去,就死定了。”
“還請老丈放我下來,讓我包紮傷口。”扈才俊道。
“包紮傷口?你以爲飛劍造成的爆炸性傷口,是包紮就可以解決的嗎?若說縫補傷口,其實也簡單,不過剛才那飛劍已經傷到了你的心脈,你若想要活下來,還要費一番功夫。”老人終于停下來,帶着扈才俊已經到了荒郊野外,深山之中的一處洞穴裏。
這洞穴不知道是天然形成還是人工開鑿而成,老人把扈才俊向地上一丢,慈祥微笑着,看着扈才俊道:“少年,你可希望我救你?”
扈才俊此時的意識已經有些模糊了,他隻是本能的求生意志,拼命掙紮着,向老人伸出手,道:“救我……”
“救你不難,不過換個心而已……”老人蹲下來,低頭看着扈才俊那因爲而痛苦扭曲的臉,“少年,你這麽耿直,定然吃了不少虧吧,不過你不用擔心,隻要我給你換了心,日後你隻管耿直下去,越耿直,你就越強大……”他一擡手,一顆不停跳動,上面帶有五色紋路的心髒就出現在他的手中,他低頭看着扈才俊,道:“我可問你,你可願意?”
扈才俊已經說不出話來,他隻能低聲嘟囔,老人慈祥微笑,道:“你就算是不願意,那也沒用……”
他伸手在扈才俊的胸口輕輕一劃,竟然把扈才俊的胸口劃開來,露出了扈才俊跳動着的心髒。
“你的心我就收下了,不知道能培育出一顆什麽樣的道心來呢……而這顆耿直之心,我就送給你了,可要好好利用它啊……”他一把探入了扈才俊的胸膛,竟然把扈才俊的心髒直接拽了下來。
扈才俊的身軀猛然挺直,那一瞬間,他已經死去了。
可下一秒,老人手中的五彩紋路的心髒竟然如同活了一般,如同一隻醜陋的怪蜘蛛,以血管做足,自動鑽入了扈才俊的胸腔之中,接駁上了扈才俊的血管,微微顫動了一下。
“啧啧……每次看都覺得很讓人迷戀啊……”老人微笑着,慈愛地看着扈才俊,“好孩子,好好接受我的禮物吧,相信你會喜歡它的,第一次力量附送,不收費,好好享受吧。”
說完,老人把手中血淋淋的心髒裝入了一個瓶子裏,轉身消失不見,隻留下胸口敞開,滿身血污的扈才俊躺在陰森的石洞裏,冰冷的地面上。
“對了。”老人突然又出現了,他伸出手在扈才俊的面上輕輕拍了拍,道:“我老人家人稱魔醫,是我老人家救了你,你記住了。”
扈才俊掙紮、呢喃、抽動、哭泣、怒吼、絕望……
不知道過了多久,那如同地獄一般的痛苦折磨漸漸消失了,他慢慢從地上爬了起來。
低頭看去,胸口光滑如昔,根本就沒有絲毫的痕迹留下,就連飛劍留下的傷口都消失不見了。
他的胸腔裏,一股澎湃的力量随着心髒的跳動傳遞出來,傳導到了四肢百骸,他撐住地面,想要站起來,卻一不小心,嘭一聲撞在了洞頂上。
我的力量……怎麽突然變得那麽大了?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扈才俊花了好久,才學會了控制自己突然大增的力量。
先是震驚,然後是疑惑,最後是狂喜。
他擁有力量了,他也有力量了。
而且,是強大到讓他不知道該如何利用的力量。
那個老人,他到底是誰?他爲什麽給予自己這種強大的力量?
魔醫?他自稱魔醫?
每一個得到力量的人,一開始都是狂喜的,正如當初的周星。
直到他的生活完全被這道心的力量所破壞,所摧毀,而道心的副作用完全顯現出來時,一切卻都已經晚了,早就已經自拔不能。
這其實不能算是道心,這隻能算是魔心。
現在的扈才俊自然不會知道這點,他的心中,對魔醫更多的是感激。
上天剛剛讓他意識到了自己和别人的差距,然後眨眼之間,就把這種差距縮小到了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扈才俊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挺起了胸膛,面上的三角眼變得也不是那麽陰險了。
子柏風,還有其他所有人,我回來了!
我扈才俊,會用自己的力量,将你們都打倒的!
我才是最優秀的!
扈才俊昂首闊步走出了石洞,然後傻眼了。
四周深山蒼茫,這是什麽地方?
扈才俊走了好久,才遇到了一位樵夫。
“這位大哥,請問這裏是什麽地方?”扈才俊問道。
“這裏是浮居山,書生,你怎麽一個人在深山裏?你怎麽受傷了?你遇到猛獸了?”
扈才俊想要淡淡地嗯上一聲,他不想和這樵夫多說,誰想到,他胸口一陣劇痛,差點讓他跪倒在地。
“書生,你沒事吧?”樵夫連忙丢下了手中的幹柴來扶他。
“我沒……”扈才俊想要說自己沒事,胸口卻又以更加劇烈百倍的痛苦來回應他。
這到底是怎麽了?我是怎麽回事?
扈才俊發現,每當他打算說假話時,胸口都會回饋以恐怖的劇痛,他掙紮着道:“我……有事……”
樵夫有點愣住了,他隻是随口關心一下而已,管你有沒有事。
“我身上的血,不是被猛獸所傷,其實剛才我去參加了詩文會,少東家對我不滿,有一個叫做魔醫的人救了我……”扈才俊開始滔滔不絕地說個不停。
那樵夫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片刻之後,轉身狂奔而去。
蛇精病啊!遇到了蛇精病啊!
人家才不關心你遇到了什麽,這真的是蛇精病啊!
“喂,你聽我說完,你别走,你别走啊……”看着樵夫離開,扈才俊發現自己的胸口又痛了起來,他發現,隻要别人問話,他就必須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少年,太耿直了會吃大虧的。”他的耳邊,似乎回蕩着魔醫的聲音。
魔醫,我操你十八代祖宗啊!
眨眼之間,扈才俊就體會到了副作用的恐怖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