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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2.
在座的衆人,都是有真才實學的人,從邏輯上來說,子柏風的想法沒錯,如果工部漏的跟篩子一樣,那麽何家呢?
“奕叔叔?他……不會的,奕叔叔是個好人……”他隻能無力地辯解,“我爹也不會做這種事,我們何家在西京已經生活了幾百年了,就算是我們當夏俊國的奸細,夏俊國又能給我們什麽?”
“須卧,别激動。”齊寒山按住了何須卧的肩膀,道:“柏風并不是在懷疑你,隻是,事情出在工部,你我日後總要接手家族,工部的事情,必須一查到底。”
内部出了蛀蟲,自查不但是爲了别人,更是爲了自己,否則大樹被蛀空,日後倒掉的還是自己。
“我明白。”何須卧喘了一口氣,他雖然理智上明白,但心中卻實在是梗得慌。
“我相信何伯伯不會有問題。”遲煙白道,“但是我不喜歡那個奕博昆,感覺好虛僞好假。”
遲煙白愛憎分明,從不隐瞞自己的想法,嘗嘗對别人品頭論足一番,聽起來挺尖酸刻薄的,不過仔細品位一下,似乎确實是如此。
他有着少年人特有的直爽與敏銳,并沒有被西京的大環境所抹去。
不過這句話一出口,立刻就又被遲煙紫打了一下。
“其實,我有次陪我父親喝酒,我父親也點評過一些人,其中就有奕博昆,他說奕博昆這個人綿裏藏針,很難對付,不像是願意久居人下的人。”邢曲浪道。
“之前我和何兄并不熟悉,所以不曾說過這種話,我父親說,奕博昆這種人,并非表現得那般簡單,也不是甘于屈居人下的人,如此甘于做傀儡,定然是有所圖謀。”
聽到邢曲浪這樣說,何須卧想要辯解什麽,卻又搖了搖頭,道:“如果奕叔叔真的是這種人,我父親怎麽會信任他?再說了……”
何須卧沒有繼續說下去。
正所謂燈下黑,其實何須卧心中,也有些動搖了,這件事太大了一些。
“柏風,我明白你的顧慮了。”他沉默了很久,把内心的情緒平複了下來,這才對子柏風道,“奕博昆有沒有問題,我會證明給你看。”
“别去。”子柏風一把拉住了何須卧,“絕對不要沖動,去找奕博昆對峙,如果他真的是九嬰的人,真的會非常危險。何兄說你不知道,我相信你,我隻是想要提醒何兄,一定要注意奕博昆,不要疏忽大意。”
何須卧不說話,也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子柏風的話。
齊寒山和邢曲浪對望了一眼,兩個人也不知道此時此刻,該不該勸何須卧,生怕激起了他的逆反心理。
“送我回去吧。”何須卧道,子柏風有些無奈,他知道,不論今日之後,到底事情如何,他和何須卧之間,終究有了隔閡。
但是,這卻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何須卧如果莽撞行事,會不會遇到危險。
“何兄,别沖動,千萬不要沖動。”子柏風道,他有些後悔直接問何須卧了,但是如果不問,他卻無法心安,“九嬰的人極度危險,善于僞裝、刺殺。他們不但暗殺了被囚禁在刑部監獄的李青羊,千山身邊最親近的一個下屬,竟然都是九嬰的成員,更是曾經有人僞裝成我,刺殺千山,這其中的兇險,何兄你可曾想過?如果不是我及時趕到,說不定這消息都傳不到我的耳朵裏。”
何須卧喘了一口氣,他本就隻是一個普通的公子哥,當初加入丹桂盟的時候,隻當這是一個很有意思的另類小圈子,卻從未想過,自己會被卷入這樣的事件當中。
他有些茫然地看着子柏風,這一刻的何須卧,失去了之前的潇灑與自信,像是一個無助的孩子,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
子柏風握住何須卧的手,苦口婆心道:“如果你願意的話,告訴何大人,提防奕博昆,不要給他可乘之機。保護好自己,不要到危險的地方去,也不要做危險的事,其他的事情,我來處理,好嗎?”
子柏風其實也在意氣用事,因爲他甚至不知道何大人是否可信,說實話,他連在自己身邊的這些人是不是可信都不知道。
可他願意賭,如果他連這些人都無法信任,那麽在西京,又有誰可以信任?
齊寒山等人在旁邊看着,此時此刻,心中都諸般感慨。
同爲丹桂盟的成員,曾經他們一起指點江山,甚至他們的心中,還有着隐約的優越感,畢竟子柏風他沒有高貴的姓氏,沒有深厚的身家,也沒有廣闊的人脈。
但此時此刻,他們卻發現,原來是這個在他們這個群體中,出身最低微,年齡最小的人,在保護着他們。
與眼前這個少年一比,他們就像是溫室裏的花朵,甚至連風吹雨打,都經受不起。
終于,何須卧被子柏風的誠意打動了,他點了點頭,道:“好,我會悄悄試探一下我父親。”
“何兄。”子柏風深吸一口氣,何須卧畢竟還是明白了他的潛台詞。
“我會悄悄調查一下,到底奕博昆有沒有做過什麽。”齊寒山道,他是刑部出身,刑部有些卷宗記錄,是别的部門沒有的。
“千萬注意安全。”子柏風道,“我子不語,在這裏謝過各位了。”
“謝我們做什麽?”邢曲浪苦笑,“這西京,也是我們的西京。”
“子兄,我能幫什麽忙嗎?”遲煙白問道。
“你别給别人添亂就好了。”遲煙紫打了遲煙白的腦袋。
“馬上就要會試了,你們也别總是考慮着這些事,這西京啊,不但是我們的,也是那些大人們的,該讓他們頭痛的事,總也要讓他們頭痛。”遲煙紫打完了遲煙白,又回頭教訓衆人,這些大男人們啊,總覺得這世界離了他們就轉不了,卻不知道這世界離了誰,都不會不轉,“若是會試和殿試考不好,我看你們怎麽辦!”
“确實。”齊寒山苦笑,有些時候,他們就覺得自己要胸懷天下了,誰想到自己的這一間屋子,還沒掃呢。
子柏風也苦笑不已,他這邊還和颛王打了一個不大不小的賭呢,颛王不知道拿到控制權對他的意義有多大,那控制權除了在他的手中,其他在任何人手中,都完全不同。
而想要拿到這控制權,也就隻有成爲會元。
衆人相視苦笑,都突然有一種從雲端跌落凡塵的感覺,剛才還是憂國憂民的大英雄,現在突然變成了爲成績苦惱的小書生。
“唉……”齊寒山突然歎口氣,然後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笑了起來,沉重的氣氛也變得輕松了許多。
“我猶記得當初和子兄一席話,讓我勝讀十年書,今天咱們來到這般冰雪世界之中,不如再來個讀書會,讨論一番。”
“我們來包攬會試的前五吧!”遲煙白舉手。
“是前六!”遲煙紫又打了他一下,遲煙白頓時不好意思地笑了:“嘿嘿,我忘了數自己。”
“這才像是我們這個年齡應該做的事。”邢曲浪也笑了,“想要操心那些國家大事,日後還有幾百年的時間要讓我們煩心呢,今天我們還是先想點開心的事吧。”
子柏風笑了,道:“正所謂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今天我可是帶了好酒……”
“子兄的好酒,那我可要真的嘗嘗……不是吧,桂花酒?”看子柏風轉身抱出一壇酒,剛剛拍開泥封,一股桂花的清香就飄了出來,凜冽的寒風,頓時變成了馥郁的香氣。
“正是,桂花酒。”子柏風笑了,“你們不知道,上次我去蠻牛王府上……”
子柏風把蠻牛王當時的表情動作活靈活現地形容了一遍,頓時引起了衆人的哈哈大笑。
舉杯碰盞,觥籌交錯,一切似乎都沒有發生過,但是每個人心中,都被種下了一道濃重的陰影。
可再濃重的陰影,也掩蓋不住桂花酒的清香,何況是這樣絕品的桂花酒。
“認識子兄,真是我這輩子第一幸事。”何須卧本就是一個吃貨,此時也不知道想起了什麽,歎了一口氣。
“來,喝酒,說那些矯情的作甚。”遲煙紫頗爲豪氣,站起來幫衆人斟酒,然後舉起杯子,道:“來,幹了,爲我們一個月之後的會試,先來場慶功酒!”
“幹!”
六隻酒杯碰在一起。
附近不遠處的一處雪窩裏,一個中年人捂着肚子,強忍着腹中蠢蠢欲動的酒蟲要造反的沖動,吞咽着口水。
他奉命保護子柏風,誰想到子柏風的雲舟竟然那麽快,又是在水下潛行,一路上緊趕慢趕,還是追丢了,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好不容易找到了這些人,誰想到剛剛潛藏下來,就看到這些混蛋在喝酒。
“老子也想喝啊!不要把老子當做那些保镖,無視老子啊!這活不能幹,不能忍啊!”他心中腹诽着。
“我回船上再那些吃食。”子柏風站了起來,端着酒杯走了出去,就聽到身後遲煙白在大叫——這家夥向來沒有好心眼兒:“快,趁他不在,咱們多分點喝。”
走到那雪堆前,子柏風把手中的酒向雪堆上一放,轉身走向了雲舟,口中似乎在喃喃自語:“請你喝。”
雪堆中,中年人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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