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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9.
“好,穩住!”子柏風呸呸兩口吐沫,吐在了手中,雙手握住了鐵鍬,高高舉起,然後啪一聲砍了下去。
鐵鍬緊貼着李巡正的臉切了下去,在他的臉上劃出了一道傷痕。
“尼瑪,偏了!”子柏風憤憤地又把手中的鐵鍬舉起來,對落千山道:“你踩穩了,别讓他亂掙紮啊。”
“我剛才是踩穩了,是你手不穩吧,我記得以前你殺丹木宗的道士的時候,那是血流成河啊。不會是軟飯吃多了,不穩了吧。”
“誰說的啊,是這鐵鍬不好用。”子柏風呸呸兩聲,又要砍,誰想到一股尿騷味從下面傳來。
“娘的,尿了。”落千山頓時捏起鼻子。
“不是吧,惡心死了……”子柏風也咧嘴後退,一臉嫌惡。
“丢下去,給他洗洗。”子柏風指使落千山。
“你怎麽不丢?”
“我八品官,你呢?”
“九品。”
“那你就要聽我的。”
“好吧……”
落千山不情不願地拎着李巡正的一條腿,把他從橋上丢下去了。
李巡正在水中打了個旋兒,就被水沖到下遊去了。
旁邊的所有人都噤若寒蟬,剛才被丢下去的,可是一名實職的九品官,雖然不敢說跺一跺腳東亭就震三震,可是若是有人得罪了他,怕是連門都不敢出。
就這麽被扯着腿,扔河裏去了?
“沒意思,忘記栓個繩子了,洗幹淨了再拉上來。”子柏風拍拍手。
書生嘛,壞心眼一直比較多。
落千山就瞪他:“馬後炮,下個去哪裏?”
“嗯,那個郭郵局好像就住在附近,咱們去找他。”子柏風拍拍巴掌,領着落千山大搖大擺走了。
齊巡正沉默地看着他們的背影,這真是那位極具親和力的知正大人?
石巡副也沉默地看着他們的背影,這真是那位豪爽寬厚的巡正大人?
爲毛這倆人湊一起,頓時就發生了未知的化學反應了呢?節操呢?
“那個郭郵局……”石巡副問齊巡正。
“就是那個總是惹惱知正大人的家夥。”齊巡正道,他伸手指過去,“喏,他就住那邊那個胡同裏面。”
衆人腦袋湊一起,向他指的方向看過去,就看到落千山大搖大擺地走了出來,而在落千山的身後,跟着子柏風。
秋風蕭瑟,吹散片片落葉,子柏風白衣如雪,衣袂飄飄,神情淡然,望着前方,一手負在身後,另一隻手拖着郭郵局的小腿,緩緩走過漫漫長街。
第二天,所有人都知道了,東亭出了一個兇殘暴虐的監工司知正,名叫子柏風。
他拖着自己的下屬走過漫漫長街。
他拖着監禮司的巡正走過漫漫長街。
他拖着監兵司的巡正走過漫漫長街。
他拖着監戶司的巡正走過漫漫長街。
他甚至連監兵司的知正也一起拖着走過漫漫長街。
他抓着别人的小腿,穿過慢慢長街,慢慢走向了碼頭,神情蕭瑟地把這些人丢進了咆哮着的塗水裏,目送着這些人掙紮着,咆哮着,咒罵着,打着圈兒消失在了塗水裏,就像是把自己的過去一起丢了進去,再也不想起。
然後第二天開始,就再也沒有人膽敢惹子柏風了。
當然,缺點就是,整個東亭幾乎癱瘓了一半,就算是沒被拖着走過漫漫長街的人,也有一大半抱病告假的。
那一天,監工司知正院的兄弟們,前所未有的揚眉吐氣,他們走路橫着排成排,他們修路雙向設路障,他們吃飯不給錢,他們欺男又霸女,他們在大街上躺着睡午覺。
連個敢放屁的都沒有。
正所謂人善被人欺,子柏風到底是不是善人,現在很多人都知道了。
郭郵局繼續抱病,這次他是真的病了,他身心俱疲,已經打了報告,說想要調離知正院,到其他地方去工作了,這也代表了他基本上放棄了之前在知正院拼搏了那麽多年積累下來的資源。事實上,子柏風來了之後,這些資源,也早就已經被他自己浪費了。
就在他自己都開始自暴自棄的時候,那位和他一起被丢進塗水裏的林巡正來了,這位老巡正似乎又老了許多,連頭發都開始花白,他面上還青一塊紫一塊,昨天顯然被修理的不輕,不過他來的時候,卻喜氣洋洋的,似乎天上掉下來一塊金子,砸在了他的腦袋上。
“快跟我來,公子要見你!”林巡正一把從床上拖起郭郵局,轉身就要走。
“什麽?哪個公子要見我?”林巡正愣了一下。
“你說哪個公子,還有哪個公子?”林巡正不由分說,拉着郭郵局就出去了。
好在門外停着一輛馬車,郭郵局才不會有心理陰影。
馬車沿着大街行駛了一個時辰,穿過城門進入了内城,然後在一個靈氣滿溢的院子裏,見到了林巡正口中的公子,雲平公子。
雲平公子正拿着筆,在書寫着什麽,很是認真,許久都不曾擡起頭來,林巡正也不敢打擾雲平公子,就拉着郭巡正站在遠處,低眉順目地等着。
“林老哥,公子見我到底是爲了什麽?”郭郵局壓低了聲音問道。
“我問你,你想不想成爲内門弟子?”林巡正問郭郵局。
“廢話!”每個中山派的入門弟子,都想成爲内門弟子,誰沒有一個修仙夢?再說了,中山派的内門弟子,在西京極受禮遇,和他們完全不在一個檔次上。
“眼下就是一個機會,雲平公子吩咐你做的事,你可一定要辦好……我先走了。”林巡正悄悄退下,隻剩下郭郵局忐忑不安地留在原地。
在郭巡正看來,普通的内門弟子就已經是高高在上的存在了,更不要說内門弟子中最核心的這位雲平公子,這位公子極有可能是下代的中山派掌門,所以就連其他的同門師兄弟們,都不稱呼他的名字,而直接稱呼他公子。
在郭郵局的眼裏,雲平公子的周身似乎都閃耀着光環,讓他幾乎無法逼視。
許久之後,雲平公子終于擡起頭來,放下了手中的毛筆。
前幾日的日夜臨摹,他終于把那無名氏的書法神韻模仿了一個七八分。他從小就聰明絕頂,尤擅模仿,這種極強的模仿能力,在某些時候,表現出來的就是強大的學習能力。
所以他才能夠從衆多的内門弟子裏脫穎而出,成爲中山派掌門的親傳弟子。
但是,和其他的天才一樣,他并不滿足于在自己的領域做到最好,他還想要用其他的方式來證明自己,證明自己更加優秀。
參加西京鄉試,就是他證明自己的方式之一,現在整個西京都已經傳遍了他的文采之名。
但是……
略微有些偏差。
他本想自己的名聲是“才華絕世”、“天下無雙”這樣的誇贊,卻不是“鄉試第二”、“惜敗不語”這種。所以,在子柏風得到了頭名,而他僅僅屈居于第二名時,子柏風就已經上了他的敵人名單。
這名單非常長,幾乎每個和他有着直接和間接的競争關系的人,都在這名單之上,但是現在這名單上,最重要的人,就隻有一個,子柏風。
他本不想和子柏風有太多的交集,但是後來他卻又對子柏風難以按捺住好奇心,通過府君接觸了子柏風一次,頓時讓他失望不已。
不過如此,一個普通的書生而已,似乎沒什麽特殊的地方。
下次,會試之上,他定然會成爲真正的頭名,讓子柏風有多遠就死多遠。
但是,一個不能拒絕的原因,卻讓他必須再次關注子柏風。
這個要求來自他的盟友。
“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知正而已,爲何要如此關注他?”他曾經疑惑。
但是盟友的回答卻是讓他心驚不已:“永遠不要忽略子柏風的能量,他在蒙城的所作所爲,已經壞了很多人的事了,如果任由他在西京活躍,怕是會帶來難以估量的後果。所以,還請雲平公子幫我們打壓他,讓他不要那麽嚣張。”
打壓他?雲平公子笑了,小事一樁罷了。
“你就是郭郵局?”終于從心思中回轉過來,雲平公子看了一眼郭郵局。
“是的,公子。”郭郵局聲音都在顫抖,他還是第一次和雲平公子這樣面對面的說話。
“我聽說你在東亭監工司知正院工作?”雲平公子問道。
“是的。”郭郵局心中有些忐忑,他不知道自己的遭遇有沒有傳到雲平公子的耳中。
事實上雲平公子對這些小事壓根就沒怎麽關注,子柏風鬧騰的很歡,但其實也隻是在底層的官員中引起了很大的反響——子柏風也正是知道這一點,所以才如此嚣張。
“嗯,我要你日後将子柏風的一舉一動,都彙報于我。”雲平公子道,“幹好這件事,我有重賞。”
說完,雲平公子就擺擺手:“好了,你去吧。”
郭郵局有些郁悶地從雲平公子的書房裏出來了,他暈暈乎乎的,還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麽。
林巡正在旁邊等着,一把拉住他,問他道:“公子對你說什麽了?”
“他說……”郭郵局有些茫然了。
打發走了郭郵局,雲平公子把門關上了。
終于處理完了這些瑣事,終于可以把那件重要的東西拿出來了。
他珍而重之地從櫃子裏取出了一卷破破爛爛的殘卷,上面沾了泥巴,還有髒兮兮的手印,但是攤開之後,卻讓雲平公子移不開眼睛。
那是一卷來曆不明的草書,上書:“少年真人号懷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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