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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太陽剛剛下山,子柏風就帶着人來到了清秋樓。
說帶家眷,子柏風還真不客氣,帶着自己老爹,加上小石頭這個小吃貨,若非子吳氏被府君夫人叫去聊天去了,子柏風非要把一家人是帶齊了,誓要讓盧知副大出血才行。
盧知副卻隻是帶了自己的兒子,比子柏風年歲還大些,清清秀秀,笑起來有些腼腆的青年書生。
“這是犬子盧生,再過兩年,我也讓他去參加西京鄉試。”盧知副介紹道。
“這是我爹,這是我弟弟小石頭。”子柏風摸摸小石頭的腦袋介紹道:“你都認識了。”
不認識上官的家人,是不可能的。
“伯伯!”小石頭很是乖巧地問好。
“這個……”盧知副不知道該怎麽稱呼。
“咱們各論各的。”子堅笑着打招呼,道:“盧大哥便叫我子老弟吧。”
“這怎麽行……”盧知副有些局促,那不是成了知正大人的長輩?
“我還叫了幾名巡正過來。”子柏風道,“今天可要盧大人好生破費一番。”
盧知副哈哈大笑起來,道:“那是自然。”
身爲知副多年,即便是俸祿不高,但是知正院可是油水豐厚的衙門,怎麽能夠沒有點家底?等閑人還是吃不窮他的。
不多時,齊巡正等三位巡正都到了,齊巡正道:“郭巡正還在家裏養病,托我向知正大人告罪。”
說是告罪,估計也是齊巡正的委婉說法,郭巡正定然不會這麽客氣。
“無妨,來,大家都入座吧。”盧知副招呼着衆人入座。
衆人選的是一個靠窗的大桌,彼此推讓了一番,讓子堅坐了上首,其他人也不計較,彼此插空坐下來。
席間,子柏風的好酒量發揮了極大的功效,衆人把酒言歡,氣氛熱烈。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子柏風從窗口俯首看去,下面葛頭兒穿了一身麻布衣服,看起來像是一個窮苦的碼頭苦力,正蹲在窗戶外面,他看到子柏風看下來,就伸手指了指對面的酒樓。
子柏風擡頭看去,對面的酒樓靠窗處,也坐了幾個人,其中幾個穿着藏青色的衣服,顯然是監工司的人,在座的還有兩三人身着墨綠色官袍,是九品官。
葛頭兒比劃了一下胡子,子柏風看去,就看到果然有一人滿臉橫肉,留了胡子,看起來頗爲兇惡。
難怪這人如此嚣張,原來也是修士,想來他的身份在營繕所和郭郵局地位相當,屬于衆星捧月的人物。
子柏風這邊衆人都是穿的便服,不怎麽惹眼,對方并未發現這邊他們這些人。
“齊巡正。”子柏風道。
“叫我老齊就好。”齊巡正樂呵呵道,他一隻手抱着自己的拐杖,就算是吃飯都不舍得放開,小石頭正偎在他的懷裏,跟他說着自己在蒙城的趣事兒。
“那,老齊,你還記得我曾經說過,還有一件事沒做吧。”子柏風道。
齊巡正瞪大眼睛,不知道子柏風在說什麽。
子柏風把杯中酒一口飲下,然後手腕一甩,手中的酒杯宛若流星一般射出,直射對面的窗口。
“哎呦,誰拿酒杯砸老子!”那邊胡子男痛呼一聲,轉過頭來一看,頓時獰笑起來:“我說是誰,原來是齊瘸子,你竟然敢挑釁老子,是不是另外一條腿也想被打斷了?”
“他是三條腿都想斷。”另外一個身穿九品官服的男人也笑了起來。
這些對普通人來說,高高在上的官員們,私下裏也不過是一群粗俗的男人罷了。
“你敢罵齊伯伯,你個壞人!”子柏風還沒說話呢,小石頭卻是不樂意了,從後腰一抹,一隻大彈弓已經落在手裏,他擡手,一顆石子就嗖一聲飛了出去。
“哎呦你個小雜種……”胡子男一時不查,直接被那石頭砸中了鼻子,頓時鼻血長流,頓時張口就罵。小石頭哪裏能讓他再罵下去,人家可也是見多識廣的人物,他那彈弓,在蒙城也是一絕,這不學無術的小家夥,偏偏跟子柏風學了點歪才,跟子堅學了點雕刻,在他的彈弓上雕刻了“白石起,飛劍落,彈弓揚,仙人絕。”十二個字,很是騷包。
胡子男罵聲未歇,小石頭又是一石子砸在了他的門牙上,這下子胡子男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這胡子男,雖然修爲不錯,但是也和郭郵局一樣,屬于文職修士,戰鬥力弱的跟渣一般,也就能欺負一下普通人,哪能和蒙城一霸的小石頭的彈弓比。
“打。”子柏風微微一笑,冷聲道。
“打!”下面葛頭兒發一聲喊,四周突然沖出來二三十号子人,一個個都穿着便服,拿着棍棒,不知道從哪裏鑽出來,直撲對面的桌子而去,稀裏嘩啦,人還沒打着,滿桌子菜先被打碎了,飛濺出來的菜汁,格外淩厲絢爛。
而後者沾滿了菜汁,油膩膩的棍棒,呼啦啦打在對方身上。
那些人也是奮力反抗,奈何知正院這次早有準備,準備好,埋伏多時,他們再怎麽反抗,終究還是雙拳難敵四手,一個個抱着腦袋,哭爹喊娘。
“照腿打,給我都打折了!”葛頭兒自己也沖出去,加入了戰團,興奮的像個吃了春藥的猴子,似乎眼前的營繕所的人都是母猴子一般。
“滾開,老虎不發貓,你把我當病貓不是?”對方畢竟有修士,再怎麽沒戰鬥力的修士,總也比普通人厲害,胡子男一把推開一個攔路的,再一腳踹出,一個倒黴的家夥,半晌站不起來。
“大人,快讓他們回來,兄弟們要吃虧。”齊巡正找急忙慌地站起來。
“别急。”子柏風吹了一聲口号,下方一條黑影突然從馬廄裏面沖出來,卻是一頭黑色的驢子。
這頭驢子沖入了人群裏,見臉踢臉,見腿踹腿,不消片刻,幾個營繕所的家夥都抱着小腿嗷嗷叫起來,看其中幾個人小腿的弧度,顯然是被揣折了。
這還是踏雪踢下留情,否則他們現在就不是腿疼,而是蛋疼了。
“啪”一聲,一個人從窗口飛進來,大字型趴在了桌子上,盧知副一個躲閃不及,被菜汁濺了一身,其他人卻是閃得快,包括盧知副的兒子盧生,都早早站了起來。盧知副茫然地看了一圈,最終隻找到了一個目标,他狠狠瞪了自己兒子一眼。
飛過來的不是胡子男是誰?他在桌子上像是王八一般嘩啦了一下,就想要爬起來,誰想到一股冷冽的殺意從脖頸後方傳來,讓他如墜冰窟,動也不敢動。
不知何時,一束月光從窗外照進來,就照在了胡子男的脖子上。
“起來!”葛頭兒從窗戶翻進來,他不知道到底什麽情況,看胡子男趴在桌子上,隻當他已經摔暈了,一把拽住了他的脖子,把他從桌子上拎下來。
“老齊,是他吧。”子柏風問齊巡正。
齊巡正慢慢點了點頭,一向平和的眼中,也泛起了難言的激動。
葛頭兒又招手喊了倆人進來,三個人兩個抱着胡子男的腰胸,一個拽着胡子男的大腿,拽直了。
胡子男想要掙紮,但是那一束冷硬如冰的月光,卻始終照在他的身上,他的眼力還是有的,他毫不懷疑,隻要他敢動彈分毫,就會死去。
他的直覺沒錯,他不但會死去,而且會毫無痕迹的死去,保管最有名的名醫,也查不出他的死因來。
束月殺人,向來雲淡風輕,宛若月光過處,隻留風情不留痕。
所以他沒動,瞪大着眼睛,看着眼前的齊巡正,就像是眼睜睜看着自己被強奸的小媳婦一般,想要反抗,有無力反抗,讓人充滿了暴虐的快感。
“錯了,那條腿。”子柏風瞪了葛頭兒一眼。
“哪條都是腿,都一樣,都一樣。”葛頭兒嘿嘿一笑,拽起了另外一條腿。
“老齊?”子柏風伸手一指外面,一群人哎哎呦呦的抱着腿呻吟。
“别的腿我都踹折了,這個留給你,可别丢了咱知正院的名頭,踹的漂亮點。”
齊巡正喘了一口氣,似乎吸進肺部的不是空氣,而是辣椒,他覺得自己的胸口火辣辣的痛了起來,就像是過去的那每一個日夜,每當想起自己被人打斷腿卻無處讨理時一般。
齊巡正轉身,跑了幾步,飛起一腳。
“嗷!”一聲慘叫,響徹夜空。
“換酒席。”子柏風擺擺手,就像是做了一件什麽再普通不過的事一般,連看都懶得看那胡子男一眼,葛頭兒咧嘴一笑,把胡子男拖走了,然後他們把胡子男向外面一丢,一大堆人就像來的時候一樣,跑得一幹二淨,半個不剩。
“實不相瞞,我還沒來西京之前,就想要當個惹是生非欺男霸女的狗官了,今天才終于如願以償,果然爽!”子柏風舉起手中的酒杯:“當浮一大白!”
“大人……”齊巡正絕對沒想過,子柏風所說的還有一件事沒做,是這件事。
他不知道說什麽好,激動的嘴唇都在顫抖。
“自家兄弟,不用多言。”子柏風擺擺手,轉頭又對盧知副道:“盧大人,我說過了吧,今天你可要破費了,快快,換酒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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