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叔,秀才爺回來了!”還沒到家門口,四狗就叫了起來,幾乎是立刻,大門吱呀一聲打開,子堅站在門口,對面的大門也吱呀一聲打開,小石頭已經沖了出來,像一隻撒歡了的小狗一般圍着踏雪團團轉。嬸兒站在門口,一臉擔憂。
“爹,我餓了。”子柏風從驢上翻身下來,“家裏有好吃的沒?”
“有,有!”子堅的臉上擠出了笑容,“今天柱子送來了一隻野兔,正在鍋裏炖着呢,四狗你也一起,咱們爺倆喝一杯。”
看子柏風想說什麽,子堅一闆臉:“柏風你不準喝!”
“這怎麽好……”四狗又是局促又是高興,不知道該怎麽是好。
雖然說是喝酒,但子堅有心思,四狗也沒敢多喝,兩人碰了兩杯意思了意思,送走了四狗,子堅的臉就拉了下來,道:“你——”
一個你字剛出口,外面就傳來了敲門的聲音,子柏風上前開門,就看到一個小家夥怯生生地站在門外,子柏風一開始還以爲是小石頭,定睛一看,才發現竟然是小坨子。
他伸手在小坨子光溜溜的腦袋上摸了摸,道:“小坨子,你怎麽這麽晚過來了?”
“先生。”小坨子怯生生看了子柏風一眼,遞上了一個籃子,道:“我爹讓我給你送些蘑菇來,今天我爹剛剛從山裏采的……”
“給我送蘑菇?”子柏風心中一暖,就像是被什麽東西塞住了一般,突然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過了片刻,他才道:“謝謝你,小坨子,快進來,快進來。”子堅一邊說着客氣話,一邊拿東西盛了蘑菇,村民互相贈一些好吃的東西,本算不得什麽,也無須矯情。子柏風進屋去拿了一些從蒙城買來的小糕點——這本來是給先生帶的禮物,卻被退了回來——塞進了小坨子的懷裏,看小坨子眉開眼笑的樣子,子柏風突然覺得,自己做的一切,真的很值了。
“爹,我送小坨子回去。”子柏風牽住了小坨子的手,現在夜已經黑了,子柏風不放心。
“不……不用……”小坨子還想說什麽,卻被子柏風扯着手走了,走在路上,小坨子擡頭看了一眼子柏風,夜色之下,朦胧的身影看不清,遠遠近近的燈火如此的昏暗,隻能看到子柏風朦胧的側臉,從小坨子的這個角度看過去,子柏風是如此的高大。
送小坨子到了家門口,房門虛掩着,小坨子推開門,卻又回過頭來,道:“先生!”
“怎麽了?明天可要上課的,别晚了。”
“先生,我長大了也要當村正。”小坨子站直了身子,認真地說道。
子柏風笑了笑,卻不知道該怎麽說,他隻是伸手摸了摸小坨子的腦袋,道:“村正算什麽,小坨子你要當大官的,當府君,當太守,那才叫威風。
“我不要威風,我就要和先生一樣。”黑暗之中,小坨子的雙眼映着星光,那眼神就像是子柏風看先生的眼神一樣,信賴,敬仰。
“那可要好好學習才行。”子柏風蹲下來,使勁揉了揉小坨子的腦袋,“快快長大,變得勇敢起來。”
“嗯,先生!”小坨子認真地點頭,似乎這樣子就能快點長大一般。
“快去吧,我也回去了。”子柏風看着小坨子關上房門,這才轉身走去。
他的心中暖暖的,似乎又有無盡的勇氣湧出來。
“柏風。”走到家祠附近時,子柏風聽到了燕老五的聲音。
“老爺子?您怎麽在這裏?吓我一跳!”子柏風拍拍胸口。
“我剛才去你家,你爹說你去送小坨子,所以我在這裏等你。”燕老五道,他聲音有些沙啞,“柏風,你過來。”
子柏風茫然地跟了上去,老爺子莫非要把自己引到暗處……呸呸!
燕老五推開了祠堂的大門,然後又走進了大廳,大廳裏神像依然威風聳立,燕老五點上了一炷香,對祖先的石像拜了拜,靜靜等了片刻,這才上前挪開了石像前的拱座,然後他跪下去,竟然打開了地下的一個暗門。
密室?殺人?子柏風的腦袋裏回響着這樣的話。
“進來吧。”等着裏面的陳腐氣息都跑光了,燕老五端着供桌上的蠟燭走了進去,子柏風連忙跟上。
“柏風,我本來不想帶你來這裏的。”燕老五歎了一口氣,“這是我們下燕村最大的秘密,任何賬目上都沒有,隻在我們老輩世代相傳。”
“你不是我們燕氏後人,但是告訴你這些,想必祖宗是不會怪罪我的。”燕老五走了進去,這是一個狹小的地下室,地下室裏面,就隻有一口箱子。
子柏風進了地下室,就覺得靈氣蒸騰,而定睛看去,更是吓了一跳。
那箱子之上靈氣四溢,靈氣如同青煙一般輕輕冒起,子柏風擡頭看去,上面應該是供桌後面的台子,擺着祖宗石像的那個台子,而這些煙霞一般的靈氣,顯然是被那石像吸收或者說鎮壓了。
難怪下燕村的祖宗像完全是石頭的,而不是泥塑的,石頭的不易損壞,而且也沉重不易搬動,會減少别人接觸這石像的次數,更減少别人發現這裏的幾率。
不用打開那箱子,子柏風便能夠猜出裏面是什麽。
燕老五卻還是打開了箱子,箱子裏鋪着厚厚的獸皮,把裏面裝着的東西一層層隔開。
玉石,密密麻麻的玉石。
“我們老祖宗就曾經告誡過我們,玉有時盡,而生者無涯。居安思危,思則有備,有備無患。”這幾句文绉绉的話從燕老五的口中說出來,子柏風難得沒感覺到違和,因爲這是《玉經》裏的原話,是燕氏的老祖宗們編撰出來的,傳授後代尋玉技巧以及記錄先人告誡的一本書,身爲族老,燕老五早就已經記得滾瓜爛熟了。
“而我們身爲族老,每年都要把尋找到的玉石的一部分,放入這個箱子裏,多則三五顆,少則一兩顆,即便是這些年,我也把早年存下的玉石拿來放在了這裏。”
子柏風依稀記得,曾經有幾次看到老爺子的時候,老爺子就是在祖祠這裏的,他本以爲老人家是懷舊,紀念祖宗,現在看來似乎并不是如此。這裏的空氣雖然氣悶,卻并不陳腐,四周也還算幹淨,顯然經常有人來打掃一番。
“現在這箱子裏有五百零七顆玉石,其中有七十五顆是我放進去的。”老爺子輕輕撫摸着箱子,就像是在撫摸自己的孩子,眷戀而且深情,這是他一直守護的秘密,是他存在的意義,是他所堅守的職責。
而現在,他把這一切都和盤托出,放在了子柏風的面前,讓他來做抉擇。
看子柏風爲難的樣子,老爺子笑了笑,伸手拍了拍子柏風的肩膀,道:“你想什麽呢?我還沒老呢,我隻是想要告訴你,不要爲了這些事情,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險,你前途無量,爲了這些身外之物,不值得,不值得……我們下燕村的事情,沒有擔在你身上的道理。”
可我是村正啊。
子柏風心中說。
“你放心,就算是死,我也不會讓他們那麽容易得逞的,我們下燕村的這些玉石,從來沒有真正用上過,這是祖宗留給子孫後代的最後一點遺産,我絕對不會做對不起祖宗的事。”燕老五揮了揮拳頭。
你剛才還說爲了這點事不值得冒險,這會又死去活來的是何道理?子柏風腹诽。
和燕老五一起離開了地窖,小心掩蓋好了,子柏風隻覺得自己的心中沉甸甸的,似乎那沉甸甸的玉石沒有裝在箱子裏,而是裝在了他的心裏。
“好好睡一覺,明天早上跟我一起去山裏尋玉去吧,小子!”燕老五拍了拍子柏風的肩膀。
“我倒是想要去,不過明日裏我要開堂講課,好幾天沒講了,這些小崽子們都等得不耐煩了。”
聽到子柏風這樣說,燕老五哈哈笑起來,道:“那倒是,另外知會你一聲,山裏尋玉的小屋,我們已經修好了兩處了,明天晚上我們就不回來了,在山裏住上一晚,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的玉石。”
“老爺子,這修驿站的事……”子柏風笑嘻嘻地問道。
“你回去睡覺去吧。”老爺子立刻轉身去了。
子柏風哈哈一笑,背着手,也回自己家去了。
雖然沒有能夠說服非間子,但是三個月的期限,子柏風還有許多事情可以做。自從上次賦稅的事情之後,子柏風便有些懈怠了,此時此刻,他卻變得越發鬥志昂揚了起來。
三個月,九十天,即便是正常狀态下,每天尋到兩三塊玉,這也足夠交玉稅的了。
落千山讓子柏風别想那麽多,隻管自己該管的事情就好,若是僅僅是下燕村,那真的不用擔心交玉稅的事。
但是有兩點,子柏風卻非常不爽。
爲什麽要交玉稅?而交了玉稅之後,卻是給他們拿去建設聚靈大陣,聚靈大陣又要掠奪天地靈氣,乃至下燕村的靈氣,導緻玉石變得更少,這種事情,豈非是助纣爲虐?
你非間子說,你就是憑借你的一把劍,那麽我也煉一把劍,一把絕世的妖劍!
看看是你的仙劍厲害,還是我的妖劍厲害!
仙劍雖然強大,也不過就是個火箭炮而已,大不了是連發的,有什麽了不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