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這個也給你。”子柏風拍拍手中的木屑,站起來,看秋兒拿着一對童男童女愛不釋手,道:“這個小哥哥叫小石頭,是我弟弟,日後帶他來和你玩。記着啊,小石頭哥哥和秋兒妹妹,要在一起哦!”
“嗯,我不會讓他們分開的!”秋兒點着頭,眉開眼笑,把兩個小木偶擺在一起,讓他們親親。
子柏風拍拍屁股走了,心想,小石頭啊,哥哥隻能幫你到這裏了。
沒遇到府君家專業坑爹十八年的小姐,幫小石頭拐個媳婦也不錯,兄弟倆誰拐不是拐?也免得日後爲難。反正不嫌多,先收着。
話說當晚,府君忙完公務,回到房間,打算把玩一番某個屬官剛剛上供來的一方罕有根雕,誰知道遍尋不見,連忙問夫人道:“我的那塊靈木樹根哪裏去了?”
夫人正在逗弄秋兒,聞言道:“不曾見。”
“姨丈,你看。”秋兒把手中的木人舉起來給府君看,“這個是秋兒,這個是石頭哥哥。”
這小姑娘倒是把小石頭的名字記得很牢。
府君一眼看過去,頓時色變。
“哪個天殺的把我的樹根雕成了木人!我要砍了他!砍了他!”
據說當晚,府君發了半夜的脾氣,整個城守府人人自危,驚慌難眠。
秋兒記住了小石頭的名字,卻不知道子柏風的名字。而連夜突審到了青衣少女那裏,少女驚慌垂淚道:“是一個府裏的年輕士子,以前沒見過……”
于是斜吊眼夜半被府衛從被窩裏拎走,連夜突審之後,差點屈打成招。
至于罪魁禍首,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一邊得意洋洋地跟老爹說幫小石頭定了一門親事,一邊把玩着自己的印信,打算好生休息一晚,跟着老爹回家鄉赴任去也。
……
子柏風一開門,一道黑影正聳立在門口,一揮手,一道烏光直襲子柏風腦門!
“找打!”
“我閃!”
子柏風抱住腦袋,躲過了老學究的又一戒尺,一臉的茫然與無辜,“怎麽又打我!”
被打一下倒是不痛,就是被打時發出的聲音,總讓他有一種自己的腦袋空空如也的錯覺。
收拾完行裝,早上起來,子家父子加上小石頭剛打算出門,就發現老學究正堵在門口,見面就一尺子敲了過來。
“昨日毀了府君大人心愛之物的人,就是你吧。”老學究無奈搖頭,這個學生,往日裏雖然古闆,卻沒那麽讓人傷腦筋,但是眼下卻成了自己最頭痛的一名學生。
隻是,這種越頭痛越喜愛的感覺,又是怎麽一回事?
“府君發了一夜脾氣,已經冷靜下來了,但是扈才俊卻是因爲你吃了不少苦頭。”說到這裏,老學究無奈搖頭道,“莫不是你是故意陷害扈才俊?你可小心了,這個扈才俊可是睚眦必報的,你又得罪了他一次,日後小心他報複你。”
扈才俊就是斜吊眼的大名,他本名扈剛,字才俊,配上他的斜吊眼,這名字怎麽看怎麽喜感。
不論是扈才俊還是子柏風,都是老學究的弟子門生,往日裏老學究都是一碗水端平的,但是他更愛子柏風的才學,被子柏風一篇文章征服,心中就有了一個親疏,此時說起來處處站在子柏風的立場着想。
“絕對沒有!”子柏風可是真的沒有陷害扈才俊的打算,就算是打算陷害,也不會利用一個小姑娘,他隻是看到漂亮的小姑娘,先把人家占下……
所以子柏風滿臉無辜。
“你啊……”老學究擡手就打算打,子柏風閃得快,一閃身就躲到了一邊,把身後的子堅亮了出來。
“先……先生……”子堅站在門後,讪笑着。
這裏是書院的房間,本是不準家人入住的,隻是子柏風一躺就是數日,爲了照顧子柏風,他們才住在這裏。昨日子柏風已經恢複了,按照常理,他們應當搬出去住才是。隻是囊中羞澀,昨日又在這裏擠了一晚。
老學究也有些讪讪的,在别人家的老爹面前打别人孩子,總歸有些不厚道。
“我們這就走了……”子堅拎起了門邊靠着的扁擔,他扛活的工具,水桶、抹子、斧鋸刨鑿的泥瓦匠與木工工具等早就捆在一起,另外一邊也是一個木桶,卻沒裝東西。
“不必如此着急,現在書院裏也沒有學生,再休息一下也好。”老學究道。
小石頭還趴在子柏風的枕頭上睡着,口水四溢,子堅過去拍拍他屁股,叫了幾聲也沒把他叫起來,不忍心再叫醒他,隻好把他抱到了木桶裏。不大的木桶,但是小石頭蜷在裏面卻還是很寬敞,子柏風看的心中一痛,這個小家夥,太瘦了。而且這幾日白天子堅要出去扛活,都是小石頭在照顧他,他也真的累壞了。
“爹,我背着小石頭吧。”子柏風過去把小石頭背起來,小石頭的腦袋耷拉在子柏風的肩膀,迷糊中呢喃了兩句,就又低垂下來,在子柏風的頸側留下了一道道口水,涼涼的。
“媳婦……嘿嘿,俺要媳婦……”隻是這個小家夥的夢話差點讓子柏風把他直接甩出去,從昨天晚上回來告訴小石頭幫他找了一個小媳婦的消息,小石頭興奮到半夜才睡着,這讓本就是開個玩笑的子柏風心中頓覺愧疚。
他不是這個時代的人,不知道這個時代的人對“媳婦”、“婚姻”的看法與感情,有些時候,一次言諾,就要記一輩子。而對七八歲的小家夥說一句:“我給你介紹一個媳婦啊”,也絕對不是開玩笑的事。
世道艱難,從年少時便需要互相扶持才能生存下去。人生苦短,若不趁年輕時趕快娶妻生子,年齡再大,就說不定遇到什麽事情。所以這個世界的人,不論是結婚還是生子,都非常早。
“放心好了,哥哥肯定幫你把秋兒讨回來做媳婦,乖乖睡吧。”反手拍了一下小石頭的屁股,子柏風拿個帶子把小石頭固定在背上,又拎起了自己的書冊和衣服被褥。
書很多,衣服卻極少,被褥也是薄薄的,先生在旁邊看着這父子伯侄三人,一樣的清苦,一樣的貧寒,隻是有了子柏風,他們日後的日子,會越來越好過吧。
“柏風。”先生從口袋裏拿出了一個錢囊,看到那錢囊,子柏風就變了顔色,不敢生受。
“拿着,你此去上任,雖然是回鄉,但和往日又有不同。我給你這些錢,是爲了讓你省下其他的時間,多讀些書,多寫些字,免得日後不學無術,壞了我的名聲。須知你這次雖然是頭名,但天下才子何其多,斷斷不能驕傲自滿。”
子柏風愧疚不已,他還在心中腹诽過先生。
“隻是,我也有一個條件。”先生道。
子柏風正色看着先生,等着先生發話。
“空空空!”誰知道先生卻是拿起戒尺,在子柏風的腦袋上連敲三下,“昨夜我也被折騰到半宿沒睡,這口惡氣怎麽也要出!”
若非先生有意幫忙,怕是昨晚子柏風就被憤怒之極的府君大人抓去砍腦袋了。
“哎呦……”子柏風捧着腦袋呼痛。先生隻當他是作怪,哈哈一笑,轉身走了。
子柏風卻是真的痛徹心扉,痛入骨髓,痛到發瘋,冷汗都淋下來了。
上次被先生敲了一下,敲出了一份不同的記憶,兩個世界的子柏風瞬間融合在了一起。
而這一次,又被先生連敲三下,卻是又敲出來了一份記憶!
這記憶不屬于現在的子柏風,也不屬于以前的子柏風,不屬于這天地,這世界,甚至古往今來,從未有過。
這記憶來自那天地之壺碎片的靈性,來自這個世界子柏風的常識,也來自另外一個世界子柏風的思維模式,三者合一,三位一體,竟然活生生多出一份記憶來。
天生地養,這記憶無根無據,無憑無依,憑空而生,卻蘊含了天地的至理。
就像是生而知之,進入了子柏風的腦海裏,在子柏風的腦海裏,化作了一方聳立的青色石壁。這石壁上書寫着一個個文字,每一個文字在上面,都是一個真理,一條道理,一句命理。這些文字彼此交疊着,在石壁上漸漸顯現出一行行的字迹來。
訣曰《養妖訣》,似歌非歌,似訣非訣,五字一句,共十二句,往複循環:
天地一元化,鴻蒙陰陽生,在天作天光,在地化地脈,天光混無形,地脈若織網。天光孕性靈,地脈潤體軀。性靈開神智,體軀吐靈氣,終日點頑石,一筆墨痕中。
天地誕生之時,這世界就分了陰陽的靈氣,在天化作天光,在地變化地脈。天光無形無質,地脈卻如同大網一般支撐世界。天光孕育出性靈,而地脈卻孕育生命。性靈能夠爲生物開啓靈智,生命能夠承接靈氣而不斷地進步,若非如此這世界上便沒有現在的多姿多彩,不過是無數的頑石堆積,最初一定是有那麽一個神人,用一杆慧筆,點透了其中的玄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