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勾欄巷各大戲班載歌載舞，粉飾人間美好，訴說九州太平。

天氣悶熱，蘇晟換上麻衣短褂，見大姐小妹熟睡，蹑手蹑腳離開小屋。

昏暗巷子口的路燈下，蘇晟目光炯炯有神，五萬寶鈔的學雜費，哪怕在學院内兼職打工，一個月也壓根湊不齊。

所以，蘇晟隻好找李豁子讨要醫療費、誤工費、餐補費、交通費和精神損失費等費用。

報銷費用同時，順便報個仇。

銅仁街的石頭巷，距離勾欄巷隻有一公裏。

爲躲避監控抓拍，他左拐右拐，七繞八繞，花費約摸一個小時才來到石頭巷。

李豁子住所不錯，三間大平房，在三等公民裏絕對算得上“富裕”，甚至比部分二等公民混得好，也變相說明亂世加入幫會，是條不錯的路，隻要敢拼，舍得玩命，就有飯吃，就有錢拿，就有妞、泡。

李豁子是惡狗幫的小頭目，是銅仁街出名的地痞流氓。

常日裏以偷蒙拐騙和争搶地盤以及收取安保費爲營生，深受惡狗幫老大器重。

想必，應該有些積蓄吧。

蘇晟躲在李豁子家的牆根，偷聽牆角，确認沒睡，隻好耐心等待。

屋裏。

“這狗東西運氣真好，竟然通過了漭蕩學院的入學測試，看來以後動不得他了，早知如此，當初就應該上前多補幾刀。”

李豁子摸着原本右耳的位置，此時空蕩蕩，動作一大扯到肉就火辣的生疼，不由得怒火中燒。

可縱然心有不甘，情有不願，對方如今是漭蕩學院的準錄新生，别說他一個小混混頭子，哪怕幫主在漭蕩學院面前，一樣屁也不算。

“老大，咱們動不得他，但可以動他姐啊，趁他不在家，咱們就能……嘿嘿，完事賣到怡紅院，而且他有個七八歲的妹妹，到時候賣給牙子，又能賺一筆錢去潇灑快活。”

張三猥瑣的搓手賤笑。

李四臉色肅然，沉聲道：“老大，我認爲咱們必須先下手爲強，不然等蘇晟成爲正式修煉者之後，咱們能有好果子吃？神秘強大的修煉者翻手之間就能将咱們覆滅絞殺，到時候咱們弟兄仨就隻能黃泉作伴了。”

李豁子點頭，深以爲然，“老四說得對，先下手爲強，後下手遭殃，明天就去勾欄巷，淦！”

“淦！”

“來來來，喝酒喝酒，給我滿上。”

“老大，蘇木婉那個小娘皮長得真得勁，那雪白皮膚嫩的，啧啧，仿佛一掐都能出水似的，到時候您得分享給兄弟們樂呵樂呵啊。”

“哈哈，自家兄弟，咱們一塊爽。”

……

牆角草叢裏，蘇晟一字不落聽去。

眼底殺意波動如潮。

既然如此。

就按你們說的辦。

先下手爲強。

月上柳梢頭，已到中天。

張三和李四勾肩搭背一起醉醺醺離開，腳步虛晃，顯然沒少喝。

又十來分鍾，屋内燈光熄滅。

蘇晟從褲兜裏掏出裁紙刀片，潛入漆黑的屋裏。

屋内氣味令人作嘔，酒精味、汗臭味、口水臭以及腳丫子味混雜，他差點被熏吐，鑽鼻子、嗆嗓子。

他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驚醒李豁子。

蘇晟的小心髒撲通撲通直跳，幾乎要提到嗓子眼。

擱在前世文明和諧社會，他鐵定吃金屬花生米。

但今生，隻要沒人前來尋仇，那便是和諧。

朝廷隻管轄内城的居民，換句話說，隻有一等公民以上的人才具有人族正常的合法權益，而外城居住的二、三等公民，能享受最基本人權而已，能不能保障都不好說，至于役民流民，甚至都不将其當作人去看。

就在蘇晟摸黑來到李豁子窗前時。

咣當！

清脆響亮。

他沒看清，不慎踢到茶壺内膽破裂。

瞬間驚醒暈乎乎的李豁子。

“誰？！”

“誰在那！？”

蘇晟貓着身子，蹲在床頭，屏住呼吸，強制自己冷靜下來。

攥緊裁紙刀片，頃刻間，手心全部都是黏汗。

麻衣短褂被沁出的冷汗打濕。

緊張的蘇晟差點快忍不住，直接捅上去。

就在李豁子準備下床去點煤油燈之際，窗台外，一聲野貓叫傳來。

“喵喵～”

“滾滾滾，别打擾老子睡覺，不然活剝了你。”

李豁子大聲嚷嚷幾聲，驚走夜貓。

“槽，扁毛畜生，和蘇晟那個小畜生一樣，令人讨厭。”

蘇晟：“……”

兩三分鍾後，打鼾聲如雷陣陣。

蘇晟不再等待，操起裁紙刀片。

瞄準。

手起刀落，狠狠一劃。

絲毫不拖泥帶水，果斷幹脆。

“唔……唔……咕噜咕噜……”

血沫堆在唇角，布滿紅血絲的三角眼怒目圓睜。

掙紮時間短，應該沒啥痛苦。

很安詳。

眼睛瞪得滾溜圓，合不上眼皮。

确認李豁子奔赴黃泉以後，蘇晟翻箱倒櫃，竟然真翻出一筆不小的資産。

六萬七。

“學雜費夠了，哦不，我的醫藥費夠了。”

原諒你了。

從今以後，你我恩怨一筆勾銷。

蘇晟轉身，消失在夜色中。

來到銅仁街後的護城河，漭蕩河畔，楊柳樹下。

蘇晟哇哇狂吐，熱血沸騰和瘋狂冷卻以後，手刃時的麻木，和鐵鏽的腥臭味道撲鼻，讓他渾身難受，腹内翻江倒海。

直到把晚飯全給吐出來，以至于吐出酸水方才作罷。

張開大嘴，大口吞咽河畔徐徐吹來的涼風。

蘇晟才好受一些。

但，殺戮不會終止。

蘇晟不想留下後患，所以，張三、李四，斬草除根，以絕後患。

……

一夜忙碌，蘇晟拖着疲憊的身子回到溫馨的小屋。

大姐和小妹都在熟睡中，蘇晟噸噸噸喝下一大瓢涼水後，才勉強恢複一些體力和精神。

但緊接着，疲憊席卷而來，蘇晟鑽入被窩，沉沉睡去。

……

轉天，日上三竿。

蘇晟悠然醒來，簡單洗漱，吃完飯後，送大姐去内城布莊上工。

稍後，便轉身去漭蕩府治下六司之一的刑偵司衙門。

他需要一份能帶來穩收的長久工作，學院内的兼職固然不錯，但考慮到學院課程安排并不緊密，常日裏時間較爲寬松，能多打一份工便能多掙一份錢。

賺錢、攢錢，以便日後能在内城買房。

而類如昨晚上，去讨要醫藥費報銷的事，機會終究難得。

地方官府治下六部司職，隻有刑偵司缺人，但隻招收輔衛，不屬于編制内，算勞務派遣合同工。

想成爲正式編制人員，需要滿足幾個條件，一等公民和高等院校畢業的資質，以及通過刑偵司的選拔考試。

蘇晟入校報到以後可以申請二等公民的身份，等成爲修煉者就自然而然晉升一等。

至于高等院校，九州各大州府，除類似漭蕩學院的修煉者學院以外，還有各種培養職業技能和後現代科學門類的高校。

就像原主本來打算今年報考某科技學院，若沒有出現李豁子強搶輕薄蘇木婉事件的話。

按照勞務市場招聘公示欄上的張貼公示，蘇晟來到内城刑偵司衙門。

“三等公民？抱歉，哪怕輔衛，最低要求都得二等公民起步。”

刑偵司人事專員神情淡漠的回絕，眼底閃過一抹譏诮。

“我明天去漭蕩學院報到，入校以後就能申請二等公民。”

“你被漭蕩學院錄取了？”

蘇晟從懷裏掏出漭蕩學院的學生卡。

“不知我符不符合要求？”

人事專員笑眯眯點頭，一改之前冷漠态度，稍顯熱情道：“符合，符合，蘇同學未來不久後就會成爲修煉者大人，别說小小的輔衛，哪怕正式編制，隻要蘇同學想争取，也未必不可。”

人家說歸說，自己幾斤幾兩得拎清。

“先入職輔衛，等我成爲修煉者之後，再考慮加入正式編制。”

“嗯好，蘇同學請跟我來，我幫你辦理入職手續。”

半個小時後，蘇晟領到一身新衣服和一把小巧的百節法棍以及一張輔衛證件。

“蘇同學被分到刑偵司四組的第六支隊。”

人事專員耐心解說。

漭蕩府治下的刑偵司，分成四個組，每個組有兩個大隊，八個中隊和十六支小隊，其中大隊編制五百，中隊編制一百二，而每支小隊滿編八個人。

小支隊隻有隊長和副隊屬于正式編制人員，其他成員都是簽署合同工的輔衛。

“薪水每個月六百寶鈔，執行任務期間，管飯管住，若外出差旅，可以公費報銷，此外，根據出任務大小，有額外津貼補助。”

人事專員解說完，看向蘇晟，“蘇同學還有什麽不懂的，都可以問我。”

“沒了，謝謝。”

蘇晟離開刑偵司衙門，換了身皮。

不由得搖頭，這方世界，等級森嚴，想要人權，就得提升自己的地位和實力，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展現的淋漓盡緻。

新興1018年7月7。

前世，這一天蘇晟需要考慮該給女友送什麽合心禮物。

今生尚小，無需多慮。

漭蕩學院新學期的開學第一天。

蘇晟一大早就去學院報到，根據門口張貼公示，他看到錄取名錄，共有524人，一年級分成十個班。

如此推算，整個漭蕩學院的學生，六個年級段，大概三千餘。

他先去一趟招生辦繳納學雜費，後按地标指示找到一年級七班教室，蘇晟找了個較爲安靜的教室角落入座。

七點半到八點半之間，學生陸續到場。

蘇晟身旁來了個一臉喜慶的小胖墩。

“同學你好，我叫苟富貴，性别男，愛好女，家财萬貫，任龍興集團漭蕩府董事，勳爵，住桃源街苟府。”

龍興集團，漭蕩府最大資本集團，主營礦産能源。

妥妥富二代。

我叫互相汪，蘇晟微笑回應：“蘇晟，三等公民，住銅仁街勾欄巷。”

苟富貴笑呵呵說：“蘇晟，以後咱倆坐同桌，多多關照。”

蘇晟見苟富貴聽到他住外城和三等公民身份，臉上沒半點變化，不由得點頭笑道：“互相關照。”

苟富貴附耳上前，低聲道：“蘇晟，我跟你說，咱們七班同學的背景各個都不簡單，可謂是群英荟萃、藏龍卧虎，你輕易别洩露你的身份信息，不然容易招惹他們厭惡排擠你。”

“嗯，多謝提醒。”

貴族平民之間的階級矛盾和身份地位的巨大差距，鄙視鏈自然會存在，難免的，更何況同在一個屋檐下學習。

“那個衣着廣袖流仙裙的漂亮妹子，叫呂素心，漭蕩府五大一等伯爵呂南魁嫡次女，勳爵。”

蘇晟看向第一排左手，冰清玉潔，清純唯美的可愛女孩，伯爵嫡女，不可得罪。

“第二排中間，那個婊裏婊氣，一臉傲嬌，身材有料的漂亮女生，叫蕭雨萌，一等伯爵蕭劍嫡女，勳爵。”

蘇晟順着苟富貴所指，點頭記下，此女出身富貴，屬于傲嬌小公舉，不可招惹。

“坐她對面的那個高冷女神看到沒，錦繡布莊的千金小姐錦上珠，一等公民，盡管沒入勳爵，但卻是府尊公子的未婚妻，未來的侯爵夫人。”

蘇晟看到前天布莊門前的漂亮清貴女孩，微微歎息，兩條∥平行線，重疊亦不相交啊。

“右手第一排的神秘氣質女孩叫蘭一柯，爵位不知，我猜應該是勳爵，是摘星樓的人，摘星樓供養一群卦師、陣師，神秘無比，其組織号稱知曉天下，通曉古今，沒事可别惹她，帶刺的玫瑰，紮手、有毒。”

蘇晟擡頭去看那個叫蘭一柯的女孩，棕發、黑眸，腳踩小皮靴，腰間挎着一個小布兜，女孩似有所感，扭頭沖蘇晟婉然微笑，款款大方，蘇晟一愣，以笑回應。

“我倒覺得沒啥，很親善的女孩。”

而見到蘭一柯扭頭瞅來的苟富貴，已然深深把腦袋埋在書本下，生怕被注意到。

“别鬧，有些人表面上看牲畜無害，實際上，整天妄想拿手術刀解剖你，就問你怕不怕？”

苟富貴壓低嗓子說話。

“啊？不會吧。”

蘇晟一臉懵。

苟富貴沒去解釋，似乎有些不太美好回憶，繼續小聲介紹：“那個靠窗的冷酷帥哥是咱們學院的新一任天驕，樊梨花，一等伯爵樊雷庶子，勳爵，聽說和其父關系不太好，但天賦真·流批。”

蘇晟望着那個衣着暗黑系的少年，樊梨花，有點娘的名字，他見過樊梨花，就在前天測試廳内，測試成績一出被人譽爲天之驕子，主考官親自帶去填寫入校資料。

“靠門的那個騷氣沖天，一臉邪魅狂狷，拽拽的家夥，是一等伯爵曹鮑的兒子曹璋，勳爵，你别惹那家夥，性格暴躁不說，對平民态度不太友好。”

蘇晟重點記下門口第一個位置的曹璋，一身花裏胡哨的騷氣錦衣，雕龍畫鳳，無比豔麗，油頭偏分，一個半大小夥子，竟然化妝？！粉底液？！隔離？粉色潤唇膏？！胭脂水粉簡直騷上天。

的确惹不起。

苟富貴正想繼續給蘇晟介紹不可惹大人物，這時，伍陸柒頂着一頭飄逸秀發而來。

三尺講台。

“各位新生同學們好，歡迎大家加入七班大家庭，希望你們接下來六年一塊成長，都能成爲人類修煉者精英、強者，守衛人族的薪火相承。”

“自我介紹，我叫伍陸柒，是七班班主任，任職你們的文史課和修煉理論課教習，你們可以叫我伍班，也可以叫我伍師。”

“下面，請各位同學自我介紹一下，誰先來。”

“我來吧。”

一個活潑開朗的女孩來到講台上，女孩長發束後，耳線低垂，明眸皓齒，瓜子臉，皮膚美黑，五官精緻，雙頰的淺淺酒窩，徒添三分俏皮，嬉笑時杏眼彎成弦月，能讓人放下所有戒備。

“我叫蔣欣，十三歲，擅長吃，廚藝絕佳，有愛吃的同學可以來我家，免費請大家吃大餐。”

苟富貴低聲說：“蔣欣，素月齋的繼承人，又号稱漭蕩小廚娘，深得漭蕩第一廚娘劉師傅親傳，如她所言，她确實擅長吃，聽說她的舌頭能嘗出世間萬般滋味。”

素月齋，蘇晟想到小妹，或許有機會，帶小妹去蹭飯。

“俺叫段衛龍，今年十四，會鍛造兵器，朱雀大街的老兵打鐵鋪是俺家開的，有需要兵器的同學可以來找我，五折優惠，嘿嘿。”

段衛龍身材魁梧，壯碩高大，寬松的校服被他的虬結肌肉撐得滿滿當當，一臉憨厚可掬笑容，見沒人搭理他，傻大個撓撓頭，回到座位上。

此人可交。

蘇晟暗道。

此時，一俊美青年上台，簡直美到不像話，陰柔的美與精緻不可挑剔的五官，讓女人看到都忍不住心生妒忌。

“本人林萍萍，十四，福威镖局少東家，勳爵，爲人最愛交友，相信我和大家能愉快相處，共同進步。”

漭蕩府三大镖局之一的福威镖局，蘇晟有所耳聞。

“田禾，剛滿十四，懂點醫術，住在濟民堂，若有需要，可盡管來找我。”

田禾溫和一笑，如春風拂面，暖男一枚。

蘇晟和濟民堂有一些淵源，原主醒來之前，濟民堂田大夫來給他看過病、治過傷，不知二人之間什麽關系。

“王瀚，希望大家多多關照。”一名平頭少年抱拳以禮。

“葉淙。”

另一個角落裏的少年上台丢下一句話，辄返座位。

“呵，真拽啊。”

門口的曹璋呵呵冷笑，世間竟然有人比他拽？！

不可原諒，極度不爽。

葉淙腳下一頓，面無表情看向曹璋，淡淡道：“拽，犯法嗎？”

“……”

曹璋語結，轉而勃然變色，剛要口吐芬芳，争辯雌雄，講台一側的伍陸柒輕咳一聲，“拽不犯法，請下一位同學上台。”

“哼！”曹璋冷哼一聲，怒瞪葉淙一眼，似乎在說，放學要你好看。

苟富貴沒有介紹那個孤傲、拽、叼叼的葉淙，但蘇晟留心觀察發現，這哥們不簡單，走路沒聲音，雙手生繭，是個練家子。

……

伍陸柒回到講台上，捋了捋額前一縷長發，别在耳後，“大家互相介紹認識的環節告一段落，你們下課、或放學後可私底下深入交流、以增進感情，但在課堂上，咱們依然以上課學習爲主，現在大家将文史課本第一篇翻開。”

“咱們來講解第一個章節，新人類簡史。”

蘇晟翻出紙筆，認真聽見、記錄筆記，他與同班大部分對文史課興緻缺缺的同學們不同，原主生活在社會底層，其知識儲備和眼界見聞有限，所以，文史課，是初步了解九州的最佳途徑。

“九州曆2068年12月21日，冬至，天災降臨，末世來臨……”

“一時間生靈塗炭，民不聊生，天下大亂，秩序失衡，規則破碎，律法失效，人類族群岌岌可危……”

“直到今天，九州開始變得動蕩不安，或許，大戰将至，這就要求你們，時刻準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