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巴達把過去的經曆像竹筒倒豆子般,一股腦兒全說了出來,亮晶晶的大眼睛不時噙着淚花。盡管不谙源力,但他的魔命樹出奇的旺盛,身體愈合速度遠遠超越常人。一個多小時以後,男孩就變得生龍活虎,神采奕奕。
高登半跪在地,一邊聆聽,一邊用鑷子夾起一根血淋淋的大腿動脈,仔細觀察。隊長的屍體橫陳于高登膝前,已被完整解剖。
血獄會基地裏的那些藏屍時間太久,最高等級的也隻是灰錫級修煉者。而這具屍體剛剛斬殺,新鮮熱氣,又是赤鐵級的高手,極具解剖價值。
“所以你的原名應該叫辛迪巴德?白海裏?雄獅,雄獅部落的上屆酋長是你的父親。”高登随口道,放下鑷子,從一個咖啡色皮套裏抽出精緻的合金鉗,伸到屍體嘴巴裏,拔出牙齒敲了敲。
源力的每一級提升,都會使修煉者脫胎換骨,全身的每一處器官産生進化。例如牙齒,會變得更堅固,更潔白,咬合力也會增強。解剖研究這些器官,不僅能幫助高登深入了解修煉者,也能指明今後進化的方向。
“是的,食屍鬼先生。”辛巴達滿臉仰慕地看着高登,切割器官真的好酷,食屍鬼先生做什麽都最棒。“父親比真正的獅子還強壯,根本不可能突然病死。我想他一定得罪了新上台的哈裏發,才慘遭橫禍。”他想了想,又說。
高登取出一小塊油脂膏,将三角刀、弧形刀、鑷子、鉗子等工具一一擦拭幹淨,放入皮套。辛巴達的父親是眼鏡蛇家族的盟友,才會被做掉,幕後黑手當然是血獄會,并得到了新任哈裏發的支持。
“你父親生前有不少好友,他暴斃之後,難道沒有一個援助過你嗎?”高登開始殺馬毀屍,清理附近的打鬥痕迹。
辛巴達黯然搖頭:“那些叔伯要麽失蹤,要麽對我避之不及。”
高登心頭一跳,頓感不安。從第一代唐開始,眼鏡蛇家族便豎立起“決不背棄盟友。”的鐵律。第四代唐就曾經爲了一個弱小的盟友,和當時最強大的霧之國悍然開戰,整個家族幾乎被打殘,卻始終沒有改弦易轍。
自那以後,霧之國的國力迅速衰退,最終淪爲二流強國。
按照家族鐵律,老酋長死後,當地的眼鏡蛇分部至少應該保護好辛巴達,将其安全撤離。即便爲了赤裸裸的利益,也要以辛巴達爲幌子組建流亡政權,謀求日後卷土重來。
然而,在那份釘子計劃裏,始終不曾提及辛巴達一個字。仿佛有一隻看不見的黑手抹掉了這一切,甚至瞞過了高斯。
随着眼鏡蛇家族在沙之國的據點全軍覆沒,昔日的真相已經不得而知。
“你必須立刻離開摩羯域,哈裏發的人還會繼續追殺你。”高登沉思許久,說道。他從隊長身上搜出一枚身份鐵牌,對方隻是暗衛中的一名小隊長,類似的小隊足有十來個。
“父親生前秘密埋藏了一批财寶,以備不患。食屍鬼先生,您能幫我把财寶取出來嗎?”辛巴達滿懷信任地對高登說,“您可以随意取用這些财寶,隻要給我留下幾件就好。”
“财寶埋在哪裏?”
“月牙城的真主神廟。”
“真主神廟?”高登微微一愕,神廟法度森嚴,不容冒犯,想從那裏挖寶談何容易?難怪辛巴達在月牙城待了三年,一直找不到下手的機會。
“有一間齋戒室的地磚下面有秘道,是十多年前神廟翻修時,父親派死士偷偷挖出來的,财寶就藏在那裏。”辛巴達懇切地看着高登,“當時的神廟主持是父親的摯友,但他四年多前就去世了,所以我需要您的幫助。”
高登問道:“你不怕我殺人滅口,獨吞财寶嗎?”
辛巴達眼神堅定,如同牢牢嵌入海底的鐵錨:“我早想過了,這是我最後的機會。或者我死在這裏,不名一文,或者我取出财寶,實現夢想,并完成雄獅的複仇。”
他們一并返回月牙城,途經月牙河時,蟬蟬突然嚷個不停:“水——水——水!”
小妖精一直吵,不肯罷休,高登遲疑地放慢了腳步。
“食屍鬼先生,我們試一試那個傳說怎麽樣,給神燈添上油?”辛巴達看着月色下粼粼閃爍的河水,忽而心血來潮。“認識了食屍鬼先生,我又開始相信那些神鬼故事了。”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水——水——水!”蟬蟬兀自反複叫喊。
高登猶豫片刻,走到河邊,用皮囊裝了滿滿一袋河水。搖了搖水囊,不知怎地,他一下子覺得好有趣,像個偷吃了蜂蜜的小孩子。給神燈添上油,那實在太荒唐,但他有多久沒幹過這麽荒唐的事了?
好像從來沒有。
一回到旅館,蟬蟬就興奮地繞着魔命樹上蹿下跳:“水——水——水!”“怪——怪——怪!”
黑如烏雲的房間裏,高登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猛然推開大床,掀起地毯,解開水囊。辛巴達也激動地睜大眼睛,屏住呼吸。
河水潺潺流瀉,淌過地面,滲進岩石表面的天然紋路裏。不一會兒,滿囊的水就倒光了。
岩石地表很快恢複了幹燥,屋内照舊一片漆黑,靜寂無音。又過了很久,還是沒有一點動靜,高登聽到辛巴達失望的歎氣聲。
“食屍鬼先生,是我太傻了吧。”男孩垂頭喪氣地說。
“不,真的很有趣。”高登在黑暗中微笑。男孩并不明白,真正有趣的不是讓傳說成真,而是他們真的這麽做了。
蓦然間,一線微弱的光芒冒出黑暗,岩石上的花紋一道接一道亮起,化作繁複旋轉的神秘圖案。
一個淺淺的手掌印出現在地上,熠熠生輝,恰是原先床底的位置。
“是誰,喚醒了沉睡中的宇宙第一無敵美男子——拉拉丁大人?”一個雄壯渾厚的男低音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