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野由朦胧漸轉清晰:河水潺潺,波光粼粼,如一輪湛藍色的月牙環繞前方三公裏外的綠洲。
河畔長滿沙冬青、沙蔥、肉苁蓉、油蒿、蘆荟、甘草、胡枝子、海星花、沙菊花、沙拐棗、無花果……像色彩缤紛的地毯,在無垠的星空下熠熠生輝。
高登不斷移動單筒煉金瞭望鏡:一頂頂羊毛帳篷星羅棋布,沿着植被四散鋪開,一直延伸向綠洲中心的月牙城。帳篷前,駱駝栖息,牧羊犬放哨。旁邊圍起茅草蓋頂的木栅欄,裏面牛羊成群,還能望見頭短頸長的當地駿馬。
鏡頭最終停在一根高高矗立的旗杆上,綠色的旗幡飄揚夜空,上面繡着一隻展翅飛翔的黑鷹。這是沙之國的黑鷹部落,至今保持着祖先古老的遊牧傳統,不願定居城市。
相比之下,統治月牙城的沙狐部落則是現代派,全力發展農耕、商業、娛樂等行業。
“沒人跟在我們後面。”雀斑從後方接近,趴到高登身邊,同樣拿出一管單筒煉金瞭望鏡,舉放眼前,觀察綠洲動向。這管瞭望鏡可以收縮,鏡片并非玻璃所制,而是用水晶獸的瞳孔打磨成薄片,望遠距離達到五公裏,足足價值十個血腥點。
沒過多久,翠茜、阿泰也從另外兩個方向爬上沙丘。“我沒看到花豹他們。”“我這裏也沒有,他們會不會回基地了?”
雀斑搖搖頭,嘴角露出一絲譏诮:“花豹不可能放過我。”
銀狐也不可能放我走。翠茜在心裏說,她不曉得雀斑和花豹到底有何恩怨,但小雀雀多半和自己相似,都有不想說的秘密。
高登興許同樣如此,不然爲什麽不跟我們一起逃呢?
“飛艇在途中故意繞圈子,把幾個降落地點的順序打亂了。”高登收起了單筒煉金瞭望鏡。
阿泰愣愣地看着高登,不明白他話外之意。
雀斑解釋道:“還記得地圖嗎?按照最短路線,飛艇從山羊部落啓航後,應該先來月牙綠洲,再飛黑油城。可現在,我們反倒成了最後一批。”
翠茜恍然:“這是爲了讓我們時時處于花豹的眼皮底下,所以他肯定盯上我們了。”
高登說:“他要麽抄近路,提前進月牙城等我們。要麽還待在降落點附近,和我們拉開距離。血獄會留下了我們以前的舊衣服,如果弄幾條獵犬,追蹤我們的氣味很容易。”
“接下來的幾個月,我們會一直被血獄會監視。除了花豹他們,相信月牙城裏一樣會有血獄會的暗樁。”雀斑接道。
“暫時不用管他們,我們按照預訂的計劃做。”高登捏住下唇,發出“桀桀”的烏鴉叫聲。
遠處十米高的沙棗樹頂,番紅花敏捷一躍,淩空翻身,連續七八個筋鬥化解沖勢,輕巧落地。“動作太帥了!”他喜滋滋地對自己說,向沙丘跑過來。
“紅毛,有什麽發現?”阿泰聲音發啞,還是有點緊張。
“月牙河好漂亮!”
聽到番紅花的回答,小夥伴們齊齊翻起白眼。
高登從鬥篷裏摸出一塊造型典雅的古董琺琅懷表,打開表蓋:“距離天亮還有兩個多小時,我們開始換裝。”
他們脫掉鬥篷,梳妝打扮,打開行囊,更換早已準備好的服飾。
高登拿出匕首,飛快削掉亂蓬蓬的長發,刮去唇上、下巴的茸毛。他整整三年沒理過發,頭發像一團糾結的稻草窠,一直垂到後腰。
清理完畢,他把掉落的碎發埋進沙子,再打開皮箱,取出一罐青金橄榄油、一塊龍涎熏香料、一枚冰紋藍鑽戒指、一副單邊夾鼻金絲眼鏡、一雙皮鞋以及一套内、外衣。
高登脫光衣服,倒出青金橄榄油,塗抹肌膚和頭發。青金橄榄油色澤金黃,清亮滑潤,可以滋潤皮膚,促進血液循環,一點點提升肌肉強度。高登的風眼早已全部轉化風孔,爲防肌腱受傷,他通常隻用七、八成左右的速度。有鑒于此,他前後耗費五萬血腥點,分别從十多家兌換鋪購買了總量一公升,隻有王室才會日常使用的青金橄榄油。
接着,他戴上冰紋藍鑽戒指。鑲嵌的冰紋藍鑽呈三角形,轉動其中一角,就會彈出毒針,見血封喉。
随後高登換上衣服,穿好皮鞋。内衣由沙穴族的秘銀絲織外套改裝,能有效抵禦尖銳物的戳傷。外套是價值三千血腥點的暗灰色蛇皮風衣和緊身皮褲,做工考究、剪裁精細,隻取金冠蛇頭部最精華的一塊蛇皮編織,灰塵不沾,雨水不濕,冬暖夏涼,又輕又薄。風衣裏子附有四隻明袋和四隻暗袋,分别放置錢袋、各種暗器和煉金藥劑。皮鞋則是暗灰色的犀牛皮,異常牢固耐磨,微翹的鞋尖堅硬如鐵,鞋底暗藏夾層,另有機關。
最後,高登戴上單邊夾鼻金絲眼鏡,挂好古董琺琅懷表,将龍涎熏香料捏碎成粉,灑遍全身。
“啊……”翠茜剛換好衣服,瞧見高登的模樣,不由捂住嘴巴,美目閃亮。眼前的高登豐神俊秀,弘麗溫雅,俨然是個絕頂的美少年。
可我還是覺得阿泰最好看。她偷偷瞄了一眼蠻人少年,阿泰換上了一套樸實的麻布衣褲,顯得幹淨整潔。而她自己身着彩裙,裝飾華麗,他們将扮演一對私奔的少年。
“狗屎的,你應該改行去做***保證賺翻!”雀斑悻悻地瞪了高登一眼。他上身赤膊,套着磨破的皮革背心、破爛的大褲衩,光着兩隻腳丫,嘴裏斜斜叼了一根雜草。
高登看了看琺琅懷表:“距離天明還有一個半小時。大家最後一次核對計劃,檢查裝備。”
翠茜率先道:“我來自星之國的商人家庭,和護衛阿泰偷偷相愛,私奔來此。我攜帶了大量金币财寶,以此爲餌,引出暴風馬賊團。”
雀斑無聊地嚼着草根:“老子就是個到處流浪的小混混。我的任務是打入月牙城的底層,和當地的地痞無賴混熟,借此打探暴風馬賊團的消息。”
“我是遊吟詩人番紅花,将在月牙城的各家酒吧、餐館和妓院演出,任務同樣是打聽消息。”番紅花抖了抖潔白如雪的鬥篷,五指輕撥,懷中的金色豎琴發出婉轉清鳴。“當然,還有弘揚美妙的詩歌,讓藝術之花在每一顆貧瘠的心靈中盛開。”想了想,他最後補充了一句,但衆人對他的補充自動過濾。
“記住,第一個月裏,你們隻負責搜集暴風馬賊團的情報,按照計劃接頭。城裏肯定有馬賊團的同黨,你們不要做不相幹的事,也不要動用源力,顯露武技。”高登環顧四人,“以我們的力量,不可能和一百多個馬賊硬拼,隻能慢慢來。”
“萬一不得不動武呢?”阿泰問。
“那就滅口毀屍。”高登淡然道。
沒過多久,天際開始透出一抹淡青色。盡管隻是淩晨三點,但沙漠的天亮得很早。
“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先走一步。”翠茜和阿泰向衆人告别。阿泰背起所有的行囊,肩頭扛着粗壯的狼牙棒,另一隻手攙扶翠茜,走下沙坡。
高登舉起瞭望鏡,望着他倆進入綠洲,走到一張帳篷跟前輕呼。牧羊犬開始吠叫跑動,不一會兒,帳篷掀開一角,牧民揉着惺忪的眼睛鑽出來……
“他倆怎麽樣?”番紅花關切地問道。
“沒問題,保持遊牧習俗的傳統派還是很好客的。”高登從鏡頭裏望去,牧民詢問了幾句,便熱情地把阿泰二人迎進帳篷。
一個小時以後,雀斑直奔月牙城。彼時城門未開,他用鈎索攀爬,繞開呼呼大睡的守衛,悄悄潛入城内。
等到六點城門開啓,番紅花哼着歌出發了。
烈日高照之際,高登已清除完衆人一路留下的痕迹。提着皮箱,他不緊不慢地走向月牙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