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立的侍者悄悄溜走,一名用餐的血獄會成員也識相離開,空蕩蕩的餐廳隻剩下面對面的兩人。
“教官大人還是這麽威風。”高登神色平靜,放下酒杯,用雪白的餐巾擦了擦臉。
花豹心頭湧出一股無名怒火,很久以前,他見過像13号這樣的貴族。他們明明在心裏瞧不起自己,表面上卻裝出彬彬有禮的姿态,美其名爲“教養”。這種教養冷淡得如同冰塊,足以把人凍僵。
“你這條裝腔作勢的爬蟲,别他媽廢話!”花豹一把揪住高登衣領,吼道,“大爺現在懷疑你和圖騰祭壇的倒塌有關,懷疑你是混進來的密探!”
高登盯着花豹毛茸茸的巨掌,并不掙脫:“教官大人,我早已隸屬血獄會的正式編制,除非有充分的證據表明我背叛通敵,否則您無權對我動手。”
憤懑的血液直沖花豹頭皮:“去你媽的!”
高登說:“根據血獄會的條律,無故襲擊同仁,鞭刑一百,重者斬手。”
花豹死死盯着高登,臉上的藓斑可怖扭動。半晌,他松開手,眼裏兇光閃爍:“行,你真行,大爺真是看走眼了。你過去爲人乖順,沒想到去下面混了快一年,腰闆粗起來了。”
高登整了整衣領,正色道:“教官大人,我隻是尊重血獄會的規矩。”
花豹忽然意識到,對面的少年必須認真對付。三年過去了,他們不再是他随便詐唬一下,便能吓倒的小菜鳥了。“那你倒是解釋一下,愛守規矩的小子,爲什麽隻有你能承受圖騰祭壇的獸性反噬?”他森然一笑,仿佛重新磨亮了牙齒。
高登把一盤赤霞牡蛎拿到跟前,一邊擠上檸檬汁,一邊問道:“教官大人這算是私下詢問呢,還是正式質詢?”
“你這話算什麽鳥意思?”
“如果是私下詢問,那麽我有權不答複大人。如果是正式質詢,根據基地條律,四位大人必須有三位到場才行。”
“哈哈,别傻了!小子,你以爲自己能逃過正式質詢這一關?”花豹嘲弄地咧開大嘴,“你不會不清楚,銀狐一直想找你的茬,這件事他肯定會過問。要是你再得罪了大爺我,那麽……”
“那麽我會很麻煩。”高登若有所思。花豹分明是想要挾自己,那就順着他的意思走。
“何止是麻煩?沙穴人的圖騰祭壇毀了,總部非常惱火,銀狐一直在找替罪羊,你正好是送上門的人選!這可不是開玩笑的,總部會把你剝皮去骨,解剖查驗……”花豹連哄帶騙,極盡恫吓。
“這隻是大人的猜測,未必成真。”高登沉默了一會,叉起赤霞牡蛎。它的肉質嫩滑而有彈性,稍稍一咬,鮮美的汁水就滲透出來。赤霞牡蛎隻産于處女域哭泣海的遺珠海溝,不僅壯陽生精,還具備滋補魔命樹的奇效。牡蛎殼上的彩霞紋路越多,效果越佳,價格也越昂貴。
“你想拿自己的命來賭最後的結果?”花豹按住桌子,上身前傾,虎視耽耽地逼向高登。他瞧見少年神色不改,但握住餐叉的手指已在微微發抖,心裏不禁冷笑一聲。
“13号,你很有刺客的天賦,人又機靈,以後大有機會爬上血獄會的高位,金錢、美人應有盡有,繼承你父親的貴族爵位也輕而易舉。這樣的大好前途,難道你舍得放棄……”花豹語氣一緩,開始循循善誘。
高登猛地咽了一大口白葡萄酒,還碰倒了酒杯,顯得心緒不甯。剛才是威逼,現在是誘惑,他對花豹的手段了如指掌。
花豹嘴角閃過一絲譏诮,輪番言語打壓,13号終于按捺不住了。小爬蟲,讓你再跟大爺裝教養!“放聰明點,小子。和我過不去,就是和你的前途過不去。”他往後一靠,胳膊交叉抱于胸前,乜斜地瞟着高登。
高登沉默不語,半天才猶豫地問道:“大人想要我做什麽?”
“果然是個明白人!放心,以後有大爺罩着你,包你在血獄會混得風風光光!”花豹哈哈一笑,覺得火候差不多了,于是壓低聲音說道,“12号有點不對勁,我懷疑他是混進血獄會的探子。你不是和他一起上來的嗎?12号最近在下面遇到了什麽人,有什麽異常,你要詳細地告訴我,不準漏過一點!”
花豹果然是沖着雀斑來的。高登心頭一跳,立刻想到那朵邪異的櫻花。他故作驚愕,随後和花豹扯皮,交代了許多無關緊要的事。言辭裏又暗設幾個語言陷阱,誘使花豹不經意間透露了更多的東西。
“你他媽的說了半天,什麽都沒發現?”花豹已經口幹舌燥,頭暈腦脹。
“大人,如果12号真是密探,他怎麽會在我面前露馬腳呢?”高登終于确定,是那朵類似精神禁制的櫻花引來了花豹。
如果雀斑被人以櫻花控制,花豹爲何知情?除非他也是幫兇。然而血獄會應該與此事無關,那麽花豹他……高登心中一震,冒出了一個荒誕的念頭。
“别那麽多屁話!從今天開始,我要你秘密監視12号的一舉一動,随時向我禀報。你還要想辦法把12号單獨帶到沙窟下層,我懷疑下面有他的同黨!”花豹惡狠狠地瞪高登,兇相畢露,“這些本來就是助教的任務。如果辦不到,我有理由懷疑你是12号的同黨,懂了嗎?”
高登點點頭。
“好了,大爺沒興趣再和你兜圈子。要麽你完蛋,要麽他倒黴,自己選吧!”花豹站起來,彎下腰,湊近高登,臭烘烘的口氣噴在他臉上。“你隻要明白一件事,大爺弄死你很容易。”
“我明白了,大人。”高登望着花豹揚長而去,重新拿起刀叉,不緊不慢地吃光了所有食物。随後,他走出餐館,穿過禁區,回到沙窟,最終敲開銀狐、烏蛛和血鴉的房門。
“諸位大人,我要求接受正式質詢。”高登謙恭地說道。